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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剑行(古代架空)——姬诺

时间:2021-05-09 09:09:19  作者:姬诺
  “先生这几天,总神神秘秘的。”
  “定是因为那个公羊月,小五,你忘了那天晚上,他差点掐死先生。可恨这些年北方乱得很,连游侠儿也不敢久居,真希望老天开开眼,遣一个南边的巨侠,将他好生收拾!”阿陆握拳,义愤填膺。
  小五喃喃:“也不知阿韦现在是生是死。”
  一时间,气氛全有些丧气,那学子看人苦着脸,自个儿也没趣,便收了东西要走。这时,小七放下书,叫住了他:“都说的什么话,办法总会有的!我跟你们说,先生保不准就是在想辙对付那公羊月。“
  阿陆忙问:“怎么说?”
  小七招手,四人聚拢:“昨个下午我瞌睡,回房歇息,在天井边撞见了晁先生,他当时走得急,没瞧见我,手里的东西被我撞了一地,都是些皮卷册子,没封没尾也没有书馆的记号,我猜准是什么秘密武器!要知道这事儿搁以前,少说得被训斥两句不稳重,可先生什么都没说,匆匆收拾便离开了。”
  小五一副很懂的样子:“对对对,你们还记得先生讲过那个‘四府‘之一的公输府吗,听说里头全是些能工巧匠,不仅能造攻城器械,起坞堡工事,还做些杀人的玩意,就比如那个暗器,叫什么名儿来着……噢,白骨喋血!说不定先生拿着的就是图纸!”
  “那东西几十年都没人提过,哪那么容易搞到手,还图纸,先生连杀鸡宰牛都不会,做得来?”阿陆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哂笑道,“我看,该是拿到了什么关键证据才是,你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许问东问西,仔细暴露!”
  小七叉腰,像个小大人一般,”阿陆哥说得是,你们可别到处乱说。“
  那学子也是个及冠的大人了,不与小孩子见识,只当听着玩闹,小七看他真着急,也便支了个招:“朱师兄,不如你亥时三刻到后院池塘附近碰碰运气,前夜我睡不着肚饿,去庖屋偷吃了一个馒头,回来时抄了近路,正好看见先生在池边叹息。”
  学子眼前一亮,小七怕被责罚,忙又说:“你可不许出卖我,要是被教习知道戌时还未就寝,定要被罚抄书!”
  当夜,公羊月在窗前将展开的纸条反复查看,最后扔进烛台燃成灰烬。那是两日前他从余侗前襟处搜来的,晁晨算准了那些孺子会另寻他人,也算准他一定会来探看,检查伤口时故意留下。
  字条上共十一字——
  “后日亥时院池前,邀君一谈。”
  谈什么,这人想了两日开了窍,打算用公羊家的证据做交换,换那个小孩的性命,还是换顾在我?
  “可别是鸿门宴,他既然都不信你,还讲什么道理,别去了。”双鲤看他执意推门外出,心中烦躁,差点失手砸了茶壶和杯碟。
  “我又不傻,难道还站着给他杀?”公羊月谑笑一声,反口怼她,随后按住剑柄,“不论阴谋阳谋,顾在我留下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喂,那你别一个人去,我叫上十七,咱仨一块,人多好镇场子啊!”院中人未应,双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步入月色中,而后转头去拍乔岷的房门。
  屋中无人,她一摸榻上冰凉,这才惊觉此人已两日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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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什么问题,尽可以留言问我,我好及时调整。
 
 
第008章 
  “晁先生,近日读书,苦思无解,学生有一问请教。”
  “俱舍”二字于梵语中意为藏,书馆后辟出一块地,栽花植树,嵌有一池若明珠,藏尽春色不过墙。夜月下,风拂柳,晁晨青衣披肩未系,难得未戴帻帽,而是将一头乌丝垂及腰间。
  他捧着书卷,似乎读得太投入,并没有听见那道稚声叩问。
  学童缓步向前,穿过植满仙客来的花架,屏息竖耳倾听,发现晁晨读的乃是陈寿所著《三国志》。耳闻人名,该是魏国袁术篇。
  小童默想,这一篇他草草阅过,依稀记得讲的是袁术想要笼络沛相陈珪,陈珪不应,他便胁迫其子陈应,想迫使人投诚。
  “昔秦末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虽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乱也(注1)……”那学童仔细一辨,眼前人读来的正是陈珪答袁术的书信,他心头不由一跳,不知为何,隐有不安。
  晁晨平日多爱研习经学,很少读史,都说如今天下大乱,国不国,家不家,再读史书,一字一句皆是诛心。
  可今夜又是何故?
  “晁先生?”
  稚子再唤,试图打断却又不忍,故而把声量压得极低,慢慢朝池边闲坐的人身后走去。近前已不足一丈,仍无察觉。
  待晁晨读到“清定海内,信有征矣”时,雪白的花墙上,映出举刀的手,悬而将落。
  这时,晁晨的声音忽地拔高,似是复原当日陈珪拳拳之心,迎头痛斥:“以为足下当戮力同心,匡翼汉室,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岂不痛哉!(注2)”
  身后的人目光一闪,仓惶向前狠狠一锥,眼看锋刃逼近,却在切向肩颈白肉的最后一寸,堪堪停住。
  “晁晨!”
