乔真又问:“你喜欢地球吗?”
“其实地球上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有很可怕的核污染、有让人生离死别的战争、有反社会反国家的恐怖组织、有很多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在某些地区有腐败黑暗的政治环境、有偷盗抢劫强/奸的犯罪行为,等等等等。”祝南顿了顿,说:“可我还是热爱我的星球。”
乔真明白:“因为它还有很多很好的地方。”
“对,它有很多不好的地方。”祝南眼神悠远,说:“我不说别的地方,我只说我的国家。它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有不断向外太空探索的勇气,有‘忠孝仁义’的文化底蕴,有伟大的民族意志,有不朽的艺术宝藏,有失眠的夜和昂扬的斗志,还有很多很多,以及——生生不息的希望。”
“还有你。”乔真说。
祝南把自己说得热血澎湃,突然听见乔真来了这么一句,木愣愣道:“我?”
乔真说:“地球有你这样的人,地球很好。”
祝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玫瑰蛋挞星有你这样的人,也很好。”
二人又聊了一会,然后一起把碗筷收拾了。
祝南瘫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本想去找部电影看看,却看到了一条短信。
发送时间是大半个小时前,内容很简洁,是故事杂货铺发来的。
——
To:山楂
明日下午三点、金桔会在故事杂货铺等你。
如不能按时赴约,请及时与我联系。
收到请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被打败了
我会掉落有着玫瑰色泽的云霞
然后捡起一朵无名小野花
迎着朝阳继续出发
☆、见家长
祝南回了一句话,说自己可以准时到达。
回完短信后,他却没有了看电影的心思,双手搭在脑后。想一想,今天过得真是跌宕起伏,先是跟乔真坦白了自己的来历,然后又被带去了秘密研究基地,希望通过时空舱回到地球,又因为可能会失去在这里的记忆而犹豫不决,最后决定先留下来。接着他做了几道地球上的菜给乔真品尝,又与乔真聊了聊地球的事。
不管怎么样,玫瑰蛋挞星上总算有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这个人,祝南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自己也总算是有了一位外星朋友呢。
也许金桔能是第二位。祝南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明天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赴约。
短袖牛仔裤,会不会太随意?金桔那样敏感的人,觉得他并不在意这场见面怎么办?西装衬裤,会不会太正式?万一金桔穿的是休闲服,自己不就不跟他在同一个频道上了?
祝南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衬衫加牛仔裤比较好,到时候再弄个正式一点的发型,金桔应该就不会想多了吧。
“你在想什么呢?”乔真双手搭在沙发上,俯下身问。
祝南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吓死我了。”
“……”乔真说,“明明是你想东西想得太入神了。”
将金桔的事告诉乔真?这样好像不太好,虽然不是在说人坏话,但他总觉得有种在人家背后嚼舌根的感觉,所以他只是含糊地应对了乔真的问题。
乔真笑问:“现在才八点,今晚有什么计划?”
“没有计划,今晚想当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祝南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乔真脸上浮起一抹笑,道:“你哪个晚上不是当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祝南厚起脸皮,说:“……给点面子可好。”
“不逗你了,今晚我爸妈要来。”乔真伸了个懒腰,说。
祝南“哦”了一声,哦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劲,他坐直身,慢慢地站起来,木讷讷地说:“你、你爸爸妈妈要、要来这里?”
乔真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他嘴角含笑,说:“是啊。”
“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啊?”祝南在原地踱步,“你爸妈不会问我为什么在你家吗?然后不会顺藤摸瓜地查到我不是外星人吗?你妈妈还是警察局局长,我我我我死定了。你家有没有地下室之类的,借我躲一躲藏一藏……”
乔真哈哈一笑,说:“阿南啊,我并不会因为你的来历而对你做什么,我爸妈自然也不会。你无需如此紧张,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真、真的吗?”祝南半信半疑,说:“那你准备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实相告?”乔真看着祝南的脸顿时一白,他说:“或者为你编个谎言,你想我怎么说?”
