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行南没动,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已经脱了上衣的韩深。喻行南俊美的五官上挂着几颗雨滴,长发因为雨水凝成几缕垂他脸侧,但并不狼狈,倒显出几分风情来,只不过他张口说出的话却泛着一丝冷意,“深,你半夜跑这里做什么。”
正低头擦头发的韩深闻言身形一顿,放下毯子,紧接着嬉笑道:“这不晚上有点失眠,想出来兜兜风,可谁知道这车说坏就坏,半路刹车失灵,给我困住了。”
喻行南皱眉,“这辆车昨天刚被Samuel的朋友弄坏了。”
韩深一愣,“昨天就坏了?”韩深拍了拍额头,无语道:“我这两天一直忙比赛,都不知道。”韩深说着摆摆手,“算了不提了,等会儿叫个拖车给拖回去。”
喻行南嗯了声,见韩深始终光着膀子,便淡淡道:“后座上有干净的衣服。”
韩深正愁这事,眼睛不禁一亮,笑道:“老婆永远都这么靠谱。”说罢,凑过去咬了口喻行南的唇,移到后座就开始换衣服,同时还不忘问:“不过话说回来,你咋这么快,怎么找到这儿的?”
喻行南眼睫闪了闪,拿过韩深用完的毯子擦着面上的雨滴,淡道:“我对这里比较熟。”
韩深正在换短裤,听罢随口问:“你来过这里?”
喻行南道:“嗯,你当时说是荒地,而且在郊外,就只有这么一条路。”
韩深穿上裤子,不疑有他,感叹一声笑道,“多亏有你,不然这次就完蛋了,感觉今晚老天在玩我,车坏了先不说,手机还正巧没电,啧。”韩深说着又移到副驾驶上坐好,“刚忘了问,这辆车哪来的?”
喻行南这时已经放下毯子,再次将温度调高了些,“是酒店的车,冷吗。”
韩深把自己收拾妥当,闻言长长呼出一口气懒洋洋地道:“还成。”说罢又看了眼喻行南刚被雨水打湿的上衣,轻声问:“你冷吗,刚不打伞就跑出来,当心着凉。”
“不冷,刚才没淋多少。”喻行南淡淡回道,同时发动引擎,载着韩深往酒店方向驶去。
路上,车厢里很暖,但气氛却稍显凝固,喻行南没问韩深为什么失眠,韩深也没主动提,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了酒店,草草洗完澡后已经清晨五点。折腾一夜,二人都有些疲乏,便又搂在一起开始补觉。
刚躺下没多久,韩深本来就已经很困,但还是强撑着跟喻行南主动解释了下,“我刚就是因为唐纳德的事有些闷,所以才失眠想去兜风。”末了,韩深又用嘴唇轻轻摩挲了下喻行南的喉结,用气声缓缓道:“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
喻行南的手习惯性地放在韩深腰间,听韩深解释完后,良久才低声道:“以后觉得烦闷可以叫醒我,想出去兜风,我可以陪你。”
韩深闻言登时一怔,眼睛亮了亮,抬眸看着喻行南完美的下颌线道:“真的?”
喻行南点头,“嗯。”
见喻行南这么善解人意,韩深只觉得郁闷已久心情一下好了太多,身体仿佛都变得轻盈。韩深一时愉悦,就主动翻身压住喻行南,二话不说便吻住了他的唇。
两人来回撕咬好一会儿才消停,最后实在耐不住困,才纠缠在一起睡了过去。
翌日上午,韩深才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焦距刚对上,入目便是Samuel那张放大版的脸。
刚醒来的韩深被吓了一大跳,当即往后闪开,随之低头在被窝看了眼自己,松了口气,幸好喻行南记得在放人进来前给他穿好衣服。
“终于醒了,我一大早就听Erwin说你昨晚开我的车出去了?”Samuel挑着眉问。
韩深用被子蒙住头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生理性的眼泪,接着坐起身笑道:“不好意思啊,当时太晚,就没跟你说。”
Samuel摆摆手,“我不是在意这个,就是问问你有受伤没?”
