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丘山站硕大的通道里,被人流裹挟着上了自动扶梯。
出口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灰蓝色的天空被灯火喧宾夺主,映出透亮的缤纷色彩。
为生活奔波的人很久不关注这些大众的节日,林遗冬疲惫地在晚风中漫步。可能是被充盈的愉悦氛围打动,他难得没了赶着回校的心思。
路过一家花店,透明橱窗里是满屋暖意。戴着圣诞帽的店员正在门口整理花束,她看起来是如此认真,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手里的这捧玫瑰,耐心剪着枝,时而轻轻抚摸有些卷边的叶片。
林遗冬微微驻足观赏了一会儿,店员转过身来——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嘴角正擒着淡淡的笑意。
她注意到林遗冬的目光,那抹笑容扩大了些,热情地问,“先生,您要买束花吗?平安夜送给女朋友,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遗冬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玫瑰上,红色的花瓣上还残留着几滴水珠,很美,像是心上人的嘴唇。
于是他说,“玫瑰怎么卖?”
“8块一朵,买的多可以打折哦!”
其实林遗冬本身并不钟爱红玫瑰,但在这热闹街市里,在这无比平凡的一刻,他突然想起《风月》中郁忠良身着白西装执着玫瑰摇曳在人群中的样子。那画面倏忽从记忆中浮现,随之而来的,是奚寒红了眼眶的神情。
毫无疑问,奚寒拥有一颗细腻的心,总是轻易为各种事物动容。他俩曾窝在一起看各种老电影,每每到伤心的情节,奚寒总是情不自禁地拽住他的衣角,这是下意识的小动作,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没发现。
林遗冬便趁机偷偷握住他的手,摩挲他蜷起的指骨。
看完《风月》的那个夜晚,他俩共同的BGM是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一人一只耳机,相携走在学校林间的小路上,银杏树叶落了满地,随着脚步发出沙沙的声音。
悠扬的爵士小调飘荡着,灵魂也缓慢地舒展了。
奚寒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朵纸叠的玫瑰,献宝似的送到他的面前,“来,今日份的礼物。”
林遗冬轻轻接过来,一边望着他,在那精致的花瓣上吻了一吻,笑起来,“Merci。”
这就是被奚寒“荼毒”的下场了,那段时间他心心念念要学法语,结果整天念叨着的只有什么Bonjour、Merci之类,林遗冬习惯性地配合他的新鲜劲儿,倒学得比他标准几分。
为此奚寒还跟他抱怨了好久。
那种语气很鲜活,通常是:“哎哎,我的天才学长啊……”
“那你是笨蛋小奚吗?”这是他的声音。
奚寒好笑地假装跟他生气,林遗冬就用拥抱代替言语哄他高兴。
不,你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人啊。他在心里默默说。
“先生?先生?”女孩儿的呼唤把他从回忆中唤醒。
他好似一个刚从深渊浮出水面的人,恍惚着强作冷静,“给我拿两支吧。”
“好!祝您天天开心哦!”
女孩把包好的两朵玫瑰递给他,幽幽的芬芳萦绕在鼻端,往昔近在咫尺,又是如此遥远。
后来那两支玫瑰被精心养在花瓶里,林遗冬每天不厌其烦地换水,可不久后它们就干枯了。
他一直没扔,薄脆干瘪的花朵在空气里日渐萎缩,最后变成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
没过多久,那家花店就关门了,一夕之间换成了某家知名的奶茶连锁店。
再路过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位街头歌手,用嘶哑的嗓音唱着Eason的歌,声音太过动情。
“笑 何妨与你又重温,仍然我说我庆幸,你永远胜过别人……”
这是和奚寒分开的整整一年,时间突然变得很漫长。
听了一晚上《无条件》,这是很奇怪的产物。我的番外和正文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大家就随便看看吧,生活不只有单调的奔命,有时候也需要这些微妙的浪漫~
ps:封面的月季是我自己随便拍的,这两朵三月份拿回家的,还真的一直没扔,迷惑行为(。
万分感谢留评!我爱小黄灯哈哈
第20章 凝视一盏孤灯
这一天的冲击过大,奚寒带着一身疲惫回了家。
简单洗完澡,瘫在床上单排了几把王者,和小学生斗智斗勇几回,奚寒放弃了互相咒骂对方用脚打游戏、鸡啄米比你强的幼稚对话,看着把把败方mvp的图标气不打一处来。
转头点开另一个游戏,惯例的新活动刚上线,卡池诱人地冲他招手。可能是太需要发泄了,也可能是人类欲望的本质就是花钱,奚寒恶狠狠地氪了个648,算上之前日常积攒的材料勉强够三个十连。
没怎么犹豫地抽了两发,很好,两个保底。
人生的美妙之处就是非酋永远不会变欧皇,什么血统什么运气,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奚寒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把手机扔到一边,他架起手臂枕着,脑子里始终很乱。
客户、方案、各种刺心的言语……轮番而来,永不停歇。
如果有一个可以瞬间关停这些东西的开关,他想他愿意花费任何代价获取。
陈晚的话始终在心头盘旋。
辞职吗?
