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鸿风看着容呈浸在水汽里的脸,沉声道∶"你要的人朕带来了,也将予安送出了城,如今你可以同朕回宫了吧?"容呈摇了摇头,"等予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同你回去。"关鸿风咬牙切齿,"你别给朕得寸进尺!"
容呈不肯退让,"若是你骗我呢?半道上将予安送回王府,"
若不是怕容呈又想不开,关鸿风必定现在就将容呈带回宫去,他凉凉一笑,"行,朕就再宽限你几日,我倒要看看,等那狗奴才到了扬郡,你还有什么说法推辞。"
关鸿风怒气冲冲走后,容呈回了屋,换了件干净衣裳,拿出笔墨,给孙亭写了封信。
他在信里求孙亭看在当初的情分上,给予安找个安身之所,再偏远都好,只要保住他一条命,给口饭吃,别让任何人寻到他。信写好后,容呈将信装入了长竹筒内,他坐在床上,直到外头的天彻底大亮,便出门去找人送信。他怕关鸿风在信里动手脚,花重金请了个商人,让他把信送去扬郡二皇子府。
事情办妥以后,容呈没有回去,他在闹市里闲逛,混在热闹的人群中,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他走走停停,看到以前很多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吃的用的,挑花了眼。容呈最后停在一家卖布料的铺子门口。他迈开步子走进铺子里头,买了一块白绫。
第82章 绍南王上门
收到孙亭的回信已是半个月以后。
孙亭在信里说∶已将予安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请君放心。信的背面还有二皇子的印章。
这是容呈让孙亭回信时故意留下的,以防送信途中出了问题,被人掉包。如今容呈的心终于落地。
他烧了信,望着炉子里燃烧的火焰,目光复杂不明。这天夜里,关鸿风来了。
他推开门走进屋子,见容呈坐在桌前,烛火的光笼罩在他的侧脸,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纱,嘴唇嫣红,眉宇浸在了烟火气中。关鸿风心里愈发地痒,他惦记了这么久的人,如今终于能重留身边。关鸿风淡淡道∶"朕的人已经把予安送到扬郡了。"容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关鸿风看着这破败的屋子,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既如此,现在便同朕回宫。"容呈望出屋外,只见七八名侍卫守在外头,个个人高马大,将这院子围得像铁桶一般。关鸿风为了带他回去,真是煞费苦心。
容呈平静道∶"你到外面等我,我收拾好东西便随你走。"
关鸿风皱起眉头,"还收拾什么,这些玩意儿宫里都有,比这还好。"容呈摇了摇头,"我收了才随你回去。"
见关鸿风面色难看,他打趣道∶"你还怕我跑了吗?"关鸿风嗤地一声,"凭你?"
"行,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磨磨蹭蹭赖着不走,别怪朕动手。"关鸿风转身离开,回到马车上。
他不怕容呈逃跑,先不说他能不能逃出这院子,即便真的侥幸逃走了,也跑不了多远。这回关鸿风可是做了万全之策才来的。
容呈起身来箱子前,打开箱盖,从里头拿出那日在铺子里买的白绫。绫罗粗糙,在掌心下细细摩掌。
容呈走到梁下,将手中白绫往头上扔去,穿过房梁,长长地落在面前,两头打了个结。他转头望出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双脚踩上杌子,两手抓着结,将头伸了进去。不出片刻,硬物碰地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马车里的关鸿风听见了,皱起眉头,"什么声音?"杨公公迟疑道∶"好像是从龙伎屋里传出来的。"
杨公公好奇往半掩的门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悬在梁上,脚尖离地,他吓得脸色惨白,惊慌道∶"皇上,不………不好了,龙伎悬梁自尽了!关鸿风脑袋"嗡"地一声,猛地掀开帘子,想也不想地跳下马车,朝屋子冲去。他一脚踹开门,只见容呈整个人悬在白绫上,身子微微摇晃。
关鸿风那一刻仿佛心跳都窒了,他飞快跑过去抱住容呈,将人从白绫里救了出来。容呈被放到地上,白皙的脖子上一道清晰地红痕,双眼紧闭,呼吸都十分微弱。关鸿风回头朝杨公公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喊太医!"杨公公心惊胆战应下,跌跌撞撞跑了。
关鸿风拍了拍容呈的脸,磨牙道∶"你快给朕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容呈慢慢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那条白绫还在左右晃动。关鸿风眼里闪烁着一股怒火,怒吼道∶"你疯了,你敢………你居然敢自尽!"
容呈双眼失焦,努力看向面前的人,哑声道∶"关鸿风,我不会同你回宫。"关鸿风双眼血红,终于还是听到最不愿听到的这句话。
他声音嘶哑,仿佛被撕裂了喉咙一般,"那你当初说,等朕送走予安就同我回宫,也是在骗朕?"容呈沙哑道∶"是。"
关鸿风心在滴血。
原来容呈当初暗那么听话同他回来,只是为了利用他救出予安。关鸿风咬牙道∶"你敢骗朕,信不信朕将那狗奴才抓回来千刀万剐!"
容呈痛苦地笑了起来,"晚了,予安已被送到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你找不到他的。"关鸿风脸色骤然大变,他伸出手,却在掐住容呈脖颈那一刻犹豫了。
容呈面容掩不住地死灰,仿佛妖冶的花从里头败开,凋零死,"你若要我回宫,便带我的尸体回去吧。"关鸿风牙关紧咬,"朕答应了对你好,这还不够?"
