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身上的发冷不同,褚楚的额头是滚烫的,这是风寒之症的征兆。
指尖的暖意传道了褚楚的身上,褚楚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不肯放,顾斋知他冷,把人挪到自己的身边抱着,希望借自己的体温可以让他好歹暖上一点儿。
过了好一会儿,岩洞里的温度总算是慢慢升上来了,等褚楚终于睡着,顾斋才将人放下。
他走出岩洞,掏出一把小猎刀,朝竹壁上狠狠劈了下去,面前的翠竹摇晃了两下,应声而倒,他取出其中的一截,找了一处山泉,打满泉水,转身而返。
褚楚睡着后总算不是蜷曲着身子了,看起来情况好转了许多,顾斋将竹管中的水烤了烤,然后小心的递到褚楚嘴边。
他拉着褚楚坐起,道:"喝口热水,先祛一下身上的寒气。"
褚楚意识不清醒,但乖得很,顾斋让他做什么也不会反抗他,一时间顾斋仿佛间又看见了那日在万花楼里醉了酒扑上来的小东西。
小东西的呼吸微弱得很,顾斋好几次俯身去听,生怕他呼吸骤停,听到还有那细微的声响,才敢安下心来。
许久过后,一声鹰唳惊空遏云,顾斋虽然分心留意照看褚楚的状态,但还是捕捉到了那响声。
他飞快的跑出岩穴,屈指吹了一声口哨,一只苍鹰飞落他手,他朝着那鹰不知说了什么,然后扬手,放它飞走。
直到火堆的火焰渐渐的小了,终于那鹰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不单单是鹰,还有翁鹤轩领着的护卫军。
他看着顾斋道:"怎么是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
"与人跳崖殉情,可惜没死成……"顾斋耸耸肩,很是轻松的道。
翁鹤轩自然知道顾斋是故意这么说,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楚从山上坠下来了,掉到湖里,现在正发着热,在里面。"顾斋道。
"从山上坠下来?那你呢?"翁鹤轩朝里瞄了一眼,继续问。
"我自然也是跟着他一道儿坠下来的。"顾斋答。
"真是疯子,你有几条命?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翁鹤轩振振有词的道:"这下,郡主娘娘绝不会轻易饶你,我早就说不该让他来的!"
"郡主娘娘那里,我自会解释,你先找人送他离开,找随行太医赶紧给他诊治。"顾斋道。
"那你呢?"翁鹤轩问。
"我?哼,我去找罪魁祸首算账。"顾斋道,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他对翁鹤轩说:"把鹰借我。"
"鹰不能借你,陛下还没有找到!"翁鹤轩道。
"怎么回事?"顾斋道。
翁鹤轩有些丧气的说:"唉,陛下也入了山了,而且没有带人,我带着羽林军已经搜了半个山头了,刚猎鹰找到了人,我还以为是陛下呢,结果没想到是你们……"
"报!陛下找着了,谢岚将军已经将陛下安全送出山了。"有羽林军来报。
一块压在翁鹤轩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好险好险,他的项上人头是保住了。
他派人把鹰交给了顾斋,就吩咐羽林军帮着将褚楚运送出去。
*
小狐狸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锲而不舍的人类,说起来它还只是只奶狐狸啊,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幸好它有绝招!它熟悉这山里的环境,知道如何把追捕它的人引向山崖。
它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趴倒在山崖边的一棵古树上,幸好那两个人类掉下去了,差点儿小命儿今日就没有了。
它爬上树,摘了几颗野果给自己充饥,都怪那个骑红马的,追得本狐肚子都瘪瘪,早晨刚觅完的食全消化掉了,呜呜呜……
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山脚下突然就来了好多打猎的人,那些人比猎户们还要可怕,平常小狐狸都是躲着猎户们走的,而且那些猎户,也没人进林子深处打猎啊!
都怪自己今日贪玩跑得远了些,不然怎么会被人类瞧上呢?灰兔弟弟就是因为太大意了,才会被另一个人抓进笼子,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听说人类抓走它们这些小动物,往往都是剥皮了放在火架上烤了吃来着,好可怕!
明明人类已经有那么多好吃的食物了,为什么还要馋它们!可恶!
想到这里,小狐狸又吞了好几颗果子,唯有补充好体力,吃的饱饱的,才能缓解今日的不开心。
就在小狐狸吭哧吭哧咬碎山果的时候,一声鹰唳击破长空。
赤狐:!!!
哪来的鹰?
啊!它似乎是朝着自己来的!
跑!
这个念头刚刚成型,小狐狸的四只腿已经动了,它扔下果子又开始没命的撒腿奔跑。
它的腿腿已经很酸很酸了,啊它实在跑不动了!小狐狸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
那鹰已经离小狐狸很近了,离得最近的时候扑击了它好几回,都被它堪堪躲过,好险哇……
今日它是走霉运了吗?
