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行南坐到韩深旁,面色不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韩深道:“只管回答就行。”
喻行南沉默了下,随之先是试探着拉住韩深的手,见对方没躲开,这才低声说道:“你忘了吗,我跟唐纳德通过电话,是他说的。”
“这么巧啊,偏偏在我们快到酒吧时打电话。”
喻行南道:“当时在准备晚餐,想问你吃什么,可你手机关机。”
韩深挑眉,“那以前怎么不见你问?”
喻行南看着韩深,“因为想你,那几天你始终跟朋友在外面玩,每天只有我一个人在酒店……”
韩深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差点脱口而出道,看吧看吧看吧又来了,又在让他产生愧疚感!总是玩这套!
但韩深忍住,深呼吸一口气后平心静气道:“行,那再问你,昨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此话一出,喻行南眼睫猛地一颤,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韩深或许知道了什么!只是他毕竟活了三十几年,面上仍旧无比淡定,“因为郊外且四周都是荒地的地方只有一处。”
“你怎么知道?”
喻行南道:“因为对这里熟。”
“熟个屁!”
第46章 Chapter 46
韩深一声呵斥后, 喻行南便不再吭声,眸色暗沉下来,静静地凝视着韩深。
“你一句话里到底有几个真字, 都这时候了还在忽悠,真把我当傻子啊。”韩深对喻行南方才的反应格外气愤,他原本还幻想这人能在他问出口时坦白出来,但并没有,喻行南始终在装。
喻行南见韩深情绪将要爆发, 便定了定心神, 一瞬不瞬地盯着韩深低声问道:“深, 你知道什么了。”
韩深冷笑一声, 语气里含着怒意,“你说我知道什么了,或者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定位。好啊, 不愧是你喻行南,干的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我昨晚被困在那儿, 你还想监视我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韩深越说越气, 他已经很久没因为一个人发这么大的火。
喻行南在听到定位二字后, 脸色顷刻间阴沉下来,他眸光微闪,继而松开韩深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之后用陈述般的语气沉声道:“是Samuel告诉你的。”
韩深一咬牙,从牙缝挤出一句,“这他妈是重点吗。”
喻行南轻叹一口气,转而注视着韩深低声道:“深,定位只是为了明确你在哪, 并没监视的意思。”
韩深被气笑了,“这都不算监视那什么算监视,如果你心里没鬼,何必私自给我手机装定位?”
喻行南沉默半晌,问:“假如当初告诉你,你会允许我这样做吗。”
“怎么可能!”韩深想也没想道:“我又不是罪犯,干嘛要被装定位,这跟往我脖子拴绳子有什么区别!”
尽管韩深很好说话,但也有不能碰的雷区,即不接受任何理由的管束。他崇尚自由,喻行南平日那些伎俩他可以当作是情侣间的小情趣,哄哄就过去了,但今日这事,绝不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喻行南闻言,微挑眉头,“所以没跟你讲。”
韩深一愣,随即抬手揪了揪发丝,被喻行南气得头疼,他不可思议道:“因为我不喜欢,所以你就偷着来。”
喻行南垂下眸子,面上闪过一丝失落,“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打电话通视频还不能满足你?”
喻行南点头,“不能。”
韩深:“……”
喻行南眉头微皱,继续低声道:“我忍不住,每时每刻都想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多远的距离,这是最直观的视角,电话和视频隔多远都能打,但唯有距离始终在变,它能让我感受到我们的联系,以及,深,还有你的不诚实,让我不得不这么做,”
韩深拧眉,“我哪儿不诚实了?”
“想让我举例子吗。”
韩深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竟是想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偶尔的确会为了省事打马虎眼,只不过,“这并不是你私自装定位的理由。”
韩深正了正神色,“两件事性质不同,别跟我扯这些,因为你日渐强盛的控制欲,我那样做只是想避免争吵。而你不顾我的意愿,干出这种事,纯粹是为了监视,时刻掌握我的位置,以满足你那永远都填不满的掌控欲。喻行南,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去参加比赛,而是每日依偎在你身边,随叫随到,没有思想,听话顺从,我想……那时的你才是最爽最开心的,对吗。”
韩深这次没有任何保留,一股脑将他目前为止对喻行南此人所有的看法都讲了出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能再将错就错。他跟喻行南已交往半年之久,这个早已存在的问题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不然他怕再任其这么疯长下去,事态最终会变得无法挽回。
喻行南安静听韩深讲完这番话,面上虽是不显,但内心其实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韩深竟能看得这么透彻!