编谎言是祝南的第一选择,但是,谎言的对象若是乔真的父母,那他就觉得不太好了。祝南心绪起伏,最后磨磨蹭蹭地说:“那就如实相告吧。我信你。”
乔真轻轻挑眉,问:“真的吗?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祝南豁出去了,说:“我们地球有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就是说如果在上面的人行为不正,下面的人也会跟着做坏事。乔真,我信你的父母是善良的人,那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
“好。”乔真拍了拍祝南的左肩,说:“你放松一点,他们就是出去玩,经过我这,顺便来看看我聊几句,很快就走了。”
祝南深呼吸一口,说:“好嘞。”
说曹操曹操到,“叮咚”“叮咚”门铃声响,余音回荡在整个客厅,乔真说:“你留在这里吧,我去开门。”
祝南目送着乔真出了客厅,连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乔真带着他的父母进来了,祝南在客厅里等着,一时间竟不知自己算是半个主人还是半个客人,他走上前,有些拘谨地说:“叔叔好,阿姨好,我叫祝南,暂住在这里。”
“祝南,我之前见过你。”乔妈妈打量着他,说:“你就是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小伙子。”
乔爸爸问:“你是小真的朋友?真难得,小真这是第一次带人回家住呢。”
祝南脸浮薄红,干笑两声:“叔叔阿姨请坐。”
乔真说:“对,先坐下再说吧。”
乔真的父母看起来都很年轻,乔爸爸浓眉高鼻、两眼清亮,乔妈妈眉弯柳叶、面若桃红,祝南看着这二人,终于知道乔真为什么生得如此好看。
一家三口坐在了长沙发上,而祝南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两膝上,看着甚是乖巧。
乔真倒了几杯茶,摆在桌子上,然后问:“妈,最近有没有新案子啊?”
乔妈妈摇摇头,说:“最近都挺太平的,什么火灾啊精神变异啊等等都没有发生。”
祝南默默地听着一家人谈话,他通过网络了解到,玫瑰蛋挞星上的警察局跟地球上的并不太一样。如果说地球的警察局主要负责“惩恶”,那么玫瑰蛋挞星上的警察局主要负责的便是“扬善”,当然了,也会起到稳定社会的功能。
比如哪处的生态环境出了问题,比如森林失火或者火山爆发,警察局就会马上出动。又或者比如有的人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有伤人的倾向,警察局也会马上派人稳定住这些人,并且用温和的手段治疗他们。
一家人说着说着,突然说到了祝南的身上,祝南猛然被点名,像是上课时被老师点起来的走神学生,害怕又谨慎,可惜这次没人在旁边偷偷提醒他。
祝南侧过头,用眼神向乔真求救。他刚刚放空了几秒,根本就不知道为啥被点名了,只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其余关键信息全都遗漏。
乔真十分配合,眨了眨眼睛,说:“妈妈问你是哪里的人?”
祝南抛了个眼神过去——难道不是你来“如实相告”吗?
乔真回了眼神——你来说其实更有诚意,我来帮你做善后工作。
乔妈妈不懂二人之间的波涛汹涌,看祝南久久不回答,提醒一声:“祝南?”
祝南硬着头皮,迎着乔妈妈的目光,说:“其实我不是玫瑰蛋挞星的人,我是另外一个星球的人,那个星球叫做地球……”
空气仿佛凝滞了。
乔妈妈:“……”
乔爸爸:“……”
祝南眼神闪烁,也不敢动。
除了乔真,其余三人都像是被点了穴,动弹不得,成了静止画面。
乔真将祝南为何会来到这个星球的原因解释了一遍,说:“爸,妈,你们不要太过惊讶,这里可能还有一个外星人呢。”
乔妈妈最先重启成功,说:“难怪,难怪让你拿身份牌登记领奖的时候,你居然会逃跑,原来你根本就没有身份牌,你是害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揭穿。”
祝南点头,老实巴交地说:“因为我那时候才来两天,也不明白这里的运作方式,害怕你们把我抓去异类研究机构或者直接就地处决……”
乔爸爸也重启成功了,他眼里暗含兴奋,问:“地球是怎么样的?跟玫瑰蛋挞星有什么不一样?你是外星人啊,我还没有见过外星人呢,看起来跟我们星球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乔妈妈打了乔爸爸一拳,嗔道:“闭嘴,就你话多。让我来问。”
乔爸爸委屈巴巴地看着乔妈妈,乔妈妈边用手抚摸着乔爸爸的头发,便问祝南:“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祝南实话实说:“可能,等时光舱的技术再成熟一些,我就会回地球。”
乔妈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那你留在蛋挞星的日子里,准备做些什么?”