韩深摇头,半开玩笑道:“没有,我的车技怎么可能受伤?”说罢就下了床,往浴室走去,同时还不忘问:“不过你那个刹车到底怎么坏的?这么好的车,被你两三天就搞得没了车样。”
Samuel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跟上韩深讪笑两声道:“其实也不怪我,是我一个朋友,我吹你上次开得多快,他不服输,乱踩油门,硬说他能开得比你快,可惜最后车没控制住,他就开始长时间踩刹车……”
正在刷牙的韩深失笑,吐掉嘴里的泡沫无奈道:“你们跟我这个职业赛车手比干嘛,当时没出事吧?”
Samuel靠在浴室门框,耸肩道:“人没事,就是车变得有点间歇性刹车失灵,准备过几天再送去修,但没料到你昨晚就开出去了,真是要命。”
韩深笑笑,擦干了脸,一边刮胡子一边道:“幸好行南认识路,不然我昨晚就真被困在那个鬼地方了。”
Samuel闻言一愣,确认道:“Erwin认识路?”
韩深扬了扬眉,“嗯,他说对这里很熟,我当时也不知道在哪,他一听就知道了,靠谱吧。”
Samuel满脸透着不相信,脱口而出道:“他才第一次来这里呀,法国的话他只在我舅舅那个城市待过。”
韩深怔住,“你说什么?”
Samuel这时也反应过来,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他当时有让当地人带路没?”
韩深脸色沉了下来,缓缓放下刮胡刀,看着盥洗台上的一对情侣牙刷摇了摇头,随之低声道:“他一个人来的。”
Samuel没再吭声,或者说是不敢再讲话,对环境不熟但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除过那个可能外,他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韩深半晌没讲话,等再开口时就直接看着Samuel的眼睛问:“你的车能定位吗?”
Samuel吞吞吐吐道:“那个,能是能,但只连着我的……”
韩深没待Samuel说完,便冲出浴室,在卧室里掀开被子来回翻找,最终在一旁桌子上找到他已经充好电的手机,想都没想便将其递给Samuel,沉声道:“你帮我看看。”
Samuel有些为难,挠了挠头纠结道:“要不等Erwin回来后问问他?”
“不用,你现在帮我看。”韩深说着往前一步,脸色很不好看,“你要是不帮,我就去找别人。”
五分钟后。
Samuel放下韩深的手机,然后在韩深的凝视下点了点头。
韩深眼眸一颤,脑袋登时像被重物击中一般,感到阵阵晕眩,他眼眶有些红,喉间变得异常干涩,但仍是想再次确认一下,给自己和喻行南最后一个机会,他哑声问:“我的手机,被定位了,是吗?”
Samuel坐在桌旁,忽然不太敢跟韩深对视,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无法撒谎,只得道:“是的。”
韩深沉默了。
Samuel见此,立刻站起来安慰,“那个,Erwin可能只是太关心你,无法自拔才这样的,而且这只是定位,并没有监听或是其他乱七八糟什么的……”
“多长时间了。”韩深低声问。
Samuel眉毛抽了抽,半晌才硬着头皮道:“三月中旬开始。”
韩深腾出脑子算了算时间,“噢,是他刚出国去巴林找我那会儿。”
Samuel见此,更是担心,他虽是Erwin的弟弟,但也不能因此欺骗韩深,所以他说了实话,只是看到韩深现在这副模样,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忍不住回忆起汉斯曾经跟他坦白的那些话……
“Beckmann就是个疯子,他试图控制我的一切。”
“我受不了,他根本就只是把我当木偶对待。”
“他变本加厉,想让我对他言听计从,这根本就不公平……”
“跟他分手,是我的解脱,很庆幸自己还没陷得太深。”
跟汉斯交往期间的喻行南才24岁,那时候的他正年轻气盛,不懂得收敛锋芒,对汉斯毫不掩饰地展露了他的本性。然仅仅半个月,就让当年同样年轻的汉斯频繁崩溃,加之当时喻行南态度强硬且冷漠,在汉斯的反抗下他逐渐也失了耐心,最终提出分手。
然一年后,喻行南对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人有了好感,他自己本就长得好,加之身份崇高,几乎没经历波折便再次开启了一段恋爱。可惜的是,这次比上次还短,对方始终说他幼稚霸道,相处过后各种矛盾,几乎还没谈情说爱便光速分手,再次恢复单身。
