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随意的回答都显得太轻,实在……太轻了。
本质上我还是一个浪漫主义的人,相信我。
第32章 晚安,学长
电影结束后,林遗冬坚持要送奚寒回家。
经过这一场真心剖白,两人的关系变得逐渐敞亮。他们之间不需要再说那些很形式主义的话,从学生时代走到今天,人渐渐变得成熟,但性格中彼此欣赏的部分似乎从未发生变化。
万物复苏的春天行将远去,夏天快要到来了。
走在迷蒙的街灯下,夜晚静谧。这样一起漫步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一人一只耳机听着歌,奚寒跟着曲子轻轻哼。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李宗盛沧桑而沙哑的嗓音回荡在耳畔。
“学生时代可真好啊,那时候听这样的歌都觉得轻飘飘的。”奚寒随口感叹道,“现在听的话,总觉得五味杂陈。”
林遗冬笑了笑。
他最近笑的次数很多,整个人都像是松了一根弦儿,“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感受,这很正常。接受自己的变化,也算是成熟的一部分吧。”
“是啊。”奚寒轻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把路边垂柳的枝条,“不过现在想想,那些在图书馆困到睁不开眼、等你过来一起骑车回宿舍的日子,都还记得蛮清楚的,我永远都忘不了疯狂学习的魔鬼生活哈哈。”
“当年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会觉得有遗憾吗?”林遗冬放缓步伐,耐心等待他跟上来。
奚寒点了点头,“遗憾肯定会有,毕竟当初那么拼嘛。如果考上了,说不定现在就是另外一种活法了,还挺难想象的。”
他没有说出那些假设——假设他们一起去了北京,假设他们一直在一起……诸如此类。
然而沉默的几秒钟里,两人心里都很明白。
“这几年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社畜咯,不过经济独立也有好处,相对比较自由吧。”他又补充道。
林遗冬认真地看他,“你其实没怎么变。”
“是吗?”奚寒摸了摸鼻子,开玩笑说,“比如还是贪玩?”
“没有啊,你工作挺认真的。”林遗冬被他逗乐,“咱们小奚也会妄自菲薄了?”
“不一样,比如我永远也接受不了无止尽的加班……”奚寒忍不住揶揄他,“这可能就不符合林总的工作哲学了哦?”
林遗冬失笑,“合着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工作狂?”
奚寒小跑了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发丝被晚风温柔地扬起,看起来有种格外活泼的情态,“嗯?难道不是?学长你的自我定位这么不清晰的吗?”
这三连问倒是一番温柔的“控诉”了。
他忍着笑意,“是谁重逢第一天就留我加班到九点半的?”
林遗冬伸手将他调了个方向,让人乖乖地继续往前走。奚寒也是很瘦的体型,薄外套下就是起伏的蝴蝶骨,他轻轻摩挲着奚寒的背脊,“原来当时心里就在疯狂吐槽我啊,怎么一开始不说?”
“不敢啊,毕竟你才是上司嘛。”奚寒觉得有些痒,动了动身子去握他的手臂,“万一你真的变成那种很恐怖的领导了呢?”
林遗冬无奈,“不至于。”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出于私心,想多看你几眼。”
一个戴着黄色兔耳朵的外卖小哥吹着口哨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留下一阵烧烤的香气。
奚寒眨了眨眼睛。
“前几年独自在北京的时候,我找不到其他排遣的东西,生活里好像只剩下工作,除了充分填满自己的时间,没有第二种选择。”
林遗冬很少提起往事,对于内心世界,他总有一种讳莫如深的习惯。他偶尔说起这些,奚寒便来了兴趣,“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回来?”
“有段时间应酬太多,身体变得有点糟糕。”林遗冬望向远方蒙昧的星空,城市总是笼着一层霾,“我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其实本来就一直计划着要回来……刚好赶上总部有调任的机会,也算是顺水推舟吧。”
他比起大学时代确实瘦了很多,奚寒感到一阵心疼,“工作虽然重要,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啊。”
“回来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今年苏州这边的指标是营收再上十个点,虽说不是达不到,但肯定没法轻易达到。”浅淡地笑了一下,林遗冬说,“企业里的压榨是逐层向下的,我已经尽力不让员工承担太多,然而没有办法,光靠个人的努力没法推动部门发展。”
“也是……”对于资本运作的本质,奚寒其实也能够理解,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每个位置都有自己的无奈吧。”
“不过作为弥补,我已经向人力提了新的考核方案,之后项目的绩效会按更高的比例分配,奖金应该会多不少。”走进小区的时候门卫正在岗亭里打着瞌睡,林遗冬停下脚步,低低地问,“这算是好消息吗?”
奚寒瞪大眼睛,表达了社畜最真实的喜悦,“诶?真的吗??”
