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九城道:“病了在城中药庐寻你便是,为何要大动干戈来搜山?”
杜仲撑着山壁缓缓起身,爬满皱纹的脸上布满他们看不懂的沉痛:“一两人病了,是寻常身体病痛,一二百人病了,是时疫流毒,可若是一城人都病了呢?”
谢棋咂舌:“一……一城人?”
除了一开始唤他们进山洞那一句便一直没有说话的不负幽幽开口:“那便不是病了。”
谢棋神色变换,敛眉垂眸,似有所悟。
郁九城眉头紧皱,大惑不解:“为何一城人病了便不算是病了?”
杜仲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来:“他们病了却都觉得自己没病,我这个总想让他们看病吃苦药的大夫可不就碍眼了吗?”
“可病了自当吃药才能痊愈,哪有讳疾忌医的道理。”郁九城还是不懂,“难道没有了你,他们的病便不存在了么?”
杜仲摇头:“他们并不觉得这病有什么,在他们眼里,如今这般很好。”
是啊,如今的恹城繁荣富足,城民无忧无虑安乐快活,似乎无一不好,连跋山涉水见多识广的谢棋也险以为这里便是世外桃源。
“恹城人究竟生了什么病?”
杜仲道冷声:“见不得光的心病。”
·
随着靳导一声响亮的‘咔’,在道具组人工搭建起来的‘山洞’中全神贯注沉浸入戏的几位演员瞬间松懈了心神,
尤其是安频,在几人中他演戏经验最浅,台词镜头还多,虽说这场重头戏谢棋那大段大段的台词他靠死记硬背记了个八九不离十,还缠着他易爹鹿妈划了重点,但真事到临头对上镜头演,他心里还是有虚得慌。
尤其和他搭戏的对手戏演员一个是只要一入戏连假发套头发丝儿都跟着有戏的老戏骨,一个是能和老戏骨正面飙戏的他易哥,还有不言不语只是站在那里就不容忽视的他小鹿老师。
……毫不夸张,在开拍的那一瞬间,安频恍惚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什么斗兽场的小猫咪,还是被剪了指甲只会无助喵喵喵的那种。
安·小猫咪·频有气无力地挂在鹿之难背上,连易故不爽的瞪视都胆肥的视而不见……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看易故吃瘪追爱了。
安频嘟嘟囔囔地寻求安慰:“小鹿老师,怎么办,我完了啊,这大戏还没开幕我就感觉自己快要顶不住了,虽然男人不能说不行,可我真不行!乌乌我好废物……”
鹿之难挣扎着从被箍得死紧的斗篷里伸出手来rua了一把安频的狗头,迟疑着安慰:“没关系,你就当、你就当……”
看出鹿之难组织语言的艰难,安频虽然丧气依然贴心地接话:“就当你们是萝卜白菜?”
乌乌小鹿老师果然好温柔,连安慰他表演不要紧张都和他读幼儿园第一次上台当众表演时他妈妈安慰他的话一模一——
“那不行,这种有来有往的戏份怎么能把对手戏演员当萝卜白菜呢。”鹿之难一本正经道,“不仅不能将对手戏演员当死物敷衍,还要积极寻求默契的配合、演技的碰撞、灵感的火花……安小频你得顶上去啊!”
安频:“……”
这波啊,这波是慈母变严父:)
安频瘪瘪嘴巴只觉得自己幼小可怜又无助且顶不住,但成年人正经工作的事,撒娇耍赖都无用,他长叹一声,真心实意感叹道:“小鹿你也太厉害了,是怎么在黎老师和易老师的双面夹击中保持自己的气场的啊……我感觉我站在他们中间就像个话多嘴碎的问路人!”
“聒噪,但没存在感!”
鹿之难能感觉得到安频内心的焦躁不安,但他自己都是个半路出家的非专业演员,早年演戏全靠从小大赛小赛锻炼出来的舞台经验与老天爷赏的灵气天赋,后面虽然有针对性的补了课,但要让他给别人上课,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要不……你去请教请教黎老师?”
