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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剑行(古代架空)——姬诺

时间:2021-05-09 09:09:19  作者:姬诺
  顾在我知道些什么,华仪心头想来有数,那这托付恐怕最是关键。想到十几年来下落不明的父亲,公羊月不自觉捏碎了手中小杯——
  也许他早就死在那些人的手里,毕竟在正道看来,公羊氏皆不干净。
  “余侗是从哪条道来的?”
  公羊月的脸色可吓坏了两人,双鲤张口结舌:“按……按脚程,应该早就到了,从灵丘到晋阳,最慢也只要五日,但他昨夜才到,晚了一天,既然是送信,就不该耽搁。”
  乔岷猜测:“书馆在南,绕路?会不会是遇到了麻烦。”
  “不会。”公羊月否决,先前交手时,余侗状态明显很好,若是风尘仆仆,遭到截杀,想接自己的剑可没那么容易。
  “那就只剩混淆视听,他故意的?”乔岷又道。
  公羊月食指蘸茶水,在桌面绘出图来:“太行陉道是东西向,从灵丘出发,必到代县,除此之外,皆费时日。代县在北,只能北下,四日半,不能再多。”
  双鲤掰着手指数:“其实是晚了一日半?”
  “余侗是个江湖老手,一路安然自然惶恐,怕有眼线直接在晋阳盯他,对顾在我不利,所以自东自北都不合适,于是他绕道西行,故意装作塞外来客。昨晚交手时,他穿的那身衣裳,明显是大月氏的贵霜长袍改的,你也说了,黑面大髯,装起来也像。”
  “但那也只需要半日,余下的一日呢?”
  公羊月起身,一边束起宽袖,一边向外走:“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如果自西绕,必然要过西岭汾水道,我去看看。”
  说罢,他冲乔岷使了个眼色,后者颔首应道:“你说的事,我会处理妥当。我的要求不变,你自可以慢慢考虑。”
  双鲤没懂他二人打什么哑谜,只揪着那“汾水道”三字,一拍脑袋,忽地想起了刘子阔,也不知那家伙躲到了哪儿,安全与否。她追了两步,想叫老月顺带看一眼,但又觉得目下情势不明,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
  昏时过,将入夜,“俱舍”书馆所有人都聚在书斋。朝夕各有一次哭奠,所有人皆成服而至,沉痛而又庄重。
  赶上寒食,不生明火,晁晨拭泪而出,安排人去取干粥与人分食,回头找了半天,却不见余侗,找门房的人一问,才晓得饭前便出了门,说是去接应弟兄。白日间确实有提到此事,他没有多想,回了书斋守灵。
  这一守,便守到亥时,人依旧未归。
  晁晨有些慌张,跟身边的阿陆交代一声,便披了一件斗篷,拿着火把往城门去。阿陆坐在斋中,看着白幡下摇曳的烛火,心中不安,等人走了,转头便去叫书馆的其他先生。
  余侗说过,他的人会从西边来。
  一路赶至西城门下,只见城门洞开,内外并无人烟。
  而今并无战事,未行宵禁,晁晨拾来一根木棍,沿着墙根扫看,此处并无打斗痕迹,但隐蔽角落生起的荒草,却被压弯在土中。他稍有些疑惑,但并未深思,而是寻门而出,往外又走了个一里,忽瞧见两旁树木弯折,其上劈砍痕迹惹眼,顿时大惊。
  “余大哥?”
  晁晨试着唤了一声,无人应答,再走两步,脚下绊了一跤,定睛一看,是个死尸。尸体不止这一具,足有五数,皆身着短打,手拿兵器,零散倒在路边,致命伤窄而薄,绝非大刀重器所为,倒是与剑相合……
  莫不是公羊月?
  晁晨暗叫不好,怀疑余侗来此目的暴露,已成了下一个目标。再搜寻一圈,未见那刀客的尸体,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头辨别残留的痕迹,一路往汾水追去。
  痕迹断在了滩涂上,晁晨疑人渡河,可惜眼下无舟可追,他只能在岸边干着急,打了个旋回头搬救兵。刚走出两步,上方一处矮崖生出响动,他登时绕到后方,手脚并用拨开杂草灌木往上爬。
  “余大哥?是你吗余大哥?”
  忽地一道黑影闪过,晁晨举着火把向后张望,却并无所获。正待他拢紧外衫继续向前时,却被藤棘钩住,揪扯几番,只觉小腿一痛,整个人屈膝下地,滚了出去。
  落定抬头,正前方有一人,不甚清楚,但宽背熊腰,依稀能辨出是余侗。晁晨慌忙去捡火把,就听得余侗喊了一声“别过来”,耳旁忽起风声,有人轻功落地,向前扑出。
  而后“噗通“一声,余侗落水,晁晨火把一扫,矮崖边持剑而立的人,可不正是公羊月,而他皂靴旁插地上的,正是余侗那口锃亮的九环大刀。
  又不能硬碰硬,留在原地只能当靶子,晁晨第一个念头就是跑,他将火把反向一甩,自小路向下滑。但他不会轻功,跑不过公羊月,几个起落就被捉住。
  后者按住他的肩:“你跑什么?”
