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召想到白历在最狂乱时落在腺体周围隐忍的几个咬痕,倒是很相信白历这句话。
“但不急,不急,”白历的吻顺着嘴角落在脸颊,又落在耳垂,他哑声道,“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时间要一块儿过。”
这是头一次,白历不带逃避地提起他们往后的生活。
他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更深入彼此的人生。
白历知道自己对这件事的渴望,他干涸了太久,陆召是星河,他想扑进去触碰属于陆召的每一颗星星。
残缺的也行,暗淡的也行,他都想一一了解。
他感觉到陆召的呼吸带上一丝颤抖,白历手上的动作没停,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下流话。
陆召半眯起眼,不吭声地看着白历,毫不示弱地伸手在白历的腰上抓了一把。
给白历抓得好险没叫出声,被红色染满了脸,眼睛湿漉漉的,被陆召看得终于忍不住了,头往陆召怀里一埋。
白大少爷很知道陆少将吃这一套,相当不要脸地哼唧道:“呜呜,少将哥哥好凶。”
“嗯,”陆召说,“不然怎么堵住你那张破嘴。”
临时标记后共通的情绪波动比想象中更让人战栗,白历的易感期逐渐在信息素的冲刷下趋于平稳,他一边儿说着服软的话,一边儿又勾着陆召,带着他沉进那片不可言明的海里。
海水没顶。
白历心里的小狗崽子又窜了出来,却已经不是嗷嗷叫的模样。它长成一只野兽,变得庞大且凶猛,它有个名字,叫欲望。
那是凶悍的感情,甚至会凌驾于恐惧之上。
再没人能牵制住这头野兽,它要从白历的胸膛里挤出来,要吞噬,要闯一闯。
但白历想,如果陆召摸摸它的脑袋,它可能还是会汪汪叫。
因为它是被陆召养成了这副模样。
*
日上三竿,白历跟陆召才从医院开车回到公寓。
白历穿着大卖场买回来的松垮垮的短袖衫,跟陆召一人一个拎着俩大袋子,白历手里的是两人皱巴巴已经不能穿了的西装和军礼服,陆召手里则是老郑临走前又给开的一批新药。
两个大口袋一兜,俩人就回了家。
公寓不久前还是白历一个人的公寓,才隔了几天,再回来的时候竟然觉得有点家的样子了。
白历站在厅里左看看右看看,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没多少家具,落地窗外一片繁华明亮,机器管家两天没见房间主人,展现出了无比的热情,一个劲儿往白历那条没受过伤的腿上撞,一边撞一边说:“死鬼,又兜了一兜垃圾回家!”
这是在骂白历把那兜衣服搞的没法穿呢。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但陆召往那儿一站,白历头一回觉得公寓里让他很踏实。
“研究所的面试往后推了推,司徒说具体时间会再联系你,”陆召把一兜药分了类,放在恒温柜的不同层里,继续刚才的话,“下个月你得去医院复查。”
刚才开车回来这一路上,陆召把大概的情况都讲了一遍,包括他自己在轮船上的感觉和江皓的疑惑等等。
白历已经了解了个大概,一边寻思着得找司徒再多讨论讨论,一边应了一声,弯腰把那袋脏衣服丢给机器管家。
机器管家没拿稳,小白球顺着袋子口就滚了出来,咕噜噜滚到白历脚边。
“这不司懂拿着玩儿的那个吗,”白历捡起来,“怎么落袋子里了?”
陆召想起来这茬:“司懂给司徒,让他转交给你,你那会儿不舒服,他就给我了。”
小白球是司徒自己捯饬着玩儿的东西,不大稳定,摔在地上那一下挺响,也不知道给磕坏了没。
陆召按照司徒说的办法将自己的个人终端和小白球连接,这东西做的简单,存储空间不大,只留着一段录音。
“看时间是上游轮的那天,”白历拿着两瓶饮料过来,挨着陆召在沙发上坐下,“点开听听。”
陆召看了白历一眼,有点儿犹豫。
这玩意儿是司懂说了要拿给白历的,他不清楚自己该不该跟着听。
白历笑笑:“没事儿,一块儿听。”
录音一点开,率先传出的是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撞击在了墙上。
紧接着,唐骁压低了的怒喝响起:“反正到时候白家没了继承人,还不得是开源顶上!等开源在军界走得稳当了,白历又算是什么东西!”
