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伤心的裴修看到晏江引又抱着自己回到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的院子, 顿时都要绝望了。
然而晏江引哪里明白他的想法,药不对症的一通瞎安慰着,结果自然是小家伙越哭越厉害了。
暖秋循着哭声找出来, 看到自家小公子趴在晏江引怀了哭的撕心裂肺,匆匆跑过去,连行礼都忘了,急急问道:“小公子,您怎么了, 怎么又哭了,不是说了爹爹晚点就回来了吗!”
晏江引从她的话里,终于明白了小孩伤心的原因, 放低了声音哄道:“修儿不哭,你是想要爹爹吗,你乖乖的别哭,叔叔就带你去寻你爹好不好?”
他这话刚落定, 没想到小家伙竟真的止住了哭泣,他从晏江引怀里抬起头来,睁大双眼看着晏江引, 抽抽噎噎道:“爹, 爹爹……找爹爹。”
晏江引见他面上鼻涕眼泪一团混乱, 腾出只手从怀里取出帕子轻柔的给他擦脸,顺便趁着挡住他视线的空挡, 快步将他带回了屋里。
暖秋机灵的从后面跟上来,将屋门关上,裴修睁开双眼四周看了看,见还是没有爹爹的身影,小嘴一撇又要下雨。
“不要哭, 不许哭了,你是小男子汉不可以哭了哦,”晏江引见势不妙,赶忙的出声制止,简直可以说是威逼加上利诱了,“你乖乖的在屋子里待会儿,咱们等身上暖和了再出去寻你爹爹,你爹可是盖世的大英雄,你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给你爹爹丢脸,再这样子的话,爹爹会不喜欢你的知道不知道……”
暖秋在一旁端来热水烫了毛巾给裴修擦手,听到晏江引这大段的话,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自家小公子如今话都说不全,陛下您讲的这些,小公子他能听得懂吗?
可是事实证明,不管他这些话裴修听懂没听懂,还真的起了效果,小家伙愣愣的看着晏江引,低低的抽噎了几下,渐渐安静下来。
毕竟是小孩心性,等过了一会儿,就忘了要找爹爹的事情,晏江引将他放到床上坐着,拿了玩具陪他玩耍,一手拿着可爱的面具,一手摇着个小小的拨浪鼓,口里学着儿时宫人讨着自己开心的俏皮话,不一会儿功夫,就逗的小家伙“咯咯”直笑起来。
其实他本来是真的打算带着裴修出门找裴烨去的,只是暖秋说小家伙前段时间受了风寒,担心他再生病,不敢让他出去,晏江引便只好作罢。
冬天可谓是个万物沉睡的季节,甚至连街上作案的人都少了许多,因而连带着朝中事务也减肥,晏江引就这么在屋子里陪着裴修玩耍,时间转眼就到了中午。
下人端了午膳上来,晏江引抱着裴修走到桌边坐下,然后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修儿,咱们吃午膳了。”
小家伙想必也是饿了,一双小手伸长了就要够桌上的东西,晏江引抓着他的手收回来,亲自用小勺舀了暖秋专门做给他的粥喂他。
裴修吃了一口,又朝着桌上瞟去,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其中一个碟子,晏江引顺着小家伙的视线看过去,之间那里面盛这一条清蒸鲈鱼,于是问道:“修儿是想要吃这个吗?”
裴修点了点小脑袋:“鱼鱼,要——”软绵绵的声音听的是个人心里都要柔成滩水,也难怪府里这些人,人人都将这小家伙当祖宗的疼爱了。
“好好好,咱们吃鱼啊,叔叔给你弄。”晏江引换了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到瓷碟里,细细的剔除里面的鱼刺。
小家伙在一旁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差点就流出口水的模样,晏江引剔好鱼刺抬头看他,被那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筷子上的鱼肉刚举起来,裴修已经张大了小嘴巴,等着晏江引喂自己吃,美食入口,他吧唧吧唧几下,将鱼肉吞了下去,然后又看向桌上的盘子,软软道:“还要次(吃)——”
“好好好,咱们还要吃!”晏江引此时简直是有求必应,又重新夹了一块鱼肉。
他看着小家伙娇憨可爱的模样,脑海里不由想起这孩子他爹,不知道那人儿时是否也如这般可爱呢?
