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哥,明天我公演,你要来看吗?”
黎塘那边有点吵,信号也不是很好,他大着嗓门说:“什么!……什么演?”
汤九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第四次公演!你现在都已经这么不关心我了吗?”
屏幕那边黎塘又卡了几下,说出口的话都成了性感的电流音,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正常。
“这边信号应该可以了。”黎塘看着屏幕里自己下半辈子的摇钱树,几分钟前还卡成了表情包的那张脸瞬间就春风满面了,“你刚说什么?公演是吧,我记得!我记着呢,你明天第四次公演嘛!”
汤九邺累了,不想理他。
不过黎老板对着汤九邺脾气可好了,毫不在意地接着说:“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去现场?我之前看网上早就没票了,我怎么去?”
竟然在关注公演的票,黎塘这还说的像句人话,大少爷勉强给老板点面子,说:“我去找导演申请了个工作人员的位置。”
“这样啊……”黎塘露出了和方才狄乐同样为难的表情,“不过我现在人在外地,事情也没处理完,可能赶不回去。”
行吧,一回生二回熟,汤九邺再被拒绝竟然已经开始习惯了:“都不来拉倒,我找埠哥去。”
黎塘那边信号又开始不好了,听话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谁知道那句汤九邺低声说的埠哥他竟然听进去了,立马扬手道:“你等等!”
汤九邺手指悬在挂断键的上方,疑惑地停住了。
“怎么了?”
“你刚说什么?”黎塘扯着嗓门说,“你要去找陈先埠?”
“对啊,那个位置我好不容易申请来的,你们都不来留着多浪费。”
“我们?”黎塘重复了一句,可他此刻没心情管“我们”究竟是谁们,他嚷嚷着说,“你别去找陈先埠,他也没空!”
汤九邺抓重点一流,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
黎塘上一秒还聒噪得要死,这一秒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
汤九邺福至心灵:“所以你们两个一起出去办事了?”
黎塘半响才点了点头:“啊。”
“公司的事儿?”
黎塘弱弱地说:“不算是。”
“那你私人事情拉着我埠哥干嘛!”汤九邺俨然如一只护崽的母鸡,“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唔喔、我……”黎塘平时口齿伶俐,此刻竟不知为何憋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最后在汤九邺逐渐变色的目光里,只能佯作正气盎然地反驳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管!”
“屁!”汤九邺暗啐,“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儿,哪天找到好老板我就跳槽!”
“你敢!”
大晚上的,黎塘捂着胸口痛心疾首,自己就不该接这个小兔崽子的电话!
汤九邺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他跟黎塘玩笑归玩笑,只是好不容易申请来的位置最后还是没人能来。
他消沉了一整个晚上,幸好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又恢复到原本那个神清气爽的气人精了。
*
临近傍晚,公演场地外已经一派热闹非凡。
第四次公演后就是决赛,《十分星》这档节目从去年年尾到今年年初在这个圈子里掀起了一阵狂潮,用一个个色彩鲜明又实力强劲的选手以及相当有诚意的制作吸引了一大批观众和粉丝。
节目进行到第四次公演,观众投票数已然创下新高,节目组的话题度也始终维持在热门榜上,包括这次公演的门票,一经发售,瞬间哄抢一空。
第四次公演的原创舞台和之前几次公演的形式完全不同,每一组都毫无保留地彰显出了自己独特且极具魅力的风格。节目组在早上的时候发了摄影师昨晚连夜做出来的宣传海报,瞬间引来一大批“神颜”、“神图”之类的疯狂称赞。
毫无疑问,《十分星》这个节目本身就像此刻的公演场地一样,它的受欢迎程度盛况空前。
按照抽签决定,汤九邺的《人间》组这次被安排在第一个上场,他们一站在台上,台下尖叫声掌声瞬间纷至沓来。
汤九邺头发有点长了,上台前他一时兴起在脑袋后面随意扎了个小揪,转头的时候被台下的观众看到了,更是惹起一片欢呼,被主持人连连调侃。
自我介绍完,汤九邺看了眼辛易,发现此刻连辛易都比昨天更放松了一些,他随即就放心了。
他看着台下,突然感触颇深,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
简单的流程以后,主持人介绍:“在表演开始之前,下面让我们先有请《人间》组队长汤九邺为我们一句话概括一下这首歌的创作理念吧。”
汤九邺望着台下,又看向不知何地的远方,一直到掌声渐停,他缓缓开口:“它是我们送给所有人的礼物与祝福。”
纵然有千言万语,可汤九邺此刻只把这所有凝结成了一句话,在热闹与安静的缝隙,他把祝福双手奉上,说:“若爱短暂缺席你身边,请你仔细聆听我的《人间》。”
