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算偏僻,门牌上还大喇喇挂着船长休息室的牌子,奇怪的是他们三人方才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
邱吉尔忍了一路,问道:“你们这个船挺萧条啊,人没见着几个,地盘还挺大。”
杰克皱着眉:“人没见着几个?刚刚那么多人从你身上穿过……”
“啊啊啊快住嘴!”邱吉尔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咬牙切齿地打断他:“开幽灵船了不起啊还带吓唬人呐!”
杰克撇撇嘴。
紧闭的屋子里突然传出“咚”地一声巨响,门外四人面面相觑,柏影和薄野最先反应过来,薄野走在前面,一脚踹开房门,木制门撞在墙上,“哐当”一下撞出飞扬的灰。
而屋内的情形显然已经坏到极致,桌椅都被掀翻倒地,船长甘道夫身材魁梧,柏夜看着跟邱吉尔一样清瘦,而且显然疏于锻炼,此时被船长卡住脖子抵在墙上,脸色窒息成了番茄色,额上青筋突突地往外鼓。
薄野的飞毛腿再次上场,一脚把船长踢出门外几米远,邱吉尔和杰克震惊之余回过神来,身子后缩,堪堪避开了从屋子里飞出来的船长。
柏夜扶着膝盖猛咳嗽,额上沁的汗珠结成大颗往下落,洇着头发眉毛,原本应该狼狈至极的人,居然透出一种惨烈的美感。
邱吉尔不由啧道,这形象,妥妥的病娇反派啊。
薄野把墙上的亚麻绳取下来,趁着船长疯劲还没完全起来,劈出一个手刀砍在船长后颈处,人瞬间就和谐得像只大海龟,耷拉着脑袋束手就擒。
回头一看,柏影正扶着柏夜坐下,这会儿柏夜气息还有些不稳,但明显已经缓过劲儿来了,手却抓着柏影不肯放。
薄野不悦地皱眉,他就是见不得有人扒着他的柏小影。吩咐邱吉尔看好两名“人质”,自己走进休息室,毫不犹豫地横插进两人中间,把柏影挡在身后。
这套动作他已经非常娴熟了:“嘛呢,说话就说话,动他妈什么手。”
柏夜抬眼看他,呼吸顺畅后,尖酸刻薄的能量似乎也有所补充,眼底藏着狡黠:“你吃醋了?”
薄野是吃醋,但不是吃素的:“嘴炮再厉害,在暴力面前也没屁用,既然打不过就别到处惹事,何必呢,卡脖子的滋味还好吗?”
柏夜哂笑:“你以为是我招惹他的?”
薄野不以为意地哼道:“我对你的事儿没兴趣。”
柏夜微微叹了口气,看向柏影:“哥,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薄野:“想都不要想,有恋兄情节就自己去看医生……”
身后柏影拍了拍他的肩。
柏夜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暧昧地冲薄野眨眨眼,又挑眉看向柏影:“哥,时间不多了。”
柏影半晌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在对方的注视下点了头。
薄野不太放心地扫了柏夜一眼,直觉这小子比小邱还欠揍,“我在门外。”
柏夜望着薄野的背影和关上的房门,调侃道:“他亲你了?”
柏影单手扶正一张倒地的椅子坐下,没理会他弟不怀好意的问题,“时间不多了,说重点。”
“哥,你都不跟我叙叙旧吗?”虽然“时间不多”这话是从柏夜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那当中有大部分原因是想把薄野支走:“你俩都不认识了,他怎么好意思亲你啊?”
柏影看着他没说话,柏夜擅自骂道:“臭不要脸!”
“这是第九版?”既然对方不开口,柏影就只能根据现有记忆主动问了:“为什么我只记得两个版本?”
柏夜冲他笑笑:“还两个呢,你那顶多算一个半的记忆!”
“内测版只能算半个。”柏夜说着,又开始犯浑:“内测版他亲你了吗?”