如是想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却又蹙起了眉头,他抬手摸了摸裴修的小脑袋,喃喃说道:“小家伙啊,你今后长大了可别也如你爹爹一般哦!”整天板着一张冰块脸,还是你比较可爱。
暖秋在一旁看着他给自家小公子喂饭的模样,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陛下,您先用膳吧,我来喂小公子就好。”
晏江引头也没抬,说道:“不用,你也下去用饭吧,吃过了再来照顾他。”
暖秋见他坚持,不敢在多说什么,只是也没真敢离开。
“修儿张口,咱们再吃一口。”晏江引重新舀一勺粥递过去,声音里透着从未有有过的温柔。
裴修吃饭的时候向来听话,每次只要食物送到面前,立马乖乖的张开小嘴,直到最后吃不下了,才闭着嘴巴将脑袋扭到一边。
晏江引见他吃的香甜,不由也有了些食欲,之后将小孩交给暖秋,自己也吃了些东西。
他这一等,又是一个下午过去,直到天色微沉的时候,才听下人来报,说是裴烨回来了。
正在地毯上练习走路的裴修似有所感一般,仰起小脑袋看晏江引。
晏江引面上露出个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笑容,继而一把将裴修抱到怀中:“修儿你爹爹回来了,咱们去门口迎他好不好?”
“好——”裴修重重的点了点头,“去……爹爹!”
晏江引抱着他大步朝着院外走去,路过后花园的时候,恰见裴烨正朝着这边走来,男人身上穿着冰冷的银色铠甲,外罩一件玄色披风,长发一丝不苟的在头顶束成个髻,整个人愈发显得冷峻逼人,只是却无由的让看见他的人心中一阵安定。
晏江引下意识想要出声唤他,却见一个女子从裴烨身后的月门走出,那女子着一身素色裙袄,外罩着件雪白斗篷,狐毛镶边的连帽松松戴在头顶,衬的女子面色白皙,一张脸看着巴掌大小,端的是柔美婉约,楚楚动人。
而此刻女子正神情专注的看着裴烨,朱唇微启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引的男子微微勾起了唇角。
看着那微低头颅,侧身等着女子跨过月门的男人,晏江引喉头一哽,恍惚间觉得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熟悉。
熟悉到灼痛了他的眼,刺伤了他的心。
是了,三年前便是在这里,他来到将军府,撞见裴烨的妻子挺着个大肚子从院中走来,那天也是个雪天,他甚至记得裴烨当时担心那女子摔倒时候的模样,虽然他面上依旧平淡,可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无微不至,分明的昭显了他的爱护与紧张。
看那女人看裴烨时候专注的眼神,大抵这就是他将要迎娶进府里的女人吧!
“陛下。”裴烨察觉到身后有人,便转过头来,他回府的时候老李头已经说过晏江引来了这里,故而此刻并未有什么惊讶。
“太傅大人果真是个大忙人啊!”晏江引定了定神,语气微酸的说。
裴烨这会终于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正要开口细问,就听裴修兴奋的唤道,“爹爹。”
晏江引见小家伙在自己怀中挣扎,也知道他想要裴烨,便走过去将小孩放到裴烨身边。
脱离了禁锢的裴修,赶忙张开一双小胳膊抱住裴烨的大腿,嘴巴里“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甭提多欢迎。
晏江引偏头看了看站在裴烨身后的女子:“怎么,太傅不与朕介绍介绍这位姑娘吗?”
裴烨道:“这位是徐姑娘,是容小侯爷的师妹。”
徐婉音微微福身朝着晏江引行了个礼:“民女徐婉音,参见皇上。”
晏江引皱了皱眉,面上带了几丝不悦:“区区庶民,见着朕难道不应该行跪礼吗?”
徐婉音一个现代人穿越到这里,最不耐烦的就是古人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本以为这样便能蒙混过去,却不想眼前这小皇帝竟然如此爱斤斤计较,闻言愣了一下,轻轻咬了咬唇,朝着地上跪去。
晏江引见她跪下,转身便朝着来时方向行去,也不叫她起来。
裴烨在一旁见了,不由皱了皱眉,越发觉得晏江引今日行为有些奇怪。
却说晏江引平日里虽说不上多么亲和热情,可也断然不会这样,很多时候来将军府都不让下人给他行礼,就比如今日进门时候,门房老李头要给他下跪时候,他还因着地上寒凉而亲自扶住了对方,可是此刻为何与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如此计较呢?
裴烨见晏江引越走越远,而徐婉音还跪在地上不得起身,单手抱起裴修赶上去,提醒道:“陛下,你看徐姑娘她……”
晏江引顿住步子,回头看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的女子:“她不懂规矩,朕不过让她小跪半晌……怎么,太傅大人心疼了?”
裴烨愣了一下,隐约意识到什么,却不由觉得有些荒唐,无奈叹了口气,解释道:“徐姑娘是微臣请来给修儿调养身子的大夫,陛下胸襟广阔,还请宽恕了她这一次吧。”虽说对天子不敬乃是大罪,但此事其实可大可小,全然单凭晏江引一句话。
晏江引闻言,微微垂了垂眼,如扇羽睫在眼下打落两片阴影,他低声说道:“让她起来吧,事情处理好了过来寻朕,有话同你说。”
第103章 将徐婉音与裴修带……
将徐婉音与裴修带到小家伙的房间, 又交代了丫鬟侍卫好生伺候,然后裴烨去了看茶厅寻晏江引。
进门的时候,便见少年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他正面对着墙上一副水墨画卷,裴烨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无端觉得那背影透着落寞。
“陛下。”裴烨出声唤了句。
晏江引被打算思绪,转过身来看他,却是一言不发。
裴烨等了一会儿, 只好主动打破沉默:“陛下此来将军府,可是有何要事? ”
晏江引淡淡道:“没什么事情,便不能来看你了?”