为什么危险总找上它?
它不想被抓走更不想被吃掉,谁来救救它!
突然有声声口哨响起,那鹰扑击的姿势已经换了,采取了另一种迂回的攻略,它很快就看清楚了狐狸的位置,依着那口哨的指令俯冲而下,以雷霆之势开始向下滑翔,口哨声不断的提示它小狐狸将要逃遁的方位,很快它就飞到了小狐狸的面前。
赤红色的小狐狸龇牙咧嘴的冲着鹰叫嚣着,很是好看,像一团烈火,鹰被它的气势唬愣了片刻,给了它再度逃命的机会。
口哨声再次响起,像是在斥责鹰的失利,与此同时,鹰开始了第二次尝试,它如一只利箭出鞘在口哨声的指令下直奔小狐狸追去,小狐狸像是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不再向前奔跑,转过头来准备与鹰进行生死搏斗,它想咬住鹰的脖子,但是却被鹰有力的翅膀扑扇在地,然后被鹰死死的踩在脚下。
口哨声再度响起,那是不允许它一举击杀猎物的信号。
有脚步声不断朝地上的两只靠近,那人一把捏住小狐狸的后脖颈儿,双眼紧紧盯着小狐狸灵动的眼,苍鹰此时已经飞掠至他的肩头,也瞅着那刚得的猎物。
"捉住你了,小狐狸,你还真是和他很像啊,难怪他那么喜欢你……"
他想,能让小病秧子执着不舍的东西好像不多,这个是其一,有了这个,之前马场上的事,大概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吧,至少不是不情不愿的那种一笔勾销。
想到此,他好受多了,心中的闷气如拨开云雾一般,罪魁祸首已经被他抓到手,他吹了声口哨唤来豆花,骑着马儿驰骋离去。
天空中唯余苍鹰得胜后的唳啸。
作者有话要说: 绿JJ:脖子以下的亲热不准……(嗯,还不错,有按标准执行)
——
突发奇想以动物视角来描写,也犹豫了要不要这样写,最终还是保留了,有象征意义的私心设定:苍鹰x狐狸~(要是大家都感兴趣的话,完结写个动物番外?欢迎评论告诉我)
Ps:写鹰追击狐狸的片段有参考一段训鹰捕猎的视频讲解。
☆、第37章
褚楚这一回确实病得有些重,顾斋原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的,想来还是太低估他的身体素质。
太医这几天一直都忙碌在将军府,最后直接在将军府住了下来,顾斋的心也跟着急了。
若褚楚真因为他的大意而有了性命之忧,莫说郡主娘娘那里不会放过他,他自己内心里怎么过意得去,他还是希望看到那个好端端的褚楚,而不是这个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小病秧子。
病床前的老太医给褚楚施下了最后一针,擦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他怎么样了?"顾斋问。
"不是很理想,世子自身体质本就不好,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发魇疾,但是经此在寒凉的湖水里泡了一遭,受了很重的寒……"
太医被顾斋打断,他不想听原因,只想知道有没有法子能够让他恢复如初。
"若是能够熬过今晚,或许能好转。"太医同他道。
"那若是不能呢?"顾斋问。
太医面色有些许愁:"那或许会继续加重……"
顾斋的心紧了紧。
太医离去后,他伫在原地思索良久,然后回到自己的书房里搬来了自己的被褥,今夜他就待在这里,陪着他一同熬。
半夜褚楚果真忽然发起烧,不断的说着胡话,顾斋亦被惊醒。
"不要杀……不要杀他们!"褚楚喊,声音嘶哑。
"什么?不要杀谁?"顾斋握住他乱挥的双手,塞进被中。
"放心,这里没有人要杀你,别怕。"他替褚楚挑开了额间凌乱的碎发,低声哄着。
他的梦里到底有什么?
为什么会令他这么的害怕?
越往夜深病情越发严重,他安抚着不安的褚楚,将他的被褥严严实实的裹紧,希望这样子褚楚能出上一身汗,兴许明早就会好了。
以前在兵营里的时候他也会这样照顾感染风寒的兵士,但顾斋不敢大意,他知道他的兵糙惯了,褚楚不一样,褚楚要娇贵得多。
煞白小脸儿上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正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他那淡粉色的柔/唇此时已经显得苍白干枯,唇瓣微微动着,他哼出一个字:"渴。"
顾斋裹着被子趴在褚楚床边打盹儿,他听力敏锐,也不敢真的睡过去,自然听见了褚楚这一声,看着床上的人儿,面露忧色,起身倒了一杯凉水,后若有所思的倒去了半杯,勾兑上半杯热水。
褚楚是真渴得很了,感受到唇边递来的杯盏中的水,"咕咚咕咚"的一通喝下肚,还被呛得咳嗽起来。
"慢点喝,不够还有。"他拍着褚楚的背一边喂着他喝一边帮着他顺气。
哪知褚楚听到这话,抬头一看到是顾斋,便把他手中的杯盏打了下去,那青白的小瓷盏"咔嚓"一声在地上粉身碎骨,顾斋愕然的看着褚楚,他竟从褚楚的眼睛里解读出了一丝厌恶?
