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太子猛然抬首,心脏也漏了一拍。这块巨石如果砸到他头上,必要震碎他全身骨骼,脑袋也得变成肉饼。
狐妖也不去管阮小七了,九条尾巴挥舞,往上一抬,险之又险地接住了巨石。轰然气浪拂开,衣角飞起又落下。双腿下陷,直到泥土没过脚踝才算停止。
林稚水从上边跳下来,让他看到是自己做的,然后,转身就往山谷相反的方向跑。
妖族太子将巨石往身旁一砸,四五条尾巴追着林稚水戳,猫戏老鼠一样在他身边地上戳出一个又一个尾巴尖大小的洞。
阮小七又上前来拦住妖族太子,林稚水头也不回地跑了。等感觉到阮小七回归文字世界后,林稚水再请郭靖出来,带着他用轻功跑路。
妖族太子寻着味道一路直追,还习惯性地变成兽形,如此才能放开去奔跑。
简直是一前一后两道闪电,袭卷过山林间。
郭大侠功力深厚,带着一个人,依旧可以在山间跳上跳下,速度不减。
狐妖眉骨一沉,冷笑:“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孤了吗?”路过树下,尾巴卷了一节树枝,奔跑时也能施力抛物,树枝飞射而出。
树下有兔子啮草,只觉得眼前一花,树枝便射到了前方人影的脚下,被对方犹如背后长眼,轻巧地纵身躲过。
障碍物疾风骤雨般砸来,却都被郭靖躲了过去,呼吸依然平和。
林稚水低声指挥:“左。”
“直跑。”
“那块矮坡跳下去。”
“拐右边的路。”
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了解过的地形里,总之此时帮了大忙,他只稍一看,附近一切都会从他脑海中迸出。
郭靖带着林稚水转了个大弯,又回到山谷口,从上边冲了进去,妖族太子根本没想太多,惯性不减地直冲。速度很快,电光石火间冲到谷口,停也不停地往谷里冲。
他眼角余光看到了谷口勾着的飞鱼钩,只以为是此前阮小七落下的,脑子里更是同步出现那条没有谷口直径长的飞鱼钩,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冲了过去。
“嘣——”
鱼线断裂的声音响起。
月亮重新自乌云后伸出头来,绝不含糊地向大地挥洒光亮。月光下,几滴血珠飞溅,红过姑娘手腕的珊瑚珠。
狐妖抵不住惯性,急奔了一段路后,方陡然停足,鼻头明显能看出一条线粗的伤痕,深深地刻于其上,血液不停涌出,把鼻头洗刷得如黑玉晶亮。
林稚水蹲在不远处,心中叹了一声:可惜,妖族的防御太肉了,尽管他在谷口近地的地方系了新的鱼线,够五丈长,绷得笔直,又算计妖族太子极速奔跑,借助惯性,依然没能把妖族太子的脸切成两半——如果是人冲过来,那鱼线又是他脖子的位置,只怕早把人的脑袋割下来了。不过,幸好嗅觉还是成功废了。
妖族太子变回人形,眼中闪过戾气,试图去寻出林稚水方位,然而,谷中本来就风大,气味乱飘,此刻鼻子又被割裂了,别说找人,连呼吸都疼,他只能舍弃形象,张嘴呼吸。
林稚水蹑着手脚,从自己能爬走的地方,爬到高处,将谷中一切收入眼底。
妖族太子在四处找他,愤怒得狐尾乱砸。远处,有萤石的地方,表面泼了一层硫酸,缓缓地开始了分解。
空气中漂浮着酸味,若是平时,妖族太子嗅到,必然能发现不对,及时退出山谷。遗憾的是,他的鼻子受了伤,没办法给予提醒。
林稚水捂住口鼻,谨慎地避开风口,静静等待机会。郭靖已经回到了文字世界中,避免误伤。
氟化氢400~430mg/m3浓度下,可引起急性中毒致死,但是现在又没有仪器测试,林稚水不清楚这个陷阱能不能起作用,无论如何,至少将狐妖难缠的嗅觉废掉了,接下来的逃跑,会轻松很多。
妖族太子身形晃了晃,突然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几下。尾巴想要捂住口鼻,又挣扎着松开,在地面抓挠,一道道痕迹刮乱。
他艰难地翻过来,骨骼嘎吱作响,听者牙酸。腿中骨肉一齐施力,腰部抬起,似乎要站起来,踉跄后,重新跌了下去,面朝土,再没有动静。
林稚水估摸着这或许就是反射性窒息的反应,又耐心等了一二十息,才请阮小七屏住呼吸,用飞鱼钩把妖族太子的尸体拖出来。
阮小七将那尸体扔到林稚水面前,随口说:“他也脑子转得快,知道用尾巴在地上挖个洞,想要把脸埋起来,可惜不顶用。”
林稚水惊抬头:“什么!”