祝南想了想,说:“我在地球的时候是一名画家,现在就一边继续画画,一边熟悉这个星球。其实我很喜欢蛋挞星,我希望能在这里,制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乔妈妈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说:“我们星球的确很好,我们星球的人也很好,你觉得我们家小真怎么样?”
“妈,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乔真笑着说。
乔妈妈说:“这不是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吗?妈妈自然要帮你问清楚。”
祝南挠挠头,说:“乔真很好,他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帮助了我,我很感谢。”
“就这?”乔妈妈眼睛微眯。
“妈!”乔真说,“你适可而止。”
祝南脸似火烧,不管在哪个星球,他这是第一次被长辈问这样的问题,觉得自己经受不住。所幸乔真帮他挡了一挡,这个问题才算过去了。
又聊了一会,乔爸妈就说时间不早了,要走了,乔真和祝南将二人送出大门,看着他们上小天线后,祝南劫后余生似地长舒了一口气。
乔真调侃道:“有这么紧张吗?”
万千心绪,祝南薄唇微启,说:“你不懂。”他的意思是,他一个外星人,来别人家做客,跟别人的父母见面,自然是战战兢兢的。
没想到乔真好像会错了意。
夜色寂寥里,他倚着墙,黯月的光洒在他的脸上,他淡淡一笑,说:“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懂。”
☆、霸凌者
冷月浇下来,泼了二人一身。
祝南不知自己戳中了乔真的什么痛点,心中忐忑,嘴唇微动,最后说:“对不起,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乔真无所谓似的摇了摇头,说:“不必说抱歉的话,要怪也是怪我自己,是我多想了。”
现在应该说什么?或者做点什么?祝南不知道,所以他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乔真摸了摸鼻子,说:“不必管我,你今日应该很累了,进去休息吧。”
难过时藏不住的,就算被人收到皮肉下,隐在骨子里头,它还是会地从别的地方渗出来、溢出来,人对此无能为力,然后会被细腻敏感的别人捕捉到,善良一点的人甚至会无可抑制地感同身受,这种感觉灼烧着人的理智,让人无可抗拒。
祝南转过身后,慢慢地走了几步。然后他突然回头,几步冲到乔真身边,轻轻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乔,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没有夸张的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祝你忘掉所有的不开心”,也没有泛滥的酸人的“难过的时候还有我”,只有平淡的、真诚的、维持了他的尊严和脆弱的一句“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乔真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应了一句,说:“阿南,你也是。”
祝南松开手,退后一步,说:“晚安。”
“晚安。”
祝南今夜睡得并不怎么好。惊醒了几次,在昏暗中睁着眼睛,想着乔真那句“我的确不懂”。
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第二天,阳光洒进窗台,祝南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又困得闭上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继续与周公缠缠绵绵。
睡到日上三竿时,祝南终于起来了,因为睡得太久,脑子晕乎乎的,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下了床,搭着拖鞋去洗漱了。
客厅里没有乔真的身影,祝南刷牙洗脸后,在饭桌上看到了乔真留下的便条。
南:
我去科研院做研究了,白天应该不会回来了。
厨房里有早餐,不要因为睡晚了就不吃早餐。
乔
祝南走到厨房,在锅里找到了几个热好的菜包子和肉包子,端起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那丝温度通过人的手,传到了人的心里,继而暖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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