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祸害了多少这些年自己心里没点AC数?”冷超横眉冷对。
“别这么说啊超哥,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从来都只上你情我愿的床,大家都成年人了是不是?”
这些个人私事童瞳和冷超都只是拿穆柯打趣,并不会真的横加干涉,穆柯就这么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过,没什么不好。
早些年还坚持每周去踢球,后来只在脑子里踢,再后来英年发福,因扎吉彻底成了大罗。
散伙饭穆柯找的地方,就在莫愁湖边上的一个会所,离几个人的家也近。
这顿饭几个人并没想象中把酒话衷肠的局面,穆柯这个社会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饭局那一套,找了些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把吃饭的场子弄得热热闹闹油油腻腻,小姑娘尽职尽责的陪吃劝酒,童瞳只觉得尴尬,跟冷超闷声吃完就告辞了。
第二天下午童瞳开车,接上冷超后直接去机场,冷超在南京待了快四年,来时一个手拎包,走的时候一只手推箱,当真来去无牵挂。
箱子放进后备箱,车上了高架,冷超把车窗放下来,赛虹桥高架层层叠叠,还在公司上班时童瞳几乎每天都路过,这一带到了夜晚,高架桥的灯火高低错落如繁星,是他夜里晚归的好陪伴。
这会高架正堵车,冷超往后靠了靠说:“这车开了有些年头了吧,还舍不得换?”
童瞳车内看了一圈,的确有些旧,但他说:“没什么必要吧,代个步而已。”
冷超轻笑一声:“同价位那么多车不挑,非要挑个过时的二手货,你也不缺那点钱,何必呢,车都非要挑当年的同款,真放不下某人,不如这趟跟我一起飞回去得了。”
“好了啊,有完没完。”童瞳皱眉。这辆沃尔沃的SUV是他三年前特意找来的二手,当时跑到4S店要找同款,被告知那版本已经停产,现在卖的都是更新过的系列,销售努力游说他:“先生你要找的那款很老气的,不适合你,你看现在的这款外观看起来几乎是一样的,要不要试驾下?”
但童瞳一眼看到不一样,怎么可能会一样,车顶圆润的弧度,内饰那么年轻,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他就要平平的车顶,老气横秋老干部一样的内饰。
后来找到的二手车被前车主维护得很好,童瞳每天开它上下班,有时候去外地自驾散心,一晃三年。
冷超完全不在意童瞳的情绪,自顾自地说:“等我走了,你就一个人在南京,我还挺不放心的。”
“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童瞳微微转头看一眼冷超,简直吃惊,罗里八嗦的。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童瞳,你还是找个人吧?不管过去如何,你要为自己打算下,身边要有个人,一个人在外地太难了,就算互相取暖,身边也有个人的好,男女都行。”
童瞳眉毛越皱越深,听到最后一句话车子差点蹿出去,他低声吼道:“你神经病啊!别要回老家了就跟交代遗言似的,我过得挺好,别瞎操心。”
“唉。”冷超兀自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我不对劲,就像被杜骊附体了,加上照顾了小钰那么久,现在看谁都一副圣母心,想拯救苍生。”
“您还是先救您自个吧,回宜江什么打算?”
“踏踏实实找个公司上班,相亲,买房,结婚,生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童瞳听到这些一点都不意外吃惊,如果宋钰没生病,冷超大概率已经过上了这样的日子,他根本看不清自己,以为胸腔里是一颗纵横四海的心,渴望到年老后能尘满面鬓如霜,其实都是叶公好龙,要经历过这么多,才知道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安稳。
兜兜绕绕,回到原点,也还不算晚。
冷超跟童瞳在机场拥抱告别,一个走一个留,都干脆利落。
回去路上童瞳收到沈沉的消息:晚上有空来趟半坡?纪录片投资款的事儿有下文了。
那必须得去啊,一看到这消息童瞳的心情都好了起来,这瞬间他想明白了,他要做这件事,他因为这个纪录片项目的停滞而难过愤怒,因为它可以启动而兴奋,这就是热爱。
车过水西门而不停,直接开去了南大后门,时间还早,半坡要在夜里八九点以后才会醒过来,童瞳在学校附近转悠,找地方吃了点东西。
他来南京后很少在这附近活动,南京是个高校林立的城市,大学附近更是像个学院派与文艺派扎堆的区域,童瞳自认为不属于这城市的任何一个圈子,虽然来了快五年,仍然觉得自己像个过客。
许许多多的情侣走过,童瞳不由得想起S大侧门,每个学校的侧门后门都有同类的气质,混杂的,无序的,生机勃勃的。
沈沉发消息:我到了,你什么时候来?