“真的。”林遗冬摸了摸他的头,“夜里风凉,快点上楼吧。”
“晚安。”他又说。
奚寒却突然伸手抱住他,垫起脚在他的侧脸上吻了一吻,几秒钟后才松开。
“晚安,学长。”
感谢支持,最近都比较轻松吧哈哈哈
林总也算是非常规领导了,真正的领导都tm是画饼狂魔,今天我们领导才骂骂咧咧地走进办公室说一季度KPI考核多么多么拉跨,没人睬他后就指桑骂槐地走了。
第33章 一生最正确的浪费
第二天一早奚寒就爬起来整理,行李已经在周中陆陆续续收拾好了。
他不是那种喜欢在家里囤积物品的人,衣物和少量的生活必需品打包起来很容易,比较麻烦的是好几大箱子的书。
正所谓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工作后空闲时间太少,没看完的书越来越多。
纸媒式微的时代,各大出版社都在装帧上下足了工夫,每本书都经过精心设计,看起来像是不俗的艺术品。
当然,也有些书跟随他太久,封皮被时间磨洗日渐褪色,显出肉眼可见的古旧痕迹,然而奚寒舍不得扔,都保留下来了。
除此以外最重的东西就是之前淘的沙发,新租屋里家具并不多,客厅里只有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木质长椅,坐起来又硬又不舒服,这对社畜脆弱的腰来说可并不友好。
房东心善,沟通后已经把他不需要的东西拉走了,奚寒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带家具过去。
平时再无欲无求,到这种关头还是会发现自己有不少闲置,倏忽就从角落里冒出来,搜寻脑海却不记得从何而来。
奚寒很干脆,直接扔了一大批用不到的旧物。
只有最关键的收藏打包得很仔细,比如相册、吉他、大学时林遗冬送的其他礼物,每件都包含着很多回忆——他的学长在这方面一直很浪漫。
如果他们没有重逢,奚寒整理时或许会再一次陷入纠结,毕竟分开的日子说不上极端难熬,情绪上却经不起这样打量。
把最后的几样东西装好,奚寒拿胶带封了箱,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所有生活的痕迹被抹去后,屋子里显得尤为空荡。平时被遮掩的地方暴露了,不少藏得很深的灰尘无处遁形,和规规矩矩的收纳箱对比鲜明。
此时此刻,整齐和凌乱仿佛并存于这个他生活了许久的地方。
放松地吞云吐雾,烟穿膛过肺,感官的压力渐渐散去。
休息日奚寒很少在这个点清醒,此时以崭新的心情看着这片熟悉的景色,内心竟觉得有些唏嘘。
漂泊的人没有落点,尽管拥有独处的自由,却像是无根的浮萍。处处都难以两全。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奚寒将烟换夹在左手指间,费力将它掏出来。
来电显示是“妈”。
他接起来,“喂。”
中年女人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在干嘛呢?这周回不回家吃饭啊。”
“我搬家呢,没时间。”奚寒回道。
“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好好的家里不住非要出去租房子,嫌钱太多是吧?”女人瞬间生气了,又开始止不住地数落他。
奚寒也有些不耐,“妈,我单位离家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这些没意思。”
“行,你现在脾气大了我说不动你了。”他妈还是老一套,和尚念经似的,“不回来住也就算了,抽顿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你姑妈有个朋友的女儿……”
亲人的固执有时候真是无法理解,无论奚寒说过多少遍,他们都能若无其事、装聋作哑,好像儿子并没有违背心意,依旧能够轻松变回理想中的样子。
“妈,”奚寒打断她,“我有男朋友了,别再试图给我介绍了。”
“……”,絮叨一下子熄了火,片刻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就非这样不可?儿子,妈希望你做个正常人就这么难吗?”
“这不叫不正常!”奚寒皱眉,低低地骂了一句,“我耐心说你们不想听,吵架最后也是两头难受,我这辈子就这样,变不了了,你和爸到底明不明白?”
烟早就忘了抽,累积成一截烟灰,随着他手指的狠劲骤然落下去。
“两个男人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无法回避的冲突横亘在中间,疲倦像浓厚的乌云弥漫在对话里,“能幸福?能有下一代?能被社会接受?你别做梦了。”
这一连串问题让奚寒的舌底都泛起了苦。
是的。这就是他们从未变过的态度。
亲子关系已经变了质,让他无法自控地耳鸣,让他时时痛如刀绞,仿佛一场漫无边际的刑期。
对话再次不欢而散,奚寒率先掐了电话。
现实注定成为不了童话故事。并非每种刻骨的矛盾都能悄然消弭,在包容中迎来圆满。
这世上永远有释然的和解,也永远有无法原谅。
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阳台上留下了一盆颓败的牵牛,此时正被风触动枯枝。
奚寒把烟头扔进矿泉水瓶,有些脱力地拧上盖子。
小区里有带孩子玩闹的父母,三三两两地走着,在游乐设施边发出快乐的笑声。很多年前,他们也曾是这样的父母和小孩。
万物嘈杂,他却突然想起一首安静的诗。
诗人这样说道:“大概因为所有的悲哀,痛苦/都清晰而不可躲避/才会有秋天,才会有夜晚/才会有死亡让视线模糊。”
在多年来最快乐的时候得到的评价是不会幸福,即使他已走上了父母认为不可理喻的岔路——他亦觉得这是一生最正确的浪费。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写一个和解的故事,大概除了爱情是童话,其他的一切都只是现实。我简直就是魔鬼本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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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搬家进行时
收拾妥当后没多久林遗冬就到了,他发来微信的时候奚寒正把烟头之类的垃圾塞进袋子里。
回了句语音让他直接上来,奚寒干脆把大门敞开。
正巧搬家公司的人也到了,三两个人坐同一趟电梯上来,林遗冬站在最后面,他今天一袭运动装,个子又挺拔,乍一看显得特别年轻。
简单打过招呼,奚寒就让他们都进来了。
师傅们都是干活利索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给零零散散的箱子上了层保护,搬起来就往楼下走。
大概屋子里的烟味还没散去,他们抬东西的空挡林遗冬走过来低低问了句,“怎么大早上就抽烟了?”
有关父母的事奚寒不想多提,他不是那种愿意把心上的负担施加给对方的人,关系越好越舍不得,便长话短说,“刚和家里打了个电话,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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