☆、四公
汤九邺组的《人间》是这次公演中最简单的一个舞台,最浅显的灯光、最直白的造型,他们组仿佛要把所有以前的东西都舍弃,抛开那些繁缛的装饰和其他,致力回归到最本真的事情上来。
他们想要唱歌,想要讲出自己想说的话。
耳机里旋律进入前奏,那是汤九邺自己录的一段钢琴声,缓慢而淡然。他跟着这段旋律,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块“奇怪石头”。
“看法不至于。可能我比较像是来自世界之外,不小心误闯进这个圈子的一块奇怪石头吧。”
汤九邺站在自己那一块格子里缓缓拿起了话筒。
听说,日出东方,日落他乡。
传闻,人间四时,更迭成轮。
我向人间窥望,万里烟火,千丈混沌。
人类擅长撒谎,方寸成格,各自为盾。
《人间》这首歌是送给所有相信爱的人的一份礼物,更像是汤九邺自己阴差阳错误闯进这个圈子,从而激起一池波澜后的心路历程。
他曾经说自己像是一块奇怪石头,除了网友们解读出来的那颗星的含义,也是他真的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却像是来自他方。
生日的那天晚上,他把这种心情写进了这首歌里,像是内心深处有一个来自他乡的奇怪石头探着头想要寻找所谓人间。然而他来了,他看到了,却发现这里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朝晖追逐落旸,繁华沾染晦暗天光。
一人伫立烟火中央,画牢算作孤邦。
迟暮眷恋星辰,你我在各自方格低唱。
汽笛、人语、心跳。
喧嚣和吵闹。
烟火、拥抱、微笑。
灿烂与广浩。
世界很大。
我与光影握手言和多谢关照。
走过的人间人人不露他孤独样貌。
谢泊恩和余焱在第一次看到《人间》的歌词的时候,说他们最喜欢的部分就是副歌以及副歌前的那部分,所以当初分词的时候,大家一致同意把这两部分分给了他们。
他们两个的声音相似,是一种低沉的平静感,是那个奇怪石头来到人间却发现大家有着相似的面具和同样的孤独。
这似乎不是他曾经听说过的人间。
世界很大,车水马龙,汤九邺曾经听过繁华中心的嘈嘈喧嚣,也曾一个人走在其中目睹孤独。
那时候他觉得一个人的人间满含生机却毫无生气,他想这世间会不会有个人和他一样,盼望着一转眼就能看到身侧风光。
台下观众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谢泊恩和余焱身上,辛易却已经坐在舞台中央,怀中是教他紧张也松弛的大提琴。
辛易记着汤九邺跟他说过的话,闭着眼睛,琴声就在他一拉一回之间倾泻而出。
那是股压抑着的难过,把所谓“孤独”淋漓尽致地洒落人间,没人逃得开,它像是生来就流淌进血液的东西。
可当其余四个人从各自的格子中走出,当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辛易手下的旋律基调猛地一转,它又变成了纯粹而明净的惊喜。
那种不留用力挥洒出的旋律跟着辛易越来越洒脱的动作一起,势如破竹地打碎了一直以来舞台上的低鸣,将一种快乐与难言的满足传递给了那个误闯人间的奇怪石头以及人间的每个人。
灯光是一种陪衬,舞台效果是最好的辅助,余焱之前找节目组借来的小地灯就是一种无言的方向。
在现场,这种陡转而变的节奏本身几乎让所有人瞬间热泪盈眶。
那一刻,不仅是观众,《人间》组的每个人似乎都想起了一句话。
“孤独的背面是爱。”
朝晖追逐落旸,繁华沾染晦暗天光。
有人伫立烟火中央,方寸也是万丈。
迟暮眷恋星辰,你我在彼此方格低唱。
汽笛、人语、心跳。
喧嚣和吵闹。
烟火、拥抱、微笑。
灿烂与广浩。
世界很大。
你菀然而立的位置方寸寥寥。
在我的人间。
爱停泊的方向东西南北朝。
孙笑和辛易的声音有些亮,散在空气中像是他们昨天晚上手里的零星烟火,拂过以后仍如留白一般回荡在空气里,汤九邺在这样的氛围中最后一次举起了话筒。
我看,星辰为舞,孤月不独。
我想,圆缺阴晴,终有归途。
我在人间回望,万家灯火,唤我入埠。
人类擅长相望,四目而眺,你是归途。
曲终人还在,这是场浪漫又孤独的告白。
渴望在人间寻找答案的奇怪石头找到了“方寸也是万丈”的归宿,那些带着伪饰面具的人走出自我封闭的格子,见到了孤独背面的爱意。
爱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但爱会让生命有所意义。
曾经有人告诉汤九邺,希望他能一直在爱里行走,爱会成为他的勇气、铠甲和盾牌。
今天汤九邺望着台下,笑容明媚,大声告诉每一个人:“希望你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人间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星》公演有很多次,但我贪心地想每次都写出点不一样的东西,为了这个不一样,快把自己搞死了。
啊——
☆、前路
汤九邺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下台的,他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掌声和欢呼,也模糊了余光中成片的灯海。
他们组的人一下台,辛易就抱着几个哥哥们哇哇大哭起来:“太难了……呜呜,可是、可……我做到了。”
“我们、我们都做到了!”