阮小七笑道:“你放心,我探过鼻息,他死……”
狐狸尾巴防不胜防暴起,太近了,又太快了,没人反应得过来,尾巴尖就已经凶狠地穿透林稚水的心脏。
妖族太子仰起脸,狭长的眸子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分明是仰头,却如同高站山巅,瞥下来的眼神带着漫不经心:“小子,投胎转世后可要记牢了,狐狸,是会假死的。”
幻境一片又一片破碎。
林稚水身体一震,意识重归体内,摸着心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透心的凉意。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达成了始皇帝的要求了。
等等……
林稚水觉得不太对。
一只看到底下有泥泞,还要先扔下来粗大树干,才从高处跳下来,踩树干上的讲究狐狸,真的会把脸埋土里吗?
哪怕是为了假死,也会下意识选择仰面朝上吧?
林稚水想了又想。
如果那不是妖族太子,那会是谁?还有谁能越过秦始皇,在幻境里对付他?
脑子里灵光一闪,“艹!”又立刻自言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脏话。”
可是,这实在太操蛋了。
还需要越过秦始皇吗!外面就有一个当他老师的,随时可以插手啊!
“陛下,您这样,太不讲道理了。”林稚水嘟囔。
突然代打,太过分了。
随后,更过分的来了。后面的每一次,妖族太子皮囊下,都是嬴政在操控。
林稚水:“……”
他连死了一百次,差点死出心理阴影。
第一百零一次受虐,开始了。
幻境里,记忆不存在,心态却不会有所遮掩。
林稚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答应时轻松的心态还历历在目,此刻开始逃跑时,心情却猛然一重。
就……仿佛对方是一座大山,他此刻还没有搬山之力,只能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去躲避大山地镇压,夹缝中小心翼翼思索反杀。
林稚水原本是想要前往他记忆里的一处山谷,心念一动,却是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跑着跑着,林稚水看到路边有一处深坑,里面堆满了动物的粪便,五月的天气,奇臭无比,蚊蝇紊飞,不少动物远远就避开了这块。
鬼使神差地,林稚水停了下来。
有些崩的心态令他脑子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个念头:妖族太子,好像是洁癖,如果跳……
外界,始皇帝脸都绿了,手里握的铜笔“咔”地断成两截。
林稚水一咬牙:“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
文字世界里,所有人噤若寒蝉。
林稚水……不会是压力过大,被逼疯了吧?
林稚水:“动心忍性……忍……忍……”
站在粪坑边缘,林稚水纠结了三四秒,还是忍不了那纵身一跳,默默转身远离。
对不起,金光县的大家,我没用,我真的没办法豁出去,彻底不要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秦始皇:如果你跳了,朕……不,我!我佩服你的心性和胆量,我自认不如你,所以实在没办法教下去了,你另寻高明吧。
*
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
——《汉书·贾谊传》
*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
——《孟子》
第39章 恼羞成怒
林稚水再一次遭受虐菜, 从幻境里出来后,恍恍惚惚地,被兵马俑小哥带去了始皇帝那边。
嬴政大发慈悲:“允你休息半天。”
再不给孩子休息, 孩子都要被逼得去跳粪坑了!
纵使是能下令焚书坑儒的始皇帝——甭管坑的是儒生还是方士,总归是人, 面对被逼到都要去跳粪坑来逃出生天的林稚水, 亦忍不住产生了恻隐之心。
算了算了,没必要逼得太紧,休息半天吧。
林稚水神思不属,“多谢陛下。”
嬴政:“你在想什么?”