陆召的手指一紧,攥住自己的个人终端,下意识去看白历。
这话仿佛并没有引起白历多大的反应,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录音又继续传来声音,是带着哭腔的女声:“还有我呢,白家还有我呢!那些都是多少代人的心血,你答应过我父亲……”
“那老东西早他妈死了!”唐骁老贵族的面具在录音里剥落个彻底,“白家确实有你,你要不是姓白,我用得着围着你转,还费劲去捧那老东西的臭脚?!千方百计把你追到手,结果最后便宜了白历那小崽子!”
唐夫人啜泣道:“那也是我和你的儿子啊……”
唐骁吼道:“他是白老爷子的孙子,不是我儿子!”
那一声吼伴随着拳头击打身体的声音,唐夫人发出一声细细的叫。
陆召的身体僵硬,他知道白家和唐家一向不合,也知道白历不待见唐骁,只是这还是头一次真正知道背后的阴暗。
那天唐夫人站在走廊的暖光下,就带着这一拳落下的伤在跟白历说话。
他知道这录音是在往白历的心窝子上捅刀,伸手想关掉。
“没事儿,”白历拉住他的手,笑了笑,“听听,这就我们家的烂账。”
录音里传来唐夫人的呜咽的哭声:“历历还年轻,他和陆少将都年轻,白家垮不了……”
这一声尾音里竟然带起了一丝难得的坚决,唐夫人确实是这么认定的。
她认定了白历,觉得只要白历在,白家就垮不了。
“那可不一定,我告诉你,我可听高家那边儿传了消息,陆召身体压根儿就不好,他一O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非要往战场上跑,身体受得了?听说上回损伤太严重,再来几次,他还能活多少年?”唐骁冷笑,“白历?白历早就不行啦,等到时候把陆召不能生育的消息往外一放,所有人都知道白家要完了,他要么跟陆召离婚再找一个,要么白家的一切都得回到你这个白家大小姐的身上……”
后面的录音模糊不清,小白球磕了一下,录音后面还有小半段,但播放的时候就只剩下电流声。
陆召感觉自己光是听这段儿录音就足以窒息,他沉默着把小白球断开连接。
两人都没吭声,隔了很久,白历开口道:“高家在打听你。”
“嗯,可能,”陆召回答,顿了顿,侧头看向白历,“有录音,可以放出去。”
白历愣了愣:“里面提了你的事儿,你愿意放出去?”
“不算什么,”陆召淡淡道,“无所谓。”
人大多在一开始时并不觉得自己某个地方是弱点,但被他人以此嘲笑,才知道那该是个弱点。
但陆召没觉得这是弱点。
陆召看了一眼白历:“你介意?”
“操,”白历伸开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挂,“我介意我就是孙子。”
陆召的嘴角翘了翘,“嗯”了一声。
白历也没觉得这是弱点。
“但这玩意儿现在放出去也没大用,”白历把小白球捏在手里把玩,“最多算是贵族丑闻,在论坛上被星网网民八卦个几天就没动静了,连帝国新闻网都上不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陆召皱眉。
“录音有缺损,先送司徒那边儿看看能不能修复,”白历把小白球往旁边一塞,“有些信息得找准时机用,现在不到时候。”
时机就像个破绽,抓准时机,钝刀子都能割下来二两肉。
白历想到唐骁那副老贵族一样的嘴脸,和白樱手臂上青紫交叠的淤青,心底里压下去的愤怒又翻腾着想要掀起来。
标记过后陆召对白历的情绪变化比较敏感,他的嘴唇动了动,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硬邦邦道:“有什么事儿,我帮你。”
白历侧过头,看见陆召的双眼。他的手握着白历的手,握得有点儿紧。
这是心疼我呢,白历想,真要命。
这么个眼里只有机甲跟宇宙的人,现在眼里就他白大少爷一个人。
摆在桌上的陆召的个人终端响了几声。
陆召拍了拍白历,转手打开个人终端,也没避着白历。
投在半空的虚拟屏上,霍存发来一条简讯:少将你这会儿在哪儿呢?!
没等陆召回复,霍存的下一条简讯又弹了出来:大新闻!元帅今儿来军团了,中午那会儿江中将他们都被喊去开会了!
陆召和白历对视一眼,各自露出茫然的表情。
霍存:听说是因为当年的那场救援任务有内幕,网上都闹开了,引起了军界跟皇室的重视,正压各路新闻呢!