是的,韩深猜对了。喻行南的确是想让韩深的生命里除过他以外,再没任何事物。但喻行南同时也深知这不可能,因为从两人第一次碰面,喻行南就已经深刻感受到韩深骨子里透着的那份不羁,想要将这么一个人驯服成自己想要的绝非易事,甚至没有成功的几率,所以他才不得不掩藏起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逐渐改变对方。
只可惜,当下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并没成功,韩深还是半年前的那个韩深。
喻行南目光沉沉,思忖良久后,低声否认,“不是。”喻行南仍是想跟韩深再来最后一场博弈,“遇见你之前,我对恋人的理解的确如你所说,想完全掌控。但,现在不是了,深,我现在做每件事的动机,都来源于对你的爱,或许其中会参杂少许我以前的影子,但本质上不是。”
喻行南说着缓缓握住韩深的手,“我希望你比赛拿冠军,希望你站在领奖台上被更多人崇拜和喜欢,深,我在为你改变,能感受到吗……”
韩深沉默地望着喻行南暗蓝色的瞳仁,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不该信对方所说。
也就是这时,韩深额上倏地冒出冷汗,整个人瞬间惊醒。因为他发现,他已经无法透过喻行南的皮囊看到内在,而且即便看到了,他也在犹豫这到底是真的,还是用来迷惑他的假象!
这一瞬,韩深对喻行南没了信任。
可在爱情中,信任是灵魂之所,根基所在,假如没了信任,这段脆弱的感情终有一天会崩塌溃散,消逝在时间积淀的尘埃里,无影无踪。
韩深始终在定定望着喻行南,但随着时间分秒滑走,他什么也望不到,眼前仿佛有一团迷雾,真正的喻行南就在迷雾后头,他拼尽全力想拨开,只可惜无能为力,怎么也看不清喻行南的真面目。
思及此处,韩深猛地站起身,过程中决然挣开喻行南的手,他望着眼前的虚空,深呼吸着,直至鼻息间涌进一道新鲜蔬菜味时,这才回到现实,眼神对上焦距,视线落到不远处桌子上的蔬菜,这是喻行南等会儿要做的菜。
韩深定了定心神,缓缓呼出一口气,垂眸看向正在发怔的喻行南,动了下喉结才哑声道:“行南,或许现在,我们都需要冷静。”
韩深说罢,便抬腿决然往门口方向走去,同时一边走一边道:“给我点时间,这期间最好不要见面。”
此话一出,喻行南瞳孔骤缩,倏地站起身冲韩深的背影厉喝一声,“韩深,站住!”