少年唉声叹气:“我才十五……哦, 现在十六了,我还小, 却要遭受您的毒打。”
嬴政也不生气,只是平和地诉说一个事实:“妖族可不会管你是十六岁还是六岁。”
林稚水捏捏鼻峰:“确实是这么个理, 所以我脑子都要炸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 才能赢了您呢。”
始皇帝似乎很好说话:“要朕给你放水吗?”
林稚水飞快摇头:“您能给我放水, 妖族可不会。”
少年很有志气地扬声:“我要用自己的本事来赢你!”
嬴政轻轻笑了一下, “那可有些难度。”
林稚水沉默一下, 非常委婉地问:“如果, 我扔一个炮仗进粪坑……”
始皇帝:“炮仗为何物?”
林稚水:“就是一个扔进去后, 可以把粪便全溅射出来的东西。”
在幻境里, 一时之间竟忘了粪坑可以产生沼气,如果炸开……
始皇帝脸都黑了:“你大可以试试。”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林稚水低咳一声。
除非他能搞出定|时|炸|弹,不然也下不去手做这种连自己都一起恶心的事来。
*
林稚水又回到了藏书阁中。
劳逸结合,说是休息半天,林稚水也没去干别的事情, 就躺在小榻上懒洋洋地放空脑袋。脑子里的那根弦迎来久违的放松,
也终于有心思去想自己寄的信有没有平安送达。
龙雀是势力大,或者有钱的人才能养的。这个世界有九处风眼,风眼每年都会孕育风之卵,龙雀,就是从风之卵中孕育出来的神奇物种。
说是物种也不尽然,它的身体由风组成,不生智慧,以人族书写的文章灵气为食生长,平日里,生存在人族的丹田里,需要用时再以思维构想书信内容,灵气凝成龙雀,直接送往目的地。随后,龙雀化为墨字,展现给收信人看后,再不能复原。
当然,也有的人是把龙雀养在外界,用时让它吞吃书信,再送往目的地,依旧化为墨字,不能复原,
简而言之,一次性手机。
因着各处风眼都由人族高层把控,林稚水也不清楚风之卵的产量是多少,但想来也不多,毕竟普通人族,还是用着飞鸽传书,驿站送信。
嗯,他就是那个普通人。
算算时间,报平安的信应该在他开始背书的第三天就到家了。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随后是兵马俑小哥的声音:“公子,有您的信件。”
“信?”林稚水跳起来,急跑去开门。
兵马俑小哥一笑,笑出两个酒窝,抬起手,让林稚水看手中信件:“我那天有看到公子寄信,陛下说或许会有回信,让我每日去看一眼。”
林稚水细视信纸,落款有妹妹的名字。不止一封,只怕还有其他人的。“谢谢。”林稚水说,“辛苦你了。”
林稚水心里一暖,“也多谢陛下挂心。”
兵马俑小哥羞涩地挠挠头:“不算辛苦,来回的腿脚活动还没有我在军营里时的多。公子也不用谢我……”
“要谢的!”
“公子真的不用谢。”
“要谢的要谢的……”
“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
两人沉默片刻,互相看了看。
林稚水不动,兵马俑小哥也不动。
林稚水:“是……还有什么事吗?”
兵马俑小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难以启齿地:“就……可不可以……把那个假头还我?”
林稚水“啊”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连忙将假头拿出来还他。
兵马俑小哥抱着假头,似乎抱着一个令他心安的东西。
林稚水和他搭话,闲聊:“我看你年岁不大,像十六七岁的模样,为何要选择这般年岁?”
既然是兵马俑,为什么不刻年纪更大一些,正值壮年的?
兵马俑小哥笑出一双弯月,看脸蛋似乎年岁不大,“我就是这个年纪。”
林稚水一愣。
兵马俑小哥也一愣,挠了挠脸颊,迟疑地开口:“……公子,可以当做没听到吗。陛下没说,我告诉你就是逾矩。”
林稚水欲言又止地点头。“那我们换个话题。”林稚水说,“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位英魂,据他所说,他没法离开他死后居住的地方太远,但是,陛下他……”
兵马俑小哥紧绷的脸皮稍松:“这个可以说。我们陛下沉睡的时间长,灵气积累够多。你碰到那位,死去应当不足千年吧。”
林稚水点了点头。
兵马俑小哥又歉意地笑了笑,“公子恕罪,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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