  “不跑等着被你灭口吗?”晁晨挣扎。
  “我没杀他,我刚才……”沿着西岭向汾水道查探后并无所获,公羊月正打算返程,回头就听见晁晨的喊声,以为余侗遇伏,便跟了过来。方才晁晨摔在地上,他怕有诈,抢先越过去救余侗,可余侗已然重伤不支,摔落汾河,如今看来,分明是早就做好的计。
  好一出栽赃嫁祸。
  公羊月百口莫辩,若此刻杀了晁晨,岂不让幕后之人如意。他旋即松手,反正眼前人本就不信自己,多说无益,收剑转头便走。只是远处火把次第亮起,仿若一条蜿蜒小蛇,书馆的人寻了过来,阿陆跑在最前面。
  “晁先生,不好了晁先……”待看清公羊月,他吓得后退,踩掉了小七的鞋子。
  “阿陆!”
  晁晨又惊又气,如此兴师动众,必是书馆出事。
  小七语带哭腔:“先生,馆主他……他的尸身不见了!”
  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掩面啜泣,小孩更是哭得声嘶力竭,晁晨猝然回头,两眼死死盯着公羊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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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好像又背锅了,但是不要慌,下两章把凶手揪出来暴打一顿= =
  卖萌求收藏~
 
 
第007章 
  凶手是公羊月。
  那又如何?晁晨一介书生,谁都杀不了,还有可能被反杀,那么为何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栽赃?
  除非,那个人笃定自己,绝对不会杀晁晨灭口。
  为什么?
  为什么?
  公羊月拨动剑穗上的珠子,看着眼前那一群呜呜咽咽的人,只觉得心烦意乱:“别哭了,再哭剁碎喂狗。”
  此话一出,抽泣果真一止,尽皆咬紧腮帮不敢再发一声。
  “就这样一口咬定,若我说不是,你会信?”公羊月揪着晁晨的前襟,将他拽到自己身边。
  晁晨冷笑:“若不是你,还能是谁?所谓七日之约,不过是惑敌之术,好叫我等麻痹大意。公羊月,你不就是想毁掉馆主收集指控公羊家叛国的罪证,你最好杀了我,这样你一辈子也休想得到!”
  顾在我虽然没来得及开口,但那个秘密想来已留于白纸黑字,还叫晁晨拿了去,原来如此。公羊月松手,怒极反笑,只瞧他霍然归剑入鞘,一连说了三声“我不杀你”。
  见拿住七寸,晁晨抚着心口,松了口气,心下也越发笃定,公羊月是为此而来。那公羊月成名时便多受訾议,当时他也听了几耳朵,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江湖上多是粗人,拿人家祖宗来问候不算少见,他还权当构陷,没想到还真是空穴有风。
  联想到余侗的欲言又止,以及示警之托,晁晨将前后全串连起来,他迎着公羊月的目光,挺直身子,道:“我明白了,定是华大侠在北搜集到证据,托付馆主代为保管,你获知消息,在燕山暗中截杀,却没曾想余大哥跑脱传信。太行横断南北,陉道沟壑纵横,你如海底捞针不得踪迹,于是改变主意,先一步抢杀馆主。”
  “你在书馆没有搜到证据,于是借口洗冤,想伺机套出话来,却没曾想余大哥已有动作,联络四方豪杰,你怕迟则生变,于是动手杀人。而后你意欲何为?一把火烧光书馆?”晁晨顿了顿,袖子下卷曲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强忍着深吸一口气,诈他,“我告诉你,来之前我已联络馆主旧友,难不成你还能杀尽所有人?”
  公羊月击掌,这一番推论自圆其说,实在缜密:“真是精彩。”
  晁晨口舌不让,将多日的受气一并还击:“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也怕被人戳脊梁骨骂,公羊一门皆是恶臭污……”
  “啊!晁先生!”
  在这之前,公羊月确实想放他一条生路,既然已经入局,那么只有随机应变,方才可能破局,但这一番话,切实让他动了杀心,他可以一把拧断这文士的脖子。
  天上轰隆一声雷,紫电光华落在晁晨惨白的脸上,和记忆中僵死的尸体重合,那时他举剑杀光了所有人,坐在坟前,大声哭骂——
  “总有一天我要告诉天下所有人,我公羊家一门忠烈,不是奸臣!”