韩深背影一僵,蜷了蜷手指,随之回头颤声道:“抱歉,行南,我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看不透你,这感觉很糟,我需要时间缕一缕,等想通后会主动联系你。”
韩深没有说出来的是,此刻他感到窒息压抑,迫切想逃离这个有喻行南的房间。
喻行南闻言,面上顿时闪过从未有过的慌张,他大步朝韩深方向走去,同时沉声道:“深,是你说遇到问题不能冷战。”
韩深看着逐渐靠近他的喻行南,不禁往后倒退一步,无奈摇头道:“这不是冷战,只是冷静,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别追过来。”末了,韩深对喻行南做出一个止步的动作,接着深深看他一眼,头也不回便转身离开。
韩深走出房间,关上门大口呼吸了几下,在确定喻行南不会追出来后,这才松了口气,许是因为没有吃早餐的缘故,他的双腿此刻竟是有些发软。
韩深无奈地闭了闭眼睛,靠在门板上放空着自己,等情绪稍微好转后移步到隔壁,敲响了安东和唐小潮的房门。
韩深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几小时后还要赶飞机,所以暂且只能跟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待一起。
是安东来开的门,他还穿着睡衣,身上满布的块状肌肉在单薄睡袍的衬托下显得无比性感,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此刻他手里正拿着半截玉米,想必是正在吃早餐。
安东见是韩深,浓眉一挑,意外道:“韩?你来这……”
韩深强撑着笑了笑,打断道:“过来蹭顿早饭,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安东侧开身子,道:“当然,刚好赶上。”等韩深进门后,安东又问,“Beckmann先生今天不在?你的一日三餐不一直都是他准备的吗。”
韩深心神一颤,手指蜷了蜷,随便找了个借口,“他刚失手把菜炒糊了,房间里味道太重,我出来躲躲。”
安东闻言耸肩,一下就分辨出这不是实话,但他并没揭穿,仅是拍了拍韩深的肩膀道:“行,唐也在吃,我们一起。”
说话的功夫,韩深已经被安东领到客厅,入目就是正窝在沙发里边啃玉米边看电视的唐小潮,这人很是专注,直至韩深轻咳一声才转过头,随之惊讶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韩深笑笑,“来蹭饭啊。”说罢又瞅了眼唐小潮手里同样的半截玉米,打眼一看就知是跟安东分的。
安东道:“茶几上的食物随意享用,不够我再订。”
韩深坐到唐小潮身旁,也不见外,拿了块三明治就大大咬了口,同时笑着问:“你俩怎么不在餐桌上吃?”
唐小潮抿了抿唇没吭声,安东代答道:“是唐喜欢吃饭时看电视,坐这里比较方便。”
韩深闻言登时一愣,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圈,当即感受到一丝什么,但也没明说,仅是想了想试探道:“就这么随着他啊,你不是一贯都提倡吃饭要专心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安东面不改色道:“我现在觉得,舒心最重要”
韩深:“……”算他没问。
不过由此,韩深又开始不自主地想,如果换做是喻行南,八成又得跟他讲专心吃饭的好处了,总之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吃饭时不能看电视,比他爹管的还宽。
思及此处,韩深不由在心底轻叹一口气,对喻行南那强硬的性格开始发愁。
在这之后,韩深始终跟安东和唐小潮待在一起,躲着喻行南,可直到快上飞机时他才猛然意识到,昨天买票时,他和喻行南的位子是挨着的!而且他敢打包票,喻行南这次肯定还会跟着。
“安东,等会儿你能坐到行南身旁吗,我们把座位调换一下,我今早刚跟他拌了嘴,现在不宜离得太近。”韩深压低声音对安东道。
安东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道:“没问题,只要Beckmann先生不嫌弃我。”
韩深摆摆手,“不会不会你放一百个心,谢了兄弟。”
就这样,韩深最终坐在安东的位子上,而且身旁是唐小潮,让他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只不过,唐纳德竟然就坐在他后面……
期间唐纳德看着很愉悦的样子,总是在跟韩深搭话,但韩深态度始终冷漠,并且显得很不耐烦,唐纳德察觉后,也就没再继续贴对方冷屁股,转而一瞬不瞬地盯着韩深的后脑勺,看了整整一路。
因为乘坐同一趟航班,所以下飞机时,韩深还是不可避免地遇见了喻行南。在别过视线的那一刻,韩深看到喻行南也在注视着他,而且那道目光中竟含着平日少见的委屈。
韩深咬了咬牙,没敢回头,怕被蛊惑。
韩深这次不再跟喻行南一间,所以房间分配又成了问题,唐小潮肯定只能和安东一起,所以剩下的韩深,要么是一个人睡,要么就是跟其他队友商量着住一间。
只是就在他纠结时,唐纳德忽然凑到他跟前,扬眉问,“哥,要跟我一个房间吗?”
韩深抿唇,果断道:“不用,我单独住。”
唐纳德一愣,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只剩下韩深的背影。
一行人刚到奥地利的傍晚,韩深一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时间一长胸口就有些闷,暗骂自己好不争气,居然想喻行南了。
韩深瘫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额头,强忍着去楼上找喻行南的冲动。
当下的喻行南对他而言太具压迫感,不知该怎么面对,可就在这时,他手机忽然震了两声,打开一看正是喻行南的消息:我做了葱花饼,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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