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裴轶微借力起跳,不得不说身高的确是打排球的一大优势,他跳起来的那一瞬,王祯感觉四周静了下来,接着,球又快又狠地砸向地面,接应的手还没伸出去,球就砸在地上发出响亮的“砰通”声。
“发球得分!”马志楠喊了一句,翻开得分牌。
江昱的惊呼声从对面传了过来。
“我靠!”江昱喊,“裴神你也太能装了,这他妈叫不会!”
“别说脏话!”马志楠喊。
“哦。”江昱闭上了嘴。
他看着有点不甘心,指着裴轶微说:“裴神你不够意思啊,明明会还说自己不会。”
裴轶微没理他,活动了一下胳膊。
江昱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耸了耸肩,专心投入比赛。那边张源发球,他的球没有裴轶微狠和快,被自由人拦下后到了王祯手里,王祯估摸了下位置,把球传给裴轶微,裴轶微快跑几步,修长的手臂像雄鹰的翅膀一样飞展开来,扣得毫不犹豫,直接拿下一分。
“漂亮!”王祯冲他比了个拇指。
裴轶微甩了甩额发,愣了下,也冲他比了个拇指。
虽然裴轶微漂亮的亮相着实让人惊艳了一把,但架不住队员一直给对面送分,一轮过半,两方分数咬得很紧,他们这边只比江昱领先两分。
王祯第一次和裴轶微打排球,相互之间的配合还不稳定,磨合了半场,逐渐找到节奏,进入下半场,球基本都能托到裴轶微需要的位置。
一个扣杀再次拿下一分。
王祯冲他竖起拇指。
裴轶微照旧回了个拇指。
团体运动挺神奇,能让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成为搭档,不需要任何言语,只靠肢体动作沟通与交流。裴轶微很聪明,会利用细微的手势来给王祯下一球的暗示,王祯收到他的暗示,如同举枪瞄准靶心的士兵,精准而果决地瞄准、发弹。
最后命中目标。
“好!”马志楠再次翻开得分牌。
“老马你偏心啊!”江昱喊,“我们得分你怎么不喊好!”
马志楠笑了一声:“都好都好!”
江昱估计是被他敷衍的态度气着了,扭过头,接过二传托来的球扣向对面,动作里明显带着股狠劲。
江昱这边的斗志被马志楠一句“好”给激了起来,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不像上半场,还有人在球飞来时站着发呆然后被球砸中。
对手的斗志一起来,王祯的心跳也开始慢慢加速,拦网时跳的更高,跑动的也更加迅速。
太痛快了,很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流汗,直到马志楠吹响口哨宣布他们胜出,王祯的心跳声依然剧烈。
他擦了把汗,汗水掉进眼睛,蛰得他眨了几下眼。
“毛巾。”裴轶微碰了碰他的胳膊,递过一条汗巾。
“谢谢。”
王祯接过汗巾擦了几下,发现这条汗巾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在奶茶店那条。
这么想着,他问出了口,裴轶微嗯了一声:“怎么?”
“......没事。”王祯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裴轶微又说:“介意?”
本来裴轶微不说王祯就打算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两个男的,用一条汗巾就用了,你不说王祯不会当一回事,在穆心那会儿他和杨航经常用一只水杯喝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裴轶微一提,就显得他有那么点不对劲。
“没,”王祯定了定神说,“走吧,去喝水。”
裴轶微没再追问,也没问的必要,两个人喝了水,听完马志楠的激情鼓励,换好衣服就往教室走。
“自习完去吃夜宵吧。”王祯在回去的路上说。
“行。”裴轶微点头。
有了徐中海的额外习题,晚自习变得……相当充实。
题有很多不会的,以往王祯对数学又怕又恨,但现在这份东西的意义有些不同,这是第一次有老师单独为他出题,不论出发点如何,王祯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它写完。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他多留了一会儿,等教室熄灯才想起裴轶微在等人。
“我马上。”王祯朝他做了个手势,开始收包。
“不急。”裴轶微说。
王祯快速把书塞进桌斗,挎上包站起身:“走吧。”
等出了教室,王祯后知后觉地感到些尴尬。
教学楼熄灯后一般会开应急灯,但灯光很弱,基本形同虚设,白日狭窄的楼道因为黑暗而变得充满私密感。这个点,经常有谈恋爱的躲在漆黑的角落里接吻或窃窃私语,经过水房的时候王祯看到了一对,还有点眼熟,就是文实的。
“文实有人谈恋爱?”王祯轻声对裴轶微说,想通过聊天缓解缓解黑暗里的尴尬。
“嗯,”裴轶微说,“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这个词从裴轶微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怪异。他自己朋友不多,提到恋爱态度却挺自然,王祯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化解自己对学霸的刻板印象。
可能是黑暗给了人无形的安全感,王祯忽然说:“那你呢?”