没过多久褚楚又叫喊着渴,顾斋再次添水送至褚楚面前,褚楚喝了两口,瞥见眼前人,新的瓷盏落地……
来来去去也不知多少次,终于,喝足水的褚楚呼吸渐渐的平稳,在顾斋的拍哄下迷迷糊糊的睡去。
整整一夜的病情反复,褚楚数次踢开被褥,顾斋也就是这样亲力亲为反复替他盖上,半分抱怨也无。
值得欣慰的是,褚楚大致是往一个好的方向转变,到天堪堪明的时候,额上的热已经退下去了,也没再瑟缩着畏寒。
*
正午的时候,褚楚意识总算清醒过来,睁眼就看到顾斋远远的站在一旁,而他的郡主娘和大学士爹正守在他身侧,褚楚大概看出来,定是因为他坠崖的事情,对着顾斋发难了。
顾斋这个人,竟也会收敛自己的气势?褚楚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据他的了解,郡主府与将军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的郡主娘未将这位战神将军放在眼里,而顾斋亦没有将郡主放在眼中。
总之,这事还是因他而起,是他缠着顾斋要同去围猎,也是他没有听他的话,自己骑着马去猎了狐,不可把所有的罪责全推到他的身上。
褚楚对郡主道:"母亲,我没事,你别怪大将军,自我入将军府,大将军将我照顾得很好,是我自己不听话,趁他不注意跑远了。"
"母亲知道,他的确将你照顾得不错,不过这事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责任,他带你去围猎,理应先问过我和你父亲,擅自作主,偏让你受了如此罪,你身子骨不好,我看他就是存心想要你的命。"
"不是的,顾斋……母亲不知道,顾斋……顾斋他很喜欢我的!"褚楚急道。
顾斋那人最受不得别人气,你这样可太容易触他霉点了,褚楚想。
"他如何就很喜欢你了?"郡主娘娘轻抚着褚楚的头。
"他……"褚楚陷入沉思,要怎样说才能证明顾斋真的很喜欢他呢?
他思索道:"他会给您儿子点他最爱吃的醉仙居!醉仙居有那么多道菜品,顾斋他只看我吃一次,就知道我喜欢吃哪些菜了。"
"还有还有!我在藏书阁看书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他也会把我叫醒,提醒我小心着凉。"
"您儿子身子骨不好,他还会准备药浴,帮我改善体质……总之对我可好了,而且他以后也会一直对我好的,对吧,长宁?"
褚楚借机望向顾斋,目光正撞进那人的眸底,褚楚愣怔了下,对他笑了笑,他好像看到顾斋脸上也有了一些绯色,但隔得有些远又有些看不清楚。
"岳母、岳丈,小婿确知此事是做错了,您二位想追究我的责任,我无二话。"顾斋道。
"你先回答我儿子。"郡主同顾斋道。
"是,我顾斋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他受伤害了。"顾斋许下承诺。
"最好是这样,若我儿在你将军府再出什么事,就算你是我川国战神,我也绝不会放过你。"郡主说。
自打郡主和大学士离府后,褚楚的心才放下,又能过好一阵儿清静日子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药太苦,他喜甜,与他嗜好相悖。
这一日,褚楚又在望着那碗浓黑的苦药发愁,苦就算了,这气味还这么难闻,什么时候才能调方子呀?
三日前换了这方子,他便偷偷也将药倒进花盆里三日。
而这几日来,顾斋就没管过他,亏自己还为他说好话、找理由替他开脱罪责,见过翻脸无情的,顾斋绝对是其中最无情的那个!
今日不知道为什么顾斋突然又来了,当顾斋提着小食盒推开他门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彼时他正将手中药碗里的一团浓黑倒入小花盆中,一个慌乱,手中的瓷碗掉落在地,碎成几瓣。
顾斋的眼眯了眯,这声音他可熟悉得很,看来得叫黄嬷多去购置些碗碟杯盘了。
褚楚用脚踢了踢碎瓷片,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道:"你怎么来了?"
"想着你最近都在服药,我买了些果脯给你,喝完药吃些这个,可以缓一缓苦。"
"试试这个,甜的。"他将一颗杏脯递道褚楚嘴边,又同旺喜道:"给夫人再端一碗药来,这次我亲自看着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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