裴烨感觉空气恍惚有一丝凝滞, 未经思考便说了句:“陛下贵为天子,日理万机,今日是臣怠慢了。”
晏江引随意在身旁木椅上坐下,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朕听说……你要续弦?”
裴烨身居高位、俊美不凡, 最重要的是他作为大晏军神守护人们生活的安定,他
在大晏百姓心中是神祗一般的存在,这样的人物, 在那个物资贫乏、娱乐单调的时代, 自然免不了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关于他的亲事, 关注的更是不在少数,嫁给大晏军神是多少女子心中的梦想, 故而听到这样的传言,裴烨其实见怪不怪。让惊讶的不是自己要续弦这件事情,而是竟会从晏江引口中听到这样的问题,裴烨听着他淡如青烟一般的语气,短暂的讶异过后, 只觉得心中一空。
那种失落的感觉,他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于是沉思的时间有点长。
晏江引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话,便将这种沉默当成了默认,心中立时传来一股刺痛,仿佛被针扎了一般。
可许是疼的次数多了,那种难受的情绪在表现出来时,竟骤成了一股死水般的平静,晏江引反而勾唇笑了笑:“太傅大人好福气,那徐姑娘生的花容月貌,想必医术也过人,你定然极为满意吧!”
裴烨愣了一下,此时方明白晏江引之前种种所谓何故,可这未免也太过荒唐,近日徐婉音与将军府之间的确往来频繁了些,可那都是因为裴修的身体,怎么就被传成自己打算娶她了?
“陛下,此事……”
晏江引心中烦乱,只听了个开头便打断了他,他看着男人坚毅淡漠的面容,一瞬间如鲠在喉,之前准备好的话语全然说不出口了,晏江引紧紧抿了抿唇,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朕今日,的确只是来看看你,既然看过也就作罢,天色已晚,也该回宫了。”
“陛下……”
“小福子。”晏江引不由分说,转头便朝门口走去,裴烨将要脱口的解释再一次被他打断。
其实这事若要细想,很容易便看出不对来,可人常说喜欢一个人容易变得盲目,晏江引大抵便是太过在乎,方才在听到那消息的时候失了判断的能力,若他今日未来寻裴烨,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很可能就明白了,可是偏偏他来了,恰巧方才在后花园中撞见裴烨与徐婉音相谈甚欢的一幕,加之后来亲口询问裴烨,对方不曾否认,一时在他心中彻底坐实了裴烨将要续弦之事。
误会就这样在心底生根发芽,将曾经辅牙相倚的两人推向了渐行渐远的境地。
在今后的无数个日夜,晏江引常想,若当初自己能稍微冷静一些,耐心听完对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让彼此的心饱受折磨。
在朝中摸爬滚打的官员,没有几个是心思愚笨的,曾经同进同出的两个人,变成如今的模样,这群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很快在官员们之间就传了陛下与太傅大人之间产生嫌隙的消息。
有的说颇得信任的太傅大人失了圣宠。
有的说兔死狗烹,清扫将军府势力是早晚的事情,如今陛下终于要出手了。
有的说裴将军功高盖主,还不知收敛,威胁到了帝王权威,犯了大忌,陛下岂能容他。
……
总之各种各样好听不好听的话都有,感叹者有之,唏嘘者有之,幸灾乐祸等看好戏者有之,当然也有一群像容浅陵这般与裴烨交好,担心他处境的人。
只是裴烨有更重要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功夫听这些流言蜚语的口水,更重要的是虽然他与晏江引之间落得了今日这般境地,但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感情上的纠葛,而他始终相信他们还存着旁人无法触及的信任,那是多年光阴沉淀下来的情谊,岂能在一朝一夕便被瓦解。
当初大晏权位更替之时,将军府遭受重创,裴毅差点身死,岑韵受到刺激精神崩溃,裴毅伤好转之后,为了让妻子更好的调养身体,便带着她去了城外大伶山的庄园静养,那里山清水秀,环境清幽,是个休养生息的圣地。
只是住了一段时间,府里老夫人病情一直未曾好转,裴毅最后还是带着岑韵回来了。
除夕前夕,清冷的将军府终于热闹起来,总算有了些人味儿,管家让成衣坊的人给家里每人裁了颜色喜庆的新衣,长宁抱着自己和小侄子的衣裳跑到房里换,也不让下人进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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