连续两段恋爱无疾而终后,喻行南便没再想过这方面的事,专心搞起了音乐,在岁月的沉淀下,他渐渐也意识到自己性格上的缺陷。但这又如何,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为了某个人而改变,直到遇见忽然强行打破他原有宁静生活的韩深……
Samuel见韩深面无表情地推算出时间,斟酌了下言辞就开始道:“我很喜欢你的性格,韩深,所以才会对你说出实情。但Erwin本身就是这样,除过你之外,他从没好好谈一场恋爱。相处这么多天,我发现你不喜欢被约束,但即便如此,你还是与Erwin交往了半年,这期间是有你的包容在,但也离不开Erwin的改变。”
Samuel边说边注意着韩深的表情,自己的私心还是不想他们分手。其一是怕汉斯看到如今改变后的喻行南再次旧情复燃,其二则是对方毕竟是他的哥哥,他有义务帮忙。
所以Samuel继续道:“这事的确是Erwin的不对,但我还是衷心希望你能理性解决。信我韩深,Erwin能为你改变一次,就能改变第二次,这过程中可能需要你的耐心,但总有一天,你们能完全契合,感情都是需要磨合的不是吗?”
韩深直视着Samuel,期间一句话没讲,反应都没给一个。
Samuel察觉到后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道:“当然,我没权力要求你对Erwin一直保持耐心,如果你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就离开他,放过自己。不过我还是要稍微提个醒,如果你真受不了想离开,那就走得干脆点,不然的话……”Samuel说着忽然扬起唇,放低音量,“他可能会阴魂不散哦。”
韩深脸色一黑,声音略显僵硬,“劳烦您操心了。”
Samuel笑笑,随之摆手道:“不用谢,话就说这么多了,其他我也管不着,不过!”Samuel说着忽然正了脸色,“你千万别告诉Erwin定位是我发现的,不然我就惨了!”
韩深冷笑一声,“你很怕他?”
Samuel苦笑着遥遥头,“不是怕他,是怕我爸妈,我要是惹了他,他就会用一副大人的模样去跟我爸妈告状,后果可想而知……”
Samuel说着看了下表,随即眉头一挑,道:“我该走了,汉斯正在楼下等我,还有啊,Erwin刚交代说,你饿的话先吃保温盒里的葱花饼,等他买菜回来再吃正餐,就这样,拜拜。”
“Samuel。”韩深忽然叫了声。
Samuel回头,递过去一道询问的目光。
韩深道:“谢谢你能把实情告诉我。”
Samuel笑笑,耸了耸肩道,“不用,我也有私心,但希望你们永远在一起是真的。”
Samuel走后,房间登时安静下来,韩深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渐渐卸下伪装,失力般坐回到床沿,怔怔地望着窗外明晃晃刺眼的日光出神。
其实不管Samuel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摇自己想法,因为喻行南这次的行为,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以前那些小吵小闹他可以让步,可以宠着,但这次,他不想再轻易翻页。
韩深坐在床沿理着自己的思绪,待喻行南提着新鲜蔬菜和肉回来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就差走个人了。
喻行南将菜放到厨房,见韩深已经穿好外出的衣服,淡淡提醒道:“是今天下午的机票,等会儿还要吃饭。”
韩深面色沉沉,自顾自坐在沙发上,一双桃花眼此刻竟显出一丝犀利的感觉来,只见他声音一反往常,变得无比冷冽,“问你个问题。”
喻行南一愣,察觉到韩深状态不对,心底立刻有了防备,但面上却是不显,淡淡道:“嗯。”
“三个月前,我跟队友去酒吧被你发现的那次,你是怎么找到地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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