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两人渊源不浅,而大家也很想看路易斯·安茹的反应。
“今天我可不是来结仇的,而是来祝贺你的婚礼。”
‘婚礼’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异样嘲弄,唐知白要被他气笑了,“祝贺?我和你之前有什么可祝贺的吗?既然我们彼此都不想见到对方,就何必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这里大放厥词,沙尔曼,你这话是在愚弄我?还是在愚弄你自己?”
“别这样。即使我再恨你,但毕竟作为我妻子最好的朋友,今天我是不会捣乱的,他告诉过我他很想参加你的婚礼,可惜他现在有事无法前来,所以这份礼物只好让我亲自送过来交给你,林诉,你不会不领情吧?”荣西扬起嘴角。
唐知白眉头皱得更深,没有说话。只觉得荣西·沙尔曼这话诡异极了,心底开始怀疑起他是不是打击太大,心理失衡已经疯了。
这份礼物不是什么奢侈珠宝、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见他从板正军装中拿出一薄薄的信封,这简单的动作让尼尔等一直满心戒备的人还击动作呼之欲出,路易一直指令拦着了他们粗鲁的动作。
沙尔曼掏出信封就递给尼尔·帕特里克,眼底是蔑视嘲讽。
得到路易首肯,尼尔才接过这油漆封好的信件,厉声告诫,“最好别耍花招。”
送完信,荣西·沙尔曼仿佛才看到路易斯,“安茹大人,听说数月前您和沙俄的阿廖沙王子合作成了很大一笔交易,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路易面色不改,淡淡道,“哦?沙尔曼长官对生意也有兴趣?”
荣西笑了,“有价值的生意我都感兴趣。”
两人平静对视着,任谁都能感受这场风波下的暗流涌动,犹如沙漠中绽放的流沙,平静无澜隐藏在地底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崩裂坍塌将生命无情卷入,这场无声的博弈就像是试探也像宣战。
路易眯了眯眼,打破这场宁静,“可如今的沙尔曼长官看起来更像个病态的赌徒,这样的赌徒在赌桌上可赢不了筹码,不过我记得沙俄王子在英格兰的友人不正是沙尔曼家族么,以曾经的交情,这种小事我相信现在的王子一定很乐意帮助长官大人的。”
这两个人一口一个敬语,可话语间却听不出一点尊敬的意思,满是嘲讽。
唐知白握着信封看了路易一眼,他甚至不知路易什么时候和阿廖沙有了联系,脑海记忆回溯,是半年前的那次刻意‘相遇’?那时候的阿廖沙处境不佳来到英国寻求合作,他甚至想通过自己联络上安茹家族,当时他狠心拒绝了他……片刻唐知白便清楚明白了原委,阿廖沙已经成功达到目的,所以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自己。
有时候他想得通现实,有时候他又觉得现实有些可笑。
面对冷得像毒蛇一样的路易斯·安茹,荣西再精致的虚伪面具也有些绷不住,“希望安茹大人满意我送您夫人的礼物。”
“谢谢。”路易挑挑眉。
他冷哼一声,“走。”
目的完成,酒吧带着宪兵离开了花庭,皮鞋军靴扬起一阵尘土。
唐知白握着信封就像颗滚烫通红的火炭,加列立刻出来活络气氛,让乐队奏鸣起欢跃的协奏曲,邀请自己未婚妻领头进入舞池,绅士美女纷纷加入跳起热闹的沙龙舞。
……
忙碌了一天。
夜半,唐知白坐在西墨床边,替睡熟的孩子掖被角,动作盛满温柔。
枯坐一会儿,确定孩子熟睡后,才轻声来到阳台上,看着天上星辰璀璨,洒下细碎余光。
沉浸夜晚景色,他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正是白日里荣西·沙尔曼亲自送上门的那封信,唐知白犹如拆解平常报纸般,慢条斯理的撕开信件……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明天就能完结。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又没更 4瓶;祈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枯瘦白皙的指尖紧握着薄纸, 肤色接近透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只是微微颤抖,看得出这个人用了多大的控制力才遏制住喷涌而出的情绪, 就在那羊皮信封即将被捏破的时刻,他慢慢平缓下来, 就像是看完一封普通的报纸信息,缓慢而仔细地将纸张折叠,放回信封中。
将它放进外套口袋, 唐知白面色很平静, 一跌坐在摇椅上有些茫然,一双黝黑瞳孔注视着夜晚寂静清冷的花园,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进去,只是一汪无底的深水。
白日里庭院的繁华热闹, 终究只是转瞬即逝的过客, 没有谁会有义务永远陪伴……
冷风吹过, 唐知白一个激灵, 清醒过来。他抚了抚双肩, 转头走进了卧房。