问出口的一瞬间王祯开始后悔,太莽撞了,他还没弄清自己想从裴轶微那儿得到什么,虽然和他相处很舒服,但感情也就那样,没到能谈论这种话题的地步。他不是个会在感情上主动涉险的人,因为性向特别,又碰到过左行健这样的浪子,他害怕感情被玩弄,太怕这个了,连试都不敢试。
“我?”裴轶微看了他一眼。
射出去的箭没法回头,心思飞快转了一道,王祯说:“就是问你想不想谈恋爱。”
裴轶微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想过这个问题。”
说不失望不可能,王祯以为他至少会说“想”或“不想”,“没想过”该说是敷衍呢,还是学霸真就一根筋搞学习?王祯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
现在答案摆在这儿,裴轶微没想过谈恋爱的事,那自己对他那点好感其实就是一厢情愿,对方并没能接收到。
灯光忽然增亮,到了一楼。
一楼有路灯,黑暗里的轮廓变得清晰,裴轶微还是那张没表情的脸,眉目疏朗,鼻梁的弧度漂亮得像塑像。
“走快点吧,”旁边有人对朋友说,“待会儿夜宵都卖完了。”
裴轶微看向王祯:“快点?”
“嗯。”王祯说。
到食堂的时候果真没剩什么了,王祯要了碗粉和两杯蜂蜜柚子水,给裴轶微一杯,自己在那儿慢慢嗦粉。
“学校的蜂蜜柚子水挺难喝的,”王祯说,“我家旁边有间奶茶店做的还可以,下次给你带一杯。”
裴轶微嗯了声,低头吃面。
王祯喝了几口柚子水,那点只属于他的尴尬又冒了上来。
裴轶微不是个会主动找话的人,王祯过去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插科打诨也能聊几句,只是不深入,但对面是有好感的人,没话找话容易显得刻意,天要聊得起来两个人都得在状态,像裴轶微这种锯嘴葫芦,和他对话很容易陷入“虽然在聊但和自言自语没区别”的局面。
“十一有计划吗?”王祯捡起个话题,随意说了。
裴轶微抬头:“十一在摊上。”
想也是,毕竟小财迷。
“那天我不太冷静,”裴轶微忽然说,“后面可能还会遇到类似的事。”
王祯顿了顿,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
“你......”裴轶微放下筷子,“以后不要管这件事。”
食堂的阿姨叫了一声,往外赶学生,准备锁门。
裴轶微顿了一下,说:“它们和你没关系。”
它们和你没关系。
王祯的心往下沉了沉。
“走了走了!”阿姨叫道,“都几点了!”
片刻,王祯点头:“……知道了。”
第16章 crush16
文实节奏快,有什么问题不容人细想,除非当下解决,否则就会被新一天的安排挤走。裴轶微的话没在王祯心里待太久,一方面他不爱钻牛角尖,另一方面发愁的事太多,那只是其中一件。
左行健又给他发了几次短信,王祯直接打了通电话过去,忙音从响起到结束,对面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联系成了单方面的,王祯完全陷入被动。
回穆心当然不可能,他得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那天和杨航去给梁清帮忙给了王祯点提示,他的选择不止有穆心,梁清的画室也可以成为他的落脚地。
想到就去做,王祯没有犹豫,找杨航要了梁清的微信,和她聊了聊,发现一中的美术生并不多,很大一部分基础不算好,像王祯这样还可以的寥寥一二。
可能是学生少,梁清的态度挺热情,聊完微信的第二天就带他去了趟308。
重回画室,王祯的心情很难形容,空间和人都是陌生的,画画的状态却是熟悉的。
重新捡起画笔,王祯不担心现在的水平,只是王修明会不会横插一脚、把事搅黄,这依然未知。王祯没有告诉他重回画室的事,这是个需要隐瞒的秘密。
“不可能一直瞒,”梁清坐在椅子上说,“一三五晚上的课会通知你班主任,他有义务告诉你父母。”
“我跟他说一声,”王祯说,“他应该靠谱。”
梁清点了根烟,往窗台走了几步:“我是建议你和父母好好谈一谈,小孩的决心有时候能改变父母,我复读第二年的时候家里不同意,因为女孩儿比你们男孩儿麻烦点,过了年纪很多人生规划会被打乱,相比之下支持男孩学画的家庭要多很多。”
“再看吧。”王祯说。