翡翠之星号游轮陆召为白历佩戴卡丽花的一幕被放在了网上,经过了一天两夜的发酵,事情已经从围绕陆召和白历两人的讨论扩散到更深层次的议论。
随着白历的个人功勋和当年那场救援任务的事儿被挖掘得越深,帝国公民们的讨论也就越激烈。
白历从一个少将到直接退出军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官方为何从未给出正面回应?任务失败是否存在内幕?是什么样的内幕可以让一位贵族少爷无声没落?此事是否牵扯更高阶级?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在无数的讨论声中,有疑问也有嘲讽,有激愤也有观望,但公民们各自的疑问和意见仿佛终于突破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们激烈地发言,要求官方给出回复,谴责无良媒体的遮掩和误导。
在这些发声的人中,退伍的老兵和军人家属以个人身份发出质问: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伴侣,我们的父母,他们进入军界,驾驶机甲,为帝国开疆拓土,为帝国厮杀流血,难道是为了和白少将一样,连一个正面的解释都无法得到吗?
皇室震动,有关此事的言论被大批大批删除,但此举却如同一盆热油,倒在了已经燃起火苗的公民头上。
“撕拉”一声响,油浇火起。
不仅仅是白历,开始有更多此类事件被人曝出,一夜之间登上各大社交平台的头条。
有些事情像是一只蚂蚁。它撞在了树上,树没有晃。
但树永远都不知道,接下来不断撞在树上的蚂蚁,会不会有一只最终把它撼动。
曾经数代人打下的地基在今日终于略显成效,皇室早已没有往日的专权,军界早就受够了不断塞进军团镀金的贵族那些少爷小姐,从元帅上任以来一直在提出的军界整肃计划再次被掀到了台面上来。
民意民情如同一把利剑,今天就往上面那层压着的黑暗屏障上捅。
陆召和白历坐在公寓的沙发上,默默浏览着这些信息。
那张陆召为白历佩戴卡丽花的图片反复多次出现在公民的博论坛账号下,有反对的言论,也有正面的评价。
白历放下个人终端,起身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向下看。
陆召也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他往后一靠,靠在沙发靠背上,沉默了几秒,道:“白历,你怎么想的。”
“不算什么,不了了之的事情多得是,”白历淡淡道,“或许不差这一件。”
他看得很清,群情激奋往往只是一段时间的事儿而已。人们都有各自的生活,黑云压不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总会忘记黑云的存在。
大部分人的“正义”只是“有空闲时候的正义”,当他们没有时间了,这正义也就被抛在了脑后。
白历从来没指望过有谁能把他拉出泥潭。
蚂蚁撼树,得主动出击。
他看着窗外脚下的一辆辆的悬浮车,匆匆忙忙的人群。白历道:“不过我想,或许在这些人里,会多出几只蚂蚁。”
陆召侧过头看他,窗外的阳光将白历镀上一层温暖的轮廓。
陆召走过去,和白历一起看向窗外。
这里是帝国的心脏。
他们是心脏里两只蚂蚁。
第52章
从一朵卡丽花引发起的话题愈演愈烈,不断有近些年类似的案例被翻出,各类内幕被首次曝光。
对此皇室和军界不得不各自出面,给出当年那场失败的救援任务的调查报告和声明,却因报告过于含糊,细节不够清晰且责任划分不明而引起公民更大的愤怒。
面对一片要求给出回应的声音,皇室选择了无声的镇压,有关此事的新闻不允许被播报,论坛的帖子被大片删除,博封号等等操作下来,一天的时间又要结束。
皇室深谙一个道理,相当一部分人的热血是有时效的,当有新的事情分散掉他们的注意力,大部分人的热血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鸡血,又去搞别的话题去了。
而发声的人群对此也挺明白,所以一个接一个的事件被爆出,白历当年那场失败的救援任务如同一个导火索,引起了一连串的爆炸,直接炸出了池底的一角淤泥,把黑乎乎发着烂臭的事实摆在了公众面前。
军界早就对这种破事烦透了,元帅更是厌烦皇室在军界没有明说的特权行为,借机提出军团统一管理,权利集中回军界顶层,且严控媒体对军界的指手画脚、反对媒体对军人形象的抹黑和不实报道等提议。
几方麻烦缠在一起,给皇室公关忙了个倒仰。皇室林家那位老爷子早就老得有些受不了打击,许多事儿也都是顺位的第一继承人在处理,元帅带着副官总结的一系列事件起因经过结果等报告来到老爷子跟前儿,好险没把老爷子给气厥过去。
外界闹得沸沸扬扬,其实都不过是一场博弈。
下层的公民想要得到一个正面的回应,要一个公道。军界想要借此机会获得更多的自治权利,建立更稳定的管理方式,取消皇室在军界的特权行为。皇室则更需要找一个轻松遮掩的办法,且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你当然不能说军界没有真情实感地替那些淹没在黑云之下的人争取公道,感情还是有的,越往下层的感情就越真实一点儿,因为地位差不多,遭遇差不多,容易感同身受。越往上走,那感情就不一定那么纯粹了,总得夹带点儿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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