等他走进卧房时,路易已经梳洗完毕, 正用长毛巾擦拭着头发,湿漉漉的卷发垂在衬衣肩头, 润湿了一大片, 平日里严肃冷厉的人只有这时才有几丝烟火味, 看到人进来,他嘴角带上抹温柔,“那小东西现在才睡着,还真不懂事。”就像浸寒冬日里的月光, 锋利却对唐知白独有一抹温柔。
路易是残忍不假,可这么多年与他合作的生意伙伴都说过,这是个极具礼仪的绅士,能在相互尊重共赢的情况下,这个神秘的安茹家主甚至相当谦和儒雅,并不会刻意为难任何人。无论这份性格是否带上假面具,但无疑证明从小到大路易都是天生的表演者。
见唐知白站在原地盯着自己发愣,路易眼里氲上层笑意,停下手中动作,上前将他牵到床边,“怎么了?这么呆,婚礼第一天反而不习惯么白,我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仪式,我们两人都不屑于尘世束缚,而且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不是么……”他抚过唐知白柔软的发顶,挽指勾起一缕发丝滑至发梢,看似玩弄又是打量。
“不是,我没有在想这个。”唐知白摇摇头,他努力想调节自己情绪变得正常,可枕边是个极度敏感又对他非常熟悉的男人,任何细枝末节的变化都很难瞒过路易。
“哦?”他看不见的地方路易眼眸微眯了眯,语气却没变,“不是因为婚礼,那就是因为荣西·沙尔曼……的那封信,正是里面的内容才让你心神大乱,告诉我,里面说了什么?”
唐知白有丝慌乱,连忙拉住那只玩弄耳畔发梢让他躁动的大手,“没有什么。”
路易直勾勾的看着他,幽深得就像条无底隧道随时要把人吸进去,开启嘴唇刚要说什么,就被他的手指拦住,薄唇触感下的手指冰冰的、还有点颤抖,想来是刚才在外边吹了寒风,路易挑挑眉便没有再开口,只是低头将他双手揉搓捂热。
制住危险的爱人,唐知白也算是松了口气,疲惫地倒头靠在他怀里,闭上双眼无意识蹭了蹭,哑哑开口,“别这样,我真的只是在想事情……以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没有谁会影响我们的,沙尔曼不可能,你也……”说着说着,他嚅嚅之声逐渐消失在疲惫嗓音之中,彻底睡了过去。
路易没有马上动身,而是枯坐在床沿等了很久,就算肩膀和胸膛被压得发麻也没有动一下,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怀中熟睡的男人,平静的眸子中看不出喜乐,反而因为常年的杀伐狠厉染上厉色。
直至怀中人呼吸均匀平缓彻底熟睡,才小心起身将他放平到床上。之后用温水替他擦了脸,脱下靴子,换上睡衣,这系列动作非常温柔,可见路易早已使用了无数次非常熟练,甚至没能让熟睡的人在梦境中叮咛一声。
如果外人看见,这将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甚至不少人会惊掉下巴,伦敦社会说到底还是男人畅行,话语权掌握在那部分人手中,贬低女人是几百年的常态没人觉得不对,而对于依赖男人生存的这部分同性男性更是在社会最底层,得到大多数人的唾弃。就算极少有路易这样对自己同性恋人专情的人,在家里也是主导者地位,更遑论举行婚礼广而告之。
此刻路易小心翼翼动作中,看得出他很享受这个过程,甚至带了丝虔诚,没有人能明白这怪异的虔诚感从何而来。大多数人或许忘了,从小到大是路易在生活中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唐知白,从懂得罪恶与丑陋开始。
看着陷入枕头的爱人,他拉上绒被将一切整理好,为唐知白调整成舒适的姿势,路易拿过外套放到沙发上,一封信封掉落在地摊上,滚了几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羊皮信封香味异常的火漆,正是宴会上荣西·沙尔曼当面挑衅送给唐知白的信件,也是方才唐知白心神大乱的来源。
拾起信封,火漆已经被扯开唐知白显然已经知道了内容,路易短短瞥过,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带了些许轻蔑和嘲弄,再也没有给予它一眼。
就原封不动的塞进衣服口袋,放归原位。
夜半,唐知白熟睡中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躺下,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人抚摸着自己的鬓发,很轻柔,很轻柔……似乎呢喃着什么,可两人同床数年已经太过熟悉彼此,他只是挥挥手示意别再作弄他。
……
倏日,一辆轿车从别墅大门驶出,门卫按照规定拦下检查,教室座车窗缓缓打开,露出的正是那张白皙熟悉的脸,“是我。”
门卫反应过来一愣,小心翼翼问道,“唐先生,您自己开车……这是要去哪儿啊?”说着甚至伸头探了探车内,确定没有一个人,见他没有回答,只好又道,“今早安茹先生才出门,您要去哪里,不如等先生回来,也安全一些。”
此刻唐知白裹了厚重的围巾,几乎就快把脑袋给遮住,目光有些冷淡,“怎么?我一个人不能出门么,怎么出去还要你管?你们是打算将我锁在这里?”