他没有说服王修明的信心,父子关系的乱絮不是一天两天能扫清的,如果“谈一谈”就能使王修明的态度转变,那穆心的事早就不是事了。正因为都没有容纳对方的耐心和勇气,谈也只会引发争吵,挠不到痒处,跟没谈一样。
回宿舍的时候王祯没开灯,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慢慢呼吸。脑子有点乱,很久没有同时处理这么多麻烦,所有事赶在一块,把原来的节奏打乱,避无可避,只能面对。
小浴室传出流水声,这个点,估计是裴轶微在洗澡。
心里挺不是滋味,裴轶微那天那番话是想提醒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说白了就是划三八线——我和你还没熟那份上。
裴轶微不好接近,浑身是屏障,如果不是大舅那两万块,王祯怀疑他俩现在还是陌生人的状态。
暗恋太累,有时王祯想干脆逼一逼裴轶微,把想法一股脑倒给他,让他做决定,要么痛痛快快地断,要么轰轰烈烈地谈,现在这样死不死活不活的,他难受。
他打开喷头,水流沿着管道缓慢爬动,能听见汩汩的流水声,下一秒,一捧冷水哗地溅在他头顶。
......没热水了。
一入秋热水就泵不上来,高楼层经常这样。
他冻得缩了一下肩,敲敲墙,说:“你那边有热水吗?”
裴轶微的声音传了过来:“有。”
“邪门了,”王祯擦干湿发,把外套套上,去敲裴轶微的门,“给点热水。”
里面静了几秒,随后门被打开,裴轶微没穿上衣,肩颈湿着,刚洗完的模样。
王祯偏开视线,提了桶去接水。裴轶微就站在边上看着。
王祯穿的也不太讲究,T恤一套,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天热在家经常这么穿,周洁在也无所谓,父母眼里小孩没性别的,现在裴轶微在边上,他忽然感到点紧张。
“你直接进去洗,”裴轶微擦了擦头发,“我不用浴室了。”
王祯看他头发没湿,说:“你头还没洗?”
裴轶微看了看洗手台:“在那儿洗。”
“那行。”王祯点头。
空气又沉默下来。
“王祯。”裴轶微忽然说。
“嗯?”王祯说。
裴轶微拧开龙头,伴着哗哗的水声,他说:“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王祯愣了一下:“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裴轶微没接话,王祯快速地想了一遍,他最近对裴轶微是冷了点,为了拉起裴轶微需要的那条三八线,为了从这段费解的关系里抽离出来、思考自己想要什么,还有一点他不愿说的——为了看裴轶微的态度,或是说一种报复,报复裴轶微在他们的关系里占据主导地位,而自己总被他牵着鼻子走。
裴轶微背对着他,说:“有你要和我说。”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会说话,有些无心之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的事,”王祯笑了一声,“快洗吧,别耽误你时间了。”
裴轶微会主动问,王祯很惊讶。他以为裴轶微不是那种会把话说开的人,因为他的种种表现都给人一种孤僻的暗示,不论是因为成绩突出被认可,或是遇到麻烦,他始终淡淡的,好像那些东西不算什么,不能在他心湖上掀起涟漪。这是王祯欣赏他的地方,也是王祯反感他的地方。
那句问话无疾而终,裴轶微也没再找补,他不是忸怩的人,王祯说“没事”他就当没事,再提显得两人都不够大度。
下午的排球训练王祯有些心不在焉,托的球不到位,裴轶微挥空了一次,其他队员提醒王祯集中注意力,王祯只说:“知道了。”
“祯哥你怎么了?”江昱在球网对面问,“来大姨夫了?”
“滚。”王祯接过球,传给裴轶微。
裴轶微的扣球被张源拦下,接应把球垫了起来,飞过网成了对方的机会球。
对面的二传手立马跟进,把球传给江昱,江昱直接起跳、扣球,他这一球用了十成的力,刚才一直被裴轶微他们压着打,得靠这一球扳回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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