童瞳步行走过去,沿路经过一排巷子里的小酒馆,春风沉醉的夜晚,许多老外坐在马路牙子上喝酒,空的啤酒瓶叮叮咣咣地滚在地上,童瞳跨过醉酒的人群,看到半坡永恒虚掩的门。
虽然只是第二次来,童瞳好像已经很习惯半坡的氛围,这地儿只要开门,就有同类闻着味儿钻进来,永远年轻,永远热情,永远热泪盈眶。
周六晚上的半坡格外热闹,推开门童瞳看见黑压压一屋子的人,仍然有中心人物被围着,这次不是沈沉,而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陌生男子,用一把低沉的嗓子如痴如狂地念着: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远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
童瞳知道这首诗,智利诗人聂鲁达流传最广的作品,他靠在门边,那人念诗如催眠,很有画面感,深沉和缓的声音仿佛在唤醒他关于爱的触及。
很久没有爱过,又恍如从来没有不爱过。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像十一月宜江山谷里平静流淌的河,过了次年四月,会冲破平静的假象,把掩藏在水底的汹涌全都爆发出来。
人头攒动的小酒馆适合神游发呆,直到沈沉走过来抓起他胳膊,把他带到了人群中心,一个面目清秀的短发男人走过来把念诗的男子拉下场,笑着吼道:“瞎扯什么,我就喜欢半坡是热闹的,都特么爱寂静我不得关门大吉。”
沈沉指着清秀的短发男凑近童瞳耳边说:“这是半坡的老板,程见,是个不务正业的建筑师,南大建筑系和设计院你知道吧?鼎鼎大名,这人做得好好的突然撂挑子不干了,开了这个破酒吧,月月赔钱。”
程见似乎听到了一星半点儿,手里拿着一支1664挤到童瞳旁边,把沈沉的头掰开说:“这人是不是又说我什么坏话?”
明明他跟童瞳才第一次见,但自来熟得很,童瞳还没回话,沈沉揽过童瞳的肩,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对程见说:“你这种老江湖,别把咱小瞳带坏了。”
“哟,小瞳,上回你来我正好不在,没见着,后来听人念叨了半个月,说老沈这幢老房子被人一把火点着了,我还纳闷谁啊,能让铁树开花?今儿见着人觉得……”程见半垂着头,从下往上地看着沈沉,嘴角不怀好意地一笑。
这人真神奇,长得跟如此清秀,开口如此江湖,沈沉直接飞过来一脚:“别瞎形容,讲话注意点儿。”
但童瞳有些好奇,程见话说半截,到底觉得啥?
沈沉那一脚正好把程见没说完的话踢了出来,程见笑嘻嘻又邪性地说:“觉得啊,老沈,你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
第57章 发电
半坡是所有精神流浪者的家园,这里偶尔有严肃的座谈和讨论,大多时候都在喝酒瞎聊,童瞳的身后有人在聊剧本,有人在聊圈里的八卦,此起彼伏的闹腾声从四面包裹而来。
童瞳看向沈沉,沈沉对他怎样他心里有数,只是也没怎么上心,到这个年纪,人与人之间的欣赏甚至喜欢都很平常,沈沉的这份心思在童瞳这里并不会像个烫手山芋,他坦荡荡地,对程见笑笑:“搞艺术的天生多情,沈老师只是个性情中人而已。”
程见咂咂嘴,跟沈沉和童瞳碰了碰酒瓶:“你瞧瞧小瞳这话说得,四两拨千斤啊,老沈,哥们只能祝你好运。”
沈沉爽朗一笑,他也坦然,虽然不至于跟童瞳借着场合和酒劲当场表白,但他也并不藏着掖着,童瞳的态度他看在眼里,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何况还要一起做事儿呢,一个难得的好搭档,和一个可能会被吓跑的表白对象,自认为比童瞳更成熟的成年人沈沉暂时决定选择前者。
不一会,童瞳身后那拨聊剧本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们都听说沈沉策划良久的纪录片项目已经开拍,纷纷过来取经。
人一多,沈沉潜藏的表演型人格一秒上身,他开始讲关于“吟唱者”的初衷,为什么要做,甚至讲到是怎么找到的童瞳,费了多大的劲才搞定这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很厉害的文案策划,以及在贵州山里拍摄的趣事。
沈沉口才好,一帮人听得津津有味,沈沉很享受众星捧月,童瞳在他背后隐在暗影里,程见低声说:“老沈也不容易,别看他一副完全不知道低调为何物的样子,那都是表象,他认准了一件事,一个人,是很能扛压的。”
童瞳又想起沈沉的成名作,那条拍了十年的纪录片,他那次从半坡回去后就去找了片子来看,很长,整整三个小时,片子最开始的一个镜头就是沈沉的爸爸用一种无比坚定又激烈的声音说:“我受够了,我他妈受够了,从今往后你不要叫我爸爸,我不是谁的爸爸,也不是谁的丈夫,我特么谁都不是,都滚吧,去他妈的。”