  公羊月赶至,自墙头飞落,一剑当空直直刺向花架旁的刺客。那小孩俯身一避,就地滚开,将手中飞刃甩向来者。
  晁晨闻声回头,只见一道矮小的人影向自个儿扑来,公羊月左手两指夹刃,右手紧握“风流无骨”,剑气已出,乍一看要将那小孩儿斩成两段。
  “你做甚么!”青衣先生睚眦欲裂,扔下书册,快步向前托人,回身要以背强行挡住公羊月的进攻。月光流转,落在阿陆满是泪痕的脸上,他垂眸长舒一口气,目光甚是慈悲,甚是怜悯——
  “晁晨,你疯了……”
  公羊月撤剑,咒骂未止,抬头却也怔住。只见晁晨借着旋身的力,竟在背向之后,将怀中的孩子甩了出去,甩向自己的剑锋。
  阿陆大惊,不得不踢出鞋底的刀片,落地一滑,扫向公羊月的脚踝。公羊月收腿,凌空一转,不敢放他,反手攫住肩井穴,自后将人抓了回来。
  “放手!”
  阿陆恼羞成怒,右腿上提,划过一道半圆。公羊月后仰,长剑在他膝头一转,打在足三里上,鞋尖的银芒向下偏落,几乎擦过喉结。
  随后,剑客回身,转动的长剑收入腰后的鞘中,他趁机踩住那落下的鞋刀。阿陆被制,力气不够争不过他,又拿另一腿向他下盘攻取,招招恶毒:“不是巧合,你笃定公羊月会来,你……你是故意的?”
  这话说与晁晨。
  “如果不是公羊月,那便只能是馆主身边的人,整个书院皆可疑,但总归有多少之分。”晁晨叹息,“小七体弱,身染顽疾,馆主抱他回来时,尚在襁褓之中,他最不可能。”那些话都是他授意的。
  “成王败寇,哪有那么多废话。”公羊月避开阿陆的鞋刀,一招背顶,单手抽出风流无骨,绕着他颈项一圈,却咬牙没下重手,而是将人抛出,随即飞刃,用那柄刺杀的短刀,将他钉在墙上:“说出背后主使,给你个痛快。”
  阿陆笑得扭曲,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想不到吧,顾在我并不是我杀的。”
  晁晨一震,忙矮身上前,按住他的肩,与其平视:“阿陆,你知道陈珪那封信的下一句是什么——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
  “迷途知反?”阿陆眼中蒙上雾气,他深深看了晁晨一眼,抬手拔下洞穿琵琶骨的匕首。晁晨恐他挟持,连连后退,公羊月此时抢身而上,一剑抹了脖子。
  短刀“锵啷“一声掉在地上,阿陆垂头,毫不畏死:”公羊月,我可不想被你折磨,不吓唬一番,现在多半已被你挑断手脚筋。“血水顺着脖子汨汨向外冒,阿陆的声音越来越抖,表情越发狰狞猖狂,“你不是想知道,但我不告诉你,我只告诉他。”
  晁晨与公羊月对视一眼,起身走近。
  阿陆竭力拽了一把晁晨的前襟,将嘴唇贴近他的耳朵:“迷途知返……却……也要有路可走,先生,你……你是个好人,可惜你知道得太多。我……我不是最后一个,你要小心……小心……”阿陆嘴唇翕动,努力想唤出那个名字,可他已油尽灯枯,只不甘地歪头,死在了晁晨的怀中。
  “他说什么?”
  公羊月冷漠收剑,却见晁晨摇头,不由皱眉:“你不信我?”