安频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我不敢!”
鹿·假高冷·真社恐·之难十分理解安频的胆怯,这就跟学生时代有题不会做一样,虽然心里知道去问老师会得到最细致最妥善的解答,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去问同学,甚至是和自己半斤八两但关系好的死党。
理解归理解,可孩子的功课不能耽误啊!一声爹妈大过天,鹿之难潜移默化操起妈粉心。
助理小沈从旁进言道:“不敢麻烦黎老师,这不是还有位易老师吗?”
正准备趁拍摄间隙和小鹿对对戏,顺便聊天增进下感情的易老师:“……不敢当,沈老师少年成名荧幕初秀便演技出神入化震惊圈内外,拿遍各大奖项,我怎么敢在沈老师面前班门弄斧,不如……沈老师点拨点拨他?”
想和小鹿聊天,不想给倒霉孩子补课。
沈老师也做谦虚状:“不敢当不敢当,易老师才是真正的年少成名,我那只是运气好,赶上部火爆的热剧而已,易老师当年的荧幕首秀可是获了国际大奖的高分大荧幕作品,比不得的。”
休想和师兄聊天,自己的傻鹅子自己辅导。
易故不放弃合理与鹿之难相处的机会:“我那不过是因为家学渊源,沾了父亲是导演的光……客串完那部电影后就老实回学校念书了,之后好几年一直没有再接触演戏上的事,大学学的专业也和影视行业无关,演戏全靠自己瞎折腾乱摸索,不好误人子弟,还是从小演戏,经验更丰富的沈老师来吧!”
沈梦我也不放弃围追堵截,他才不会让这人轻易亲近他的师兄:“我虽然演戏时间挺长,但也从未进行过专业系统的学习,演戏只是个人兴趣爱好,直到现在都只是兼职,真要我来才是误人子弟呢!”
“沈老师何必如此谦虚,您德高望重。”
“易老师才是不必退让,您众望所归。”
“……”
安频:“……啊这……这是什么新型凡尔赛大赛吗?”
你们俩,一个家学渊源,就算短暂地演了个获奖电影后半道跑回去继续读书,毕业重新杀回影视圈依然横扫同期。一个天赋点满,舞蹈学业演戏样样抓且样样精,就算是兼职也照样干得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全职牛逼……让他这种凡夫俗子情何以堪!!!
鹿之难试探着道:“要不然……还是我给你辅导?”
见安频表情悲愤地看过来,鹿之难连忙将话说在前头:“不过我没有经验,辅导得不好不许怪我哦!”
哦,这里还有位弃舞从艺,身段气质样样佳,演技配音件件行的非典型半路出家优秀专业演员。
安频:“……不怪你!”
淦!作为这里唯一的平凡普通人类,他压力真的山大
第101章 乱磕
自觉业务能力不够, 生存环境艰难,安频拿出了曾经在国外为了成功出道每天练习唱跳到凌晨的劲头努力接收他小鹿老师的一对一辅导。
“……其实我一直拿不太准谢棋这个人物的性格,在镜头前是该收着点演, 还是直接放开了演?”安频皱着脸和他鹿老师倾诉他的苦恼,“一开始吧, 我以为他就是个身世凄惨的二逼欢乐青年,性格不拘小格大大咧咧, 胆大惜命能屈能伸, 可越往后演就越觉得一开始的判断草率了。”
“谢棋性格不拘小节但又知礼懂进退。”
鹿之难点头:“毕竟出身书香世家。”
“看似大大咧咧却粗中有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比郁九城强得多,平时的台词又多又碎,但一到关键时刻又会说出很犀利很有人情道理的话。”
鹿之难继续点头:“行走人间见多了繁华起落人事浮沉,自然人情练达。”
安频叹气:“所以啊,这样的谢棋到底是应该内敛通透,话痨逗比只是他的保护色?还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历经沧桑仍保留赤子之心?”
鹿之难认真捋了两遍安频这话的逻辑,疑惑道:“这……有很大区别吗?”