跨度了十年的记录,中间有不少父子对话,有时面对面,有时沈沉是画外音,镜头里的父亲从一开始强装维持的正常人,到决定不顾一切地离婚,与多年隐藏的同性爱人在一起,到确定更复杂的性别认知,决定做手术转性,曾经光鲜正常的生活一段段崩塌,而另一段内心里的人生却一步步艰难地建立,两者的碰撞冲突常常激烈到难以想象,童瞳光是看着那些画面就觉得喘不过气来,身体和心里上的挣扎,不仅是主角当事人,卷进这事件里的每个人都在挣扎,沈沉的母亲,沈沉自己,还包括他父亲多年的同性爱人。
每个人都崩溃过,无数次。
童瞳难以想象沈沉是怎么撑下来那些年的,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当事人,但还要以一个冷静旁观的态度去记录,去问出那些残忍的问题。
这片子不是奔着得奖去的,最后得了国际大奖只是一个结果,甚至,在沈沉看来根本不重要。
童瞳跟程见说:“我明白,也是因为这点,才决定加入这个项目。”
“他是个很自由的人,在他心里世界根本没有规则,所有的规则都是他自己建立的,你也可以说他很天真。”
童瞳听程见讲着,虽然近些日子他与沈沉朝夕相处,但远远谈不上了解,程见和阮飞都认识沈沉超过十年,他们眼里的沈沉更接近内核。
程见继续说:“你知道他以前都干过些什么出格的荒唐事?第一条纪录片拿了奖后,他拿着奖金回国第二天就消失了,一个人骑着辆自行车,扛着个DV就溜了,从国内一直骑到了国外,从亚洲浪到美洲,在南美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护照还被偷,困在那出不去就干脆找了个农场打起了黑工,你说牛不牛,有半年根本联系不上他,我们几个每天都查新闻,都以为他出意外了,没想到最后人完完整整地站到我们面前,只是变得面目全非,扎一头脏辫,一开口讲中文舌头都能打卷儿……”
童瞳听得直笑,沈沉这样的人不会老,就算有一天脸上皱得全是褶子也不会老。
那头沈沉聚众演讲的兴致已经到了尾声,他遣散了围观的人,挪回到童瞳身边:“讲什么呢这么好笑?”
童瞳一笑:“讲你南美打完黑工,说中文舌头都能打卷儿。”
沈沉指着程见:“哎呀你这人就是,什么都往外说……”
程见见缝溜了:“你们先聊,我去招呼客人。”
“啧,论交友不慎,谁能比得过我!”沈沉冲程见的背影喊道。
童瞳收敛了神色,还有正事儿没聊呢,他问沈沉:“平台和赞助商投钱的事儿到底怎么说?”
沈沉又要了支福佳白,说:“采买的事儿已经定了,这是平台给的保底,至于是单纯采买还是联合制片,他们要看到片子质量再做决定,但不管哪种,这项目的评级已经是S级,流量扶持都会给够,另外赞助商的品牌也是平台帮忙接洽敲定,他们找了一个主打纯天然的快消饮品,调性跟咱们能匹配,品牌那边意向挺好,现在谈的是冠名,下周会把第一批首期款打过来。”
的确是个好消息,没想到这么快会有这么确定的结果,童瞳问:“首期款有多少?”
“50W。”
童瞳算了算:“如果是冠名,整体费用在多少?”
沈沉似乎犹豫了下:“冠名500W,但是要跟平台五五分。”
“那也就是给我们的制作费只有250W。”童瞳担心:“这够吗?”
虽然这个创业小团队没有专业制片,但童瞳凭毛估估也觉得这钱够呛,沈沉却呵呵一笑,说:“当然不够了,但是目前招商还会继续,不会只有这么一家愿意赞助,其实,”沈沉认真起来:“小瞳我真不是安慰你,纪录片在没拍完刚开始的时候就有钱进来,已经进步了一大步,至少我们不是纯粹用爱发电了,我本来都想着要去把房子卖了呢。”
童瞳连连点头,他丝毫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也不需要沈沉来安慰他,倒反过来给沈沉吃定心丸:“我也觉得很好,咱们也不算大制作,各方面开销都省点儿,片子肯定能按计划拍完。”
他心里也知道,这项目能拿到钱,完全是看在沈沉拿过国际大奖的经历,以及平台的S级评级上,突然心里很希望有一天,他自己,童瞳这个名字,也能作为谈判桌上的一个筹码,平台或品牌或投资人见到这个名字,会把它同高质量的内容出品联系在一起,他觉得会有这一天。
沈沉还是给了他一个愧欠的笑,碰了碰他的肩:“这么穷的合伙人,你会嫌弃么?”
童瞳哭笑不得,什么穷不穷的,他哪里在乎过,沈沉紧跟着又说:“你别担心啊,我其实还是挺能赚钱的,这项目钱不够我还可以去接广告片拍、电商拍,还可以写剧本、写软文,把我那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赚钱,养你……不不养咱们一个小工作室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你来吧?好不好?”
39/65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