平日的唐先生待人十分温和,这样责备冷淡还是第一次,门卫马上慌了!
连忙道,“怎么可能呢唐先生,我怎么敢……”他一时没有了主意,还是身后的门卫机灵马上就转头跑去禀告了加列,唐知白虽然不爱出门,但这样独自开车外出,还是头一次!
正窝在办公室喝咖啡的加列差点撒了裤子,连忙跑出来。
风尘仆仆从隔壁别墅跑了过来,压着帽檐,劝道:“唐先生怎么突然要一个人出门?天呐,您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您熟悉车辆操作吗,这真是不安全!”
唐知白一直将加列当做朋友,口气很温和,“加列,我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加列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急道,“您可以提前和我说,我来安排,想去哪儿我派人跟着您,或者我现在上车跟着您?”说着就让手下去拿外套,准备上车。
唐知白伸手拦下,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想一个人,晚上就回来。”
第124章
他目光清澈澄明, 寒风中有与所有人都不相符的清明,是一种在他们这些成日枪口偷生之人完全不同的清醒。加列愣住了,他觉得今日的唐先生格外不同, 具体是哪些微妙的不同他也说不清楚,可总觉得要发什么大事, “您……”
唐知白没有再说一句话,踩下油门就驰过护栏,留在原地的几个人片刻惊诧后不知所措, 他们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而且唐知白是个特殊的存在,有人看着黑车远去的方向,切切向加列询问道,“加列, 怎么回事?这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报告安茹先生?”
加列烦躁道, “闭嘴!”
说罢立即返回室内, 向中央公园处办公室打了通电话, 随后乘上辆车向唐知白消失的道路追去。
……
绿树成荫的油柏树被藤蔓缠绕, 车摇摇晃晃停在古老庄严城堡后方这样不起眼的位置,唐知白走下来, 零下温度连呼吸都透出白雾,他紧了紧围巾, 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待他了。
转角缓步走出一个板正军装的人, “我还以为你今天出不来了。”
“你亲自将信封交给路易, 就明白无论如何我也会赴约不是么。”唐知白当做没有听到他语气间的嘲讽,抬头看向这个即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有几年了?时间忽然变得好漫长,让他觉得一切都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又似乎并没有过多久,他曾在这里生活的一点一滴都记得。
这里只不过是诺曼庄园最不起眼的一角,可庄园实在太大,那么远的距离城堡依旧清晰壮观,新栽的绯色樱花开遍山野,映衬在城堡前的湖水中,美得像名家绘笔下的油画,让他想起曾经在洛明庄园后山的那片灿烂的樱树林,舅舅很喜欢种植樱树,可惜出事后洛明庄园被皇室收回几经易手,那片记忆中的樱花林恐怕早已枯败。
回忆收回当下,唐知白闪过一丝怨恨和不解,肖卫·本·诺曼,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了?刚踏上这块土地就开始回忆从前了吗?”荣西·沙尔曼扶着拐杖,厚重的军大衣皮手套将他整个人衬得冷厉高大,可眼中那种侵犯似的打量,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极其不舒服,还带着丝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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