“那可太大了!”安频直拍大腿, “这直接决定了我的表演方式啊!前者内敛忧郁, 后者奔放活泼!”
鹿之难想说人性复杂,即便是戏中人也不可能一个性子‘从一而终’, 演员自然也就不可能一个表演方式从头用到尾, 那太片面化了。剧本里的角色是纸片人, 但他们演绎出来的不应该是‘纸片人’。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安频讲其中的度要如何把握……老实说他自认自己的表演是很‘笨’的那种‘沉浸式’饰演——将剧本灌输在脑子里后, 面对镜头时、在导演喊了开始后, 在那些短短的一个个碎片时间里,他便不再是鹿之难,而是角色本身。
在那期间, 他的眼界他的选择他的态度……都是完完全全从角色出发,与鹿之难无关。所以他总能表演出‘角色’最真实,最合理的反应。
但表演方式并无高下之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安频此刻需要的也不是华而无用的长篇大论。鹿之难只能顺着安频的逻辑给他出主意:“其实,这两者并不冲突。人性本就复杂……你既然把握不好谢棋对事的度,不如另辟蹊径,从人的角度去把握。”
安频双眼放光:“怎么说?”
鹿之难:“其实从目前已知的剧情就能总结出一些东西来……谢棋对人大多是持保留态度,尤其前两个副本,他深深卷入其中却又将人性看得通透,不管是芥城民众还是恹城大夫,他都是内敛忧郁并不抱多少希望的。”
“但郁九城是不同的。在这个初下仙山,空有一身好本领,于人情世故一道干净如白纸,却又几次救他性命的‘少侠’面前,谢棋鲜活奔放,信任且期待。”
听了鹿之难的话,安频沉默半晌,也没说懂了还是没懂,反而眼神奇怪地看着鹿之难:“小鹿老师,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在磕‘初见私奔组’?”
好家伙,这就是直接把剧里的人简单粗暴的分成了郁九城和其他人呗?
传说中的: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你,一种是其他人……
磕还是你鹿老师会磕,瑞思拜(抱拳)。
那我必不可能给你说我磕的是混乱大三角……鹿之难眨眨眼,动用老师特权:“好好上课!与补习课堂无关的话下课再说。”
然鹅安频可不是什么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的三好学生,他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道:“这怎么是与补习课堂无关的话呢?角色之间的情感走向不重要吗?不精彩吗?你不好奇吗?”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鹿之难眉毛一挑,反客为主:“那你呢?看你这么了解,你又磕哪对?”
本以为他会有所收敛,谁知安频却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直言:“当然是师兄弟组啊!”
生怕鹿之难误会,安频还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九城师兄弟组。”不是你和沈梦我的真师兄弟组嗷。
……失算了!
这种情况似乎只有承认他磕的是郁九城X谢棋的私奔cp才能扳回一城?可是……
鹿之难干咳一声,再次使用老师权威,强行扯开话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随口一说,你觉得有道理就试试看,不行就算了。就这样,下课。”
“欸我也没说不信啊!”安频拉住一下课就想跑路的鹿老师,试图让老师留堂,“咱再唠一块钱的呗!小鹿老师你给我说说,我要怎么表现对郁九城的特殊才好?”
鹿之难:“不是让你表现对郁九城的特殊——”
“你要对郁九城特殊?”
鹿之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回头一看,原来是两位凡学大师的掰头告一段落……也不知道哪位得了优胜。
安频对上他易老师满是问号与嫌弃的眼神,顿时就不爽了:“怎么滴?我们谢棋不配吗?”
易故不理会他,直接问鹿之难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这是完全没把引发凡尔赛大赛的起因放在心上啊……鹿之难默了一默,小声说:“我们在讨论谢棋的角色表现技巧。”
易故眼神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含笑道:“讨论出的结果就是对郁九城特殊相待?”
虽然但是……这话怎么从易老师嘴里说出来就感觉怪怪的呢?
鹿之难试图抓住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怪异,未果,就听沈梦我慢悠悠地道:“听起来不像是讨论表演,倒像是在交流磕cp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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