  “你走吧。”
  大雨中,公羊月扬长而去。
  晁晨还立在原地,阿陆使劲摇晃他的手,才唤回神智。出来的没一个带伞,他立即脱下外衣,盖在几个孩子的头上,而自己则走在冰冷的春雨中。
  阿陆看他脸色,很害怕:“先生,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瞬,我竟觉得自己错了。”隔了许久,晁晨才嘘声一叹。
  这倒春寒来得急,寒气上身,待回到书馆,几人手指皆已冻得姜白。门房在廊下留了几盏灯笼,望着橘光,还似梦寐。
  晁晨嘱托几个小童更衣沐浴,早些就寝,走之前,小七一把抓着他的手,瑟瑟发抖:“先生,他真的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晁晨只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没有说话。
  打捞救人的已经出去,今夜想来无眠,晁晨连衣裳也顾不得换,阖上门匆匆赶往书斋查看,期望能找到线索。这事来得古怪,盗物能说得通,可顾在我已逝,盗他尸体又能做甚么,总不至于死人还能说话。
  三更以后,他坐在灯火前,反复思索,最后将那随身携带的手札摊在膝头上,心中猛地跳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不是公羊月呢?
  窗外的雨声又大又急,抬眼望去,漆黑的夜仿若凶兽张开血盆大口。
  ————
  双鲤刚结了今日的房钱,就着油灯,拨弄钱袋子里的碎币,一边在纸上记下开支,想着日后好让刘子阔全记在账上。
  余光乍见一抹红,她忙踩在小几上,两手撑着窗台,半个身子往外探,果然见公羊月游魂一般无声走过:“哟,回来了,你可查到甚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乔岷回来。”
  公羊月落下话,小丫头像鼹鼠一般连连颔首,看他推门,忙又唤住:“噢,对了,你这次任务酬金几何?”说罢,还抖了抖手中的白纸。
  这些年的家当都被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轻易不搬动,这次出来所携周转本就不多,没想到又在晋阳耽搁至今,还想着要不就近先拿了酬金应付,反正顾在我也已经死了,不管谁杀的,不要白不要。
  可公羊月压根儿没理她,直接回了房。
  被无视,双鲤窝气,学他要一呼掌将那两页窗“噼啪”阖上,刚动手,公羊月快步而出,抵住了窗棂:“你刚才问什么?”
  双鲤吓了一跳:“就……酬金。”
  话音被打断:“没有酬金。”
  “啊?”
  “没有酬金,报酬不是金银!”公羊月眼中光芒大盛,喜不自胜,扶着双鲤的肩,一字一句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说着他在双鲤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大笑而归,“死丫头,给你记一功!”
  ————
  “晁先生,我们尽力了,还请节哀。”
  门房付了钱,将捞尸的汉子送出了门,书馆的人围拢过去,掀开白布瞧了一眼,惊着了神,慌忙拿袖子掩着口鼻往后退。
  刺鼻的臭气漫出,叫人作呕,几个孩子更是面如土色,不敢再看那膨胀发白的尸体。
  面容虽已不清,但就这身量,是余侗错不了。
  晁晨不顾劝,一意上前,阿陆顺了块汗巾,小五递上一根柳条,等拨开前胸的衣衫,果然瞧见有贯心的细薄伤口,与昨夜西城门外的五具尸体,同出一器。
  “浸了水,放不久,暂时送到灵堂,请个堪舆师傅寻块地,尽快下葬吧。”晁晨将白布覆上,顺口寻问那口九环刀,强调余侗一代大侠,身无长物,从来刀不离身,也就这点陪葬,不能疏忽。
  那些书生,虽不语怪力乱神,却也很是敬畏,只把尸体抬到了书斋,却不敢亲自整理遗容,偏偏又讲礼讲情,不能随便挖个坑埋,这下可苦恼。几人窃窃私语一阵,一合计,最后干脆上义庄把看庄子的请了过来。
  前脚一走,后脚公羊月便闻得风声,潜了进来,先撩发看那耳垂,确有一颗大黑痣,再抬臂看向肘节,硬疙瘩分毫不错。
  “真的是余侗,”公羊月摸着下巴思索,最后将目光落在前胸的伤口上,“余侗死了,那下一个目标是谁?”
  “……晁晨?”
  ————
  又过了两日,余侗下葬,晁晨亲自主持,书馆的人看着盖棺,想着近日发生的糟心事,和顾在我始终没有被找回的尸身,哭得如丧考妣。
  其实众人都心知肚明,此时能干出盗尸这档子事儿的,除了公羊月那个歹恶之人,还能有谁?可也只能私下想想,并无一个敢直接上门。先前那些从乡校回来的儒子,还寄希望几次三番化险为夷的晁晨,可这两日晁晨无事不出,好像真的怕了,神神秘秘、躲躲闪闪,大家也便跟着心虚不安——
  毕竟,余侗武功那么高,不也死得那么惨。
  办妥了事,晁晨回了书馆便一头扎进书房,只言歇息,闭门不出。
  小七、小五几个坐在亭中读书,没一会,撞见个学子找来问事,说四处不见晁晨,便是朝夕饭时,也很难见着两面,以往从没有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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