加班的深夜,被客户折磨、领导讥讽,握紧双拳控制表情的时候,这恐怕是每一个社畜都有过的想法。
可是辞职不会是终点。
生存压力是一道永恒的枷锁,密不透风地裹住人生,渐渐就无法呼吸了。未来始终弥漫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不知道会走向何方。
活着已经很难,快乐更是谈何容易。
他又想起傍晚时分的林遗冬,想起他笼罩在阴影里的表情。
应该不是看错,而是他真的出现在那里,只是很快离开了。
结果到底如何?再棘手的问题交给林遗冬,好像终归会通往完美的结局。
他说放心,奚寒就不再质疑。
可生意场上的谈判哪有轻松的?作为乙方,不管甲方的要求多么奇葩离谱,都得小心伺候,一个项目从争揽到落地,其中辛酸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这过程是刀山火海,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虽说他根本不是起到决定作用的人,但也没有那么天真。社会中谁能做到真正的自如啊,林遗冬会付出什么代价,他不知晓,却一直悬着心。
奚寒很想问,几次点开微信界面,备注栏上“学长”两个字不断昭告着过去。
编辑了很多话,最后一句也发不出去,如今不比从前,没有勇气肆意打扰,这就是事实——即使他们的关系比起刚重逢的时候,已经不再那么僵硬。
皱着眉想东想西,奚寒有些懊恼矫情的自己。
他起身打开卧室的窗,对面楼闲散地亮着灯,每扇窗户里都有不同的故事。夜色很沉,几辆车沐浴着银色的光,显现出一种模糊的孤寂。
远处突然飘来唢呐的声音,呜呜咽咽得不成曲调,只剩下一种自带的嘹亮。
隔着一堵墙,奚寒还是听见了邻居烦躁的咒骂:“我日,哪个傻逼啊?能不能吹点阳间的东西,草啊!”
随后又是女人轻柔的说话声,“行了,你就少说几句吧。”
奚寒好笑地低了头,望着幽暗蜿蜒的石板路发呆。
路灯聊胜于无地散射出一小圈光。他突然发现,原来那狭窄的光晕里是站了一个人的。
风正吹拂着那人大衣的下摆,被徒然拉长的影子与路边的草木融为一体。
他似乎正在点烟,手虚虚半围着,把小小的火苗笼在掌心。
这姿态莫名有点熟悉,微妙的直觉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奚寒揉了揉眼睛细看,却看不分明。
会是林遗冬吗?
相约看房子的那天,他似乎就站在同样的位置。
念头一旦产生就无法停止,奚寒被自己吓了一跳,一边急着否定:林遗冬怎么可能出现在楼下,在这完全不科学的时间和地点?他那种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的人,有什么必要在前男友的住所边发呆啊!
我一定是魔怔了。奚寒想。
他不愿再看,趿拉着拖鞋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漫无目的地喝了几口。
厨房的窗和卧室都朝南,透过纱窗,他看到那个人依旧站在那里。
伴随着无来由的猜测,奚寒突然有点无法冷静。他看了一眼脚边的厨余垃圾,还是决定下楼一趟。
左右花不了多大功夫,就当散步吧。
晚上好,今天的我好短小——
但还是想要评论噢(得寸进尺)
第21章 你还发烧了,笨蛋
提着一袋垃圾走进电梯,才发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坏了。明明灭灭的,没法长久地亮起。
奚寒沉默着推开单元门,眼神率先往那个熟悉的位置瞄去。
夜深了,小区里很安静,脚步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清晰。他假装无意地走过休憩的平台,那个身影还在,甚至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动。
的确是林遗冬。距离几步远的时候奚寒就已经确定,男人的侧脸隐在黯淡的光晕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他还穿着白天的衬衣和西装,只是外头披了件长大衣,风拂动他的发丝,在寒意中透着点不太常见的颓废。
奚寒是真的有点懵了,走过去迟疑着开口,“林总?”
林遗冬像是从一场梦中醒过来,反应略显迟缓,直到奚寒站到他的面前,才微微睁大了眼睛,“小奚?你怎么下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尴尬,视线转移到他手中提着的黑色垃圾袋上,徒劳找补,“下来丢垃圾啊。”
奚寒“嗯”了一声,给他递了个台阶,“怎么站在风口里啊,有事找我吗?”
“没什么,晚上有点事刚好在这附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可能是觉得这个理由实在牵强,林遗冬难得局促,嗓音也透着哑,没说几句就想走,“那你去扔垃圾吧,我……我先走了。”
看惯了游刃有余的林总,这倒是挺新鲜的,奚寒心里觉得好笑。转念却想到项目的事儿,又忍不住开口,“今天王总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林遗冬顿住脚步,下意识摩挲着掌心的打火机,把玩了几下扔进兜里,“已经谈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他不过就想摆谱,本质目的是让咱们让个利。”
“那就好。”奚寒懒得在他面前多赘述王总的恶心之处,对于这些,林遗冬只会比他更清楚。
听到事情解决,他不敢松懈的神经终于可以放下,然而心头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是我不够专业,麻烦林总了。”
“不全是你的问题,你还年轻,客户有心为难,架不住也正常。”林遗冬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他,目光温和,在月色下如同一汪深深的海。
他的眼神中没有责怪,只剩下内敛的柔软,这便更接近大学时代的林学长,而非行事专业有分寸的林总监。
一种无形的氛围流动在他们之间,心绪几经起伏,奚寒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刚想说要离开,林遗冬就偏头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用手背掩住嘴唇,克制住喉咙口毛毛的痒意,越是想要不那么难看越是无法停止。
太糟糕了,今晚他就像一个莫名其妙的傻瓜。林遗冬想。
而这落到奚寒眼中,他倒没想别的,第一反应还是关心,“夜里风凉,是感冒了吗?”
“没事,今天烟抽多了。”林遗冬捏了捏眉心,淡淡道。
可能是因为咳得太狠,他苍白的面颊上显出一丝病态的红。
同为烟民,奚寒也不好多劝,压力上来时无法自控很正常,他只能苍白地说,“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好。”林遗冬也不多说什么,简单应了,目光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今晚他的情绪隐藏得太不成功,眼神里写着许多未尽的言语。甚至有一点微妙的难过。
奚寒在这样的目光中没法狠心,甚至挪不动脚步。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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