  晁晨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抱起尸体转身向外走。公羊月冷笑一声,在心头骂了一句“不识抬举”,正准备离去,背后突生一声尖啸,只瞧一支泛翠绿的吹箭,刺目而来,不是腐骨之物,便是见血封喉,那速度之快,拔剑避身皆来不及。
  阿陆的头立了起来,下巴搁在晁晨的肩上,口中含着吹筒咧嘴,眼中得胜的笑意却一点点崩塌——
  卷起的红袖被撕裂,公羊月两手拨云月,似拈花,细箭头在面门前凝住,再不动分毫,随着他的微笑,竟一寸寸碎成齑粉。
  世人都道公羊月剑技惊人,两剑撼天地,斩鬼神,却不知他竟有如此诡秘而强大的内家功法。
  “怎么可能……”
  鲜血溅了晁晨一脸,阿陆的头颅飞了出去,而这种种,不过短短十息。晁晨双手一松,无头尸身砸在地上,他慢慢摸向耳后,激荡的剑气赫然拉下血痕,只要力再多三分,这院中便要再多一个死人。
  原来差距那么大,生死之间,过去的口舌之争、意气用事,都不过是屁话。
  公羊月烦去一眼,一脚把死尸踢开:“杀人有时虽不能解决一切,却是最便捷的方法,不是吗?死就死了呗,读书人就是麻烦,执迷不悟的人,就该一刀了断。”
  晁晨显然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他扶着门洞边的假山,抖着双肩趔趄后退,一路惊慌畏惧。
  公羊月虽然烦他这文弱样子,却也理解,毕竟死的是朝夕相处的人,若非今朝事变,谁又可知祸胎暗藏,杀机在侧,因而他又直着脖子,没好气地改口:“好吧,毕竟方才他举刀确也犹豫,不然等我来,你早被扎穿了……喂!晁晨,你是什么时候相信我不是……”
  那青衣书生扶在月洞门前一言不发,他就着尸体衣服擦去剑上残血的手忽地一顿,抬头瞧去,只见那张俊逸方正的脸,隐在黑暗中,晦明不清。
  庭中忽起疾风,机簧叩开,细丝次第自花架藤楼弹射,窸窸窣窣绕满小院,过处斩叶切花。公羊月飞快后掠,掠过池水退至亭台往上冲,却被五道冷光压下,丝刃织成一张巨网,缠住双剑,前后夹击将他困在中心。
  晁晨拉动引线,角落里露出藏好的□□,对准中间的人。
  “宁可让自己身处险境,也要借此诱杀我?”生死关头,公羊月一反常态,隔着半棵梨花树,与他含笑吟吟。
  “可惜仓促了些。”晁晨将引线在手中绕了绕,丝毫不敢松懈。他虽为刀俎,可里头的人并不一定甘愿成砧板鱼肉,几经反转,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人,素质可谓不一般,料想他走江湖多年杀人如麻,定是还留有后手,就如自己,也是如此。
  那个雨夜,当晁晨在惊雷声中排除公羊月的嫌疑后,立刻改为锁定其他的目标:如果凶手不是公羊月,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想让公羊月成为“凶手”——
  阿韦在四个孩子里出生最好,因而脾性娇气,平日最为怠惰,稍微新奇的东西,便能诱得他坐立难安。顾在我被刺当晚,四人都在院中与他温书,阿韦借故如厕,可回来的路怎么也绕不到书斋,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事后,他也问过值夜的婆子,书斋附近的人是馆主自己撤走的,馆主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只能推测,他与人有约,不想教外人晓得,联系后来发生的事,这个人极有可能便是公羊月。
  可这就怪了,那天其他孺子都下了乡校,只有自己在,剩下的便只有孩子,还有洒扫婆子。眼见着都有嫌疑,却偏偏一个都拿不定。
  至此,晁晨开始怀疑是旁人所为,譬如余侗,近来的生客只有他一人,但余侗也死了,尸体上的纸条被搜走,说明公羊月来过,如果余侗有问题,那么这红衣剑客早该跳脚。
  凶手既不现身,又在暗杀人,还栽赃嫁祸,唯一的理由便是仍有图谋,可活着的人里,谁还可被图谋?晁晨想到了自己。余侗露过底,这个大老粗是块硬骨头,显然凶手没有套出华仪的口信,只能借公羊月激怒自己。那样的情况下,越是无助,就越可能向外求援,但偏偏顾在我确实没留下一点交待,他想求也求不得。
  但没关系。
  晁晨补了个局,既然毒蛇伏草不探头,那边想法子引蛇出洞。余侗没来得及传达口信,但他可以捏造一个“口信”。至于公羊月,既如此看重家门,为了那手札必定会来,只要设计,还能一箭双雕。
  公羊月试着转剑,想挑断压在手臂上的丝刃,但他只要一动,立刻有别的丝刀补过来,牵制住手中锋芒,他只能用指甲盖轻轻一弹,回到刚才平衡的状态。
  “还在等什么?”
  “我总得知道,有没有黄雀在后,看样子你这一世杀人如麻,死到头活该孤家寡人。”晁晨深吸一口气。这魔头虽已入彀,但难保没有同伴接应,那个梳着高马尾的黑衣男子,他的剑法绝不逊色,晁晨虽已失去武功多年,但这点眼力劲尚存。
  公羊月眼珠一转,点破他的顾及:“哦……你是怕杀了我,他们会对书馆出手?我告诉你,只有我一人赴约,要杀趁早,过时不候。”
  晁晨捏紧引线,这时候反倒讲起君子之礼来:“公羊月,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杀你一人,你的同伴只要将阿韦送还,便不与计较。”
  “你的话太多了,“公羊月十分失望,摇头道:“你没真正杀过人吧,杀人不过头点地,越是犹豫,死得越快。公输府的绕梁丝,锋利可削肉断骨,号称飞蚊不过,虫萤不出。若你刚才直接动手,我会敬你是条汉子,但现在——”
  公羊月伸出两指向下探,夹住贴近心口的一根,用力一别,只听“嗡”的一声,寸寸裂开。机窍转动,向他手指切来,他两指却如鱼穿梭于网洞之中,次第点过周围双刃十字交错之地,内力一涌,只见银光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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