柏影掀了他一眼:“你废话太多了,我有理由怀疑你现在这副壳子也是借了个NPC的壳,再胡搅蛮缠瞎扯淡,小心猩猩大王又要被芭乐撑死一回。”
柏夜下一句浑话被哽在嗓子眼里:“……”
内测版时,被强制退出的不止是柏影和薄野,还有差点窒息的柏夜。
当时被强制弹出时跟唐律说的是“逗他们玩玩,没打算玩死他们”,这话算是半真半假。柏夜背着金博士的人悄悄建了一个内测版,这事儿基地没有一个人知道,但唐律是例外。
柏夜的内测版是在第八版的基础上做了些修改,而无限世界系统从第三版开始就取消了对NPC的控制,他想重新控制NPC达到自己的目的,绕不开唐律。
虽然内测版的所有数据已经全数销毁,但存在过,总会留下痕迹,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好在唐律还算听话,柏夜不担心对方出卖自己,就怕一旦事情暴露,连累什么都不知道的唐律。
现在柏夜心里也清楚,船长突然发狂要他的命,说明“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也许很快就会有另一个NPC冒出来杀掉他,可能是门外的杰克,也可能是藏在某个角落里的幽灵。
柏夜不怕死,无限世界里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但这才叫人痛苦,因为死亡的感受是真实的,并且后遗症也令人难以忍受,他不太想再次体会。
脚下突然毫无预兆地颠簸起来,桌上的小物件先是往□□斜,碎了一地,弹珠似的还没找着落脚地,又随着船身往右边墙角滑去。
“怎、怎么了?”屋外头的邱吉尔从走廊左墙撞到走廊右墙,额上红了两块,被薄野薅着才没有撞出第三块。
这个时候吨位就显示出其重要性来了。船长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岿然不动,清瘦的邱吉尔和杰克水手像两根虚弱的纸条左摇右摆,不过后者在撞了第一次之后就跟着薄野有样学样的抓住了扶栏。
薄野本生平衡感就好,察觉不对劲时已然抓住了墙边的扶栏,把邱吉尔安顿好,神思视线都飘向紧闭的房门。
晃荡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大,邱吉尔简直怀疑这艘声名在外的巨轮开进了滚筒洗衣机,要把他们这些人揉巴揉巴,打包见上帝。
那还不如撞冰山呢,幽灵船也行啊,谁知道串了这么多戏,最后还他妈是海盗船,三百六十度的那种,再晃下去他都要吐了!
“小影!”
薄野试图往船长休息室移动,但救邱吉尔那一会儿功夫已经错过了最佳移动的机会,随着船体幅度和频率的增强,一撒手就成了案板上的鱼,任船宰割。
“啪!”薄野算好时机松了手,后背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在对面的扶栏上。
邱吉尔急道:“大野哥!你干什么?!”
薄野看都没看他,扔下一句“管好你自己”,便借着这侧的扶栏爬到船长室前,身子微蜷,飞身踹门。
脆弱不堪的木制房门接连两次挨踹,终于力不从心地倒下了。
而门内的景象令薄野心惊胆颤——
柏影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眼睛闭着,睫毛还颤颤的,看样子神志不太清了,却还记得伸手摸到另一侧手臂,拔下一只淡蓝色的针管。
柏夜,早已不知去向。
☆、第 36 章
柏影被抱住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拿手里的针头刺过去,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半空中被薄野抓住了手:“他给你打了什么?!”
柏影听见声音,绷紧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毫无防备地放下来,脑袋垂在胸前。
薄野把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牢牢攥着壁柜把手固定住,以免在船体晃动中撞伤柏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风平浪静。
薄野就近找了个房间让柏影躺下,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
“他到底怎么跑的啊?”邱吉尔绝望地问:“船长室就那么点儿大,咱们又都在外头守着——柏夜他是幽灵吗还带隐身的啊?!”
薄野也想不通,更让他暴躁的是不知道柏夜给柏影打了什么药剂,此时的柏影已然陷入深度昏迷。
隔壁房间。
邱吉尔怕船长和杰克趁乱逃,又不知从哪里搜罗出来镣铐给俩人带上,一边还心虚的解释:“我不是怕你俩跑啊,我就是觉得咱们都没被晃死,那干脆省点劲儿……”
船长早就在七磕八碰中疼醒了,双眼的疯劲已经过去,无辜地看着邱吉尔,说话声温温和和地,没有半点方才的影子:“你们……要劫船吗?”
哦豁,把他们当海盗了!
邱吉尔将错就错,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腔调:“劫的就是你!不要再怀疑!”
船长敦厚的肩膀颤颤地往后靠,狼狈地仰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黄金藏在下层仓库隔板内,钥匙在操作室左边第三排第二个抽屉,先往左拧三圈,听见‘咔哒’再往右拧三圈,不然打开是空的。”
邱吉尔:“……”
交待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船长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心虚地补充道:“好吧,其实我还有私房钱,就藏在休息室东南角的地板下面,牛皮纸包住的是一些黄金和珠宝,箱子里都是达芬奇当年画的鸡蛋,价值连城!”