辛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几个人身上靠,一点形象都没有。他这一哭哭散了围绕在他们几个人身上的所有情绪,逃离训练也逃离舞台,他们现在像是个快乐有又简单的自由人。
辛易还在哭,孙笑嫌弃地弹开了。
汤九邺和谢泊恩坏死了,站在一边假意安慰实则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只有余焱还有点良心,从工作人员那儿借来张纸巾递给辛易让他擦脸,无奈提醒道:“你需要镜子吗,或者这边还有摄像头。”
一听摄像头,辛易噌一下就止住了,淡定抬起头,只是眼泪一时间止不住,努力憋泪让整张脸皱得像个肉包子。
这场公演也让每一位选手都绷紧了神经,在这半个月的准备时间里,所有人都时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往后退不得,往前是辨认不出方向的万丈洪荒。
节目组考虑到这些,为了不让选手们刚比完就看到胜负票数容易直接心态崩盘,于是将现场票数保留,并且给所有选手放了一天在录制地自由活动的假期。公布票数和淘汰环节集中到一天以后再录。
第一次比完赛以后可以毫无负担地休息,凌晨时分,所有人一结束今天的公演跑着吼着飞奔回宿舍,闹得工作人员集体远离这栋楼。
汤九邺睡到下午一两点才醒,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就见这会儿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
宿舍其他几个人还在睡,汤九邺转身看到自己上铺的高维胳膊伸在栏杆边已经箭在弦上了,他想起之前集训上铺的那兄弟,心有余悸,当下强制性把高维的胳膊给推回去,这才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这个时间点狄乐应该正在上班,汤九邺没去打扰狄乐,他记着睡前心里想的事拨通了黎塘的手机。
黎老板小心眼又记仇,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汤九邺把他气得半死的事情,声音毫不客气:“怎么啦?我马上要登机了,有事快说!”
“登机,登什么机?你去哪儿?”
“还不是去你……呸!”黎塘意识到嘴瓢,转口就说,“回家!登机回家!”
汤九邺捏着手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偷笑道:“去我?你跟埠哥要来夏城看我啊!”
黎塘和陈先埠确实要来夏城,那天晚上汤九邺打那通电话的时候陈先埠已经睡了,他第二天早上起来知道这件事,就跟黎塘说处理完事情先去趟夏城。
黎塘没想到陈先埠这么惯着汤九邺这个小崽子,他其实也想去但他那天晚上被气着了,所以不想告诉汤九邺让他得意忘形。
黎塘打算先瞒,谁知道现在还是被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他尴尬地朝旁边的陈先埠看过去,被陈先埠一个眼神给吓回来了,只能对着汤九邺死鸭子嘴硬道:“你想得美,没良心的小崽子。”
汤九邺也不戳穿他,捂着肚子就开始笑。
黎塘忍无可忍,这倒霉孩子太不把老板放在眼里了,他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打电话来干嘛,就让我听你笑的?”
汤九邺刚起床,这会儿笑得脸上肌肉都紧绷在一起,他强忍住笑意说:“不是不是……”汤九邺拍了拍脸,张着嘴说,“我有正事跟你商量。”
43/75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