邱吉尔:“……”
船长:“我该交待的都交待了,黄金珠宝鸡蛋画都给你们,求求你们别伤害我和我的船员,你放心,上岸之后我们不会报警,更不会跟警察描述你们的身材长相声音特点,也不会告诉警察你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更不会要求警察帮我们追回失去的财物……”
“……”邱吉尔无奈地看向地面,他好歹也是青春偶像那一挂的,什么还没干呢,这船长也忒不禁吓了,还在这儿跟他假仁假义。
邱吉尔皱眉,不耐烦地问:“全交待了?”
船长踟蹰片刻,坦白从宽:“箱子的钥匙我故意没告诉你们,还以为你没发现呢……其实钥匙在我身上,我本来希望你们没找到钥匙会放弃箱子,这样我的损失还不算太重,而且如果警察抓到……”
邱吉尔“腾”的一下站起来,他在这儿跟这两面三刀的NPC废个什么话啊!直接严刑逼供得了!
船长被他突然起身吓了一个哆嗦:“朋……朋友,你别激动,有话……有话好好说……我坦白,我在606客房也藏了私房钱……唔!”
邱吉尔从浴室拿了块毛巾,总算把嘴堵上了。
大野哥在隔壁陪小柏哥,审犯人这活儿就自动落在他头上了——大野哥一门心思都在照顾小柏哥了,邱吉尔眼观鼻鼻观心,突然福至心灵,打算在俩NPC这儿找突破口。
奈何身材是他两倍宽的船长胆子比他指甲盖儿还小,他刚起个头,船长就讪讪地把藏金地点交待了,邱吉尔不由地想,难道是他演技又精进了?
船长这儿问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内容,他自己压根儿不记得袭击过柏夜,邱吉尔问柏夜来找他做什么,船长居然一脸茫然地问:“柏夜是谁?带隔壁男青年找到他的朋友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休息室里。”
邱吉尔叹了口气,心说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崩其心态。
于是邱吉尔将视线转向水手杰克,只见对方垂着眼睛,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口牙,在笑。
“你笑什么?”邱吉尔狐疑:“刚撞到脑门,撞傻了吧?”
水手杰克抬起眼皮,那是一个十分经典的邪魅一笑:“宝贝儿~”
邱吉尔打了个摆子。
杰克烟熏妆似的黑眼圈中间黑白分明,眼球骨碌转了几圈,手上的镣铐不知怎么就自己脱落在地上。
“你……”邱吉尔张了张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余光瞥到床头柜上的烟灰缸。
杰克轻松利落地站起来,伸了个不大不小的懒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小朋友,好心建议你,别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抱有侥幸的幻想。”
邱吉尔悻悻道:“你说什么……”
杰克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拿烟灰缸砸,能不能对我产生伤害另说,近距离攻击下你受伤的可能性更大。”
“哼。”邱吉尔不服气地睨他:“您多大能耐啊,碰着我大野哥还不是只有挨揍的份儿!我告诉你,我大野哥就在隔壁呢,一点儿动静他都能听得见,你要是敢胡来,我就叫了啊!”
杰克眼睛睁大了,瞧着他一顿乐呵:“我以为你只是小朋友,没想到你还没断奶呢,行行行,看你小可怜的份上,我不动你。”
邱吉尔:“你动一个试试!”
杰克活动着肩膀,好脾气地没跟他一般见识,“我卧底这么久,不是来跟你打架的,船长既然都老实招了,我也该带着东西回我的黑珍珠号上去啦……”
“你想跑?”邱吉尔预感不妙,这俩被绑成粽子的“人质”他都看不住了吗?
杰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行了小宝贝儿~别那么哭丧着脸,绑不住我不是你的错,这世上能困住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邱吉尔越发暴躁:“叫什么小宝贝儿,你恶不恶心!”
杰克倨傲地盯着他看,骨碌的黑眼圈溜了两转,笑得有点贼,咂摸了两下,颇遗憾似的说:“可惜不能带你走……”
说着,他自己先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问:“为什么不能带呢?”
杰克朝邱吉尔走近,邱吉尔小心地后退,随时准备去抓烟灰缸。
可没想到杰克只走了两步就停下了,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像疑惑不解,也有些不甘心的意味,皱眉喃喃道:“……奇怪了。”
邱吉尔有点好奇,也有点犹豫,在问与不问之间选择了后者:“怎么了?”
杰克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丰富得像在演默剧,一会儿狐疑一会儿冷酷的,最终神色复杂的叹了一口气:“我想带你走,可是我的脑子告诉我不行,我能带走的只有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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