容呈眼眶通红,沙着嗓子笑了,"关鸿风,我不信你,你从不把我当人,哪日不痛快了,我又会沦落到以前的下场。"一他太了解皇帝,如今一时退让不过是为了带他回宫,等他重伴圣驾,关鸿风定会暴露本性。到那时,他只会死得更惨。
关鸿风目光复杂,"你在朕身边待了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去死,如今捱不住了?"
容呈虚弱地笑了起来,"若你受尽折磨,见识了外头的好,你也不会愿意再回那活死人墓里待着。"
关鸿风突然吼道∶"这不是你!你该苟活着,就像以前一样任人践踏也不愿去死!"
容呈笑声微颤,"你可是天子啊,我斗不过你。"关鸿风心如刀绞。
到这地步,他还怎么敢硬来,容呈这是铁了心要死,连白绫都早早备下了。他若是再逼容呈,恐怕日后伴驾的真是一具尸首了。
关鸿风摇摇晃晃站起身,注视容呈半晌,留下一句"你待在这里一步都不许离开皇城",便摔门而去。屋子里瞬间静了。
容呈望着远去的模糊背影,他长长吁出口气,擦去眼角的泪,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几绺头发散落在眼前,望着地面,忽然勾起了嘴角。他赌赢了。
容呈抚了抚脖颈,抬头看向头顶的白绫,上吊那一刻窒息的痛觉仿佛还身临其境。他自然是不会死的,他还要活着,亲眼看关鸿风死。
容呈站起身,将白绫从梁上拽了下来,打的结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一连几日,关鸿风都没有再出现。
容呈知道这回皇帝妥协了,他不必再回皇宫,但也离不开这皇城。
但他已看开了,以关鸿风死缠烂打的性子,便是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皇帝找上门。与其在外头过得不安稳,还不如在关鸿风的眼皮子底下,倒能在他的监视下寻一丝自由。这日,容呈去镇上买菜,打算下厨庆祝自己脱离了苦海。他正在挑菜,忽然听到身旁有人在议论绍南王。
"听说绍南王发疯了,昨夜打死了府上好几个小厮,可吓人了。"
"绍南王平日里一向行事稳重,近些日子却反复无常,也不知是不是冲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只有容呈知道绍南王究竟为何会发疯。恐怕是和那日予安"死"在猎场有关。
容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具假"予安"的尸首,若他是绍南王,见予安死相凄惨,恐怕也会变成这样。
不过绍南王哪是为予安伤心,不过是因为他爱而不得的弟弟的替身死了,一时间找不到相似的人代替,所以神伤罢了。真是活该。
如今这下场,倒是便宜绍南王了。
许是听到绍南王过得不好,容呈心情更愉悦了,奢侈地多买了几块五花肉,回家做肉肴吃。
容呈买好了菜,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家,远远看见有个人影背对着他站在门外,那背影和关鸿风有几分相似。等容呈意识到那人是谁时,已来不及离开。
绍南王缓缓转过身来,眼里布满血丝,像头发狂的猛兽,直勾勾盯着容呈。容呈背脊绷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绍南王迈开步子,朝他逼近,"予安呢?"容呈手心渗出冷汗,淡淡道∶"他死了。"
这句话犹如掐住了绍南王的痛处,他怒吼道∶"他没死!"容呈面无表情看着他∶"你不是看见尸首了么,你何必自欺欺人。"绍南王伸手抓住容呈衣襟,"你休想骗我,那不是他,他一定没死。"
容呈紧紧抓着手里的菜,他知道绍南王迟早有一天会察觉,没想到这么快便找上门了。容呈平静道∶"你信不信都好,他死了,再也活不过来。"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绍南王的脸有些扭曲,笑得渗人,"你又没见过予安的尸首,怎么能肯定那人就是予安?"容呈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绍南王逼近了脸,死死盯着容呈,眼中冷意如二月寒冰,阴沉沉道∶"是你和我皇兄策划的吧?"
容呈心脏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信予安死了,是因为他身上佩戴着我送他的玉佩,若死的不是他,那玉佩又为何会出现在尸首身上?绍南王凉飕飕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你回来没几日,予安便在围场被人杀了,他一个奴才,那些刺客为何要杀他?"容呈眼皮直跳,不想与他浪费口舌,抬腿要走,绍南王却突然伸手将容呈按在身下,紧紧掐着他的脖颈,眼红如血,"告诉我,他在哪里!
容呈面色涨得通红,快要喘不上气,双腿胡乱在地上蹬着。
绍南王疯了似的,手上的劲大得青筋直冒,"你告诉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容呈闭紧了嘴不开口,意识在窒息下越来越微弱,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时,只听见一声闷响,绍南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而后重重往旁边倒去。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身后出现了关鸿风的脸。
第83章 当一对亡命夫妻
关鸿风对身旁的杨公公说∶"绍南王得了失心疯,带回去找太医诊治。"
"是。"
杨公公和手下的奴才将绍南王拖走,抬上马车,让马夫送回去。
容呈喘了几口粗气,意识慢慢回笼,他正要爬起来,只见一双手伸到面前,要扶起他。容呈看也不看,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
关鸿风的手停在半空,他目光微黯,藏着几分不甘心。
容呈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菜一样样捡起来,一瘸一拐走进院子里,倒入装满水的木盆中。他刚走进屋子,关鸿风也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翻起了东西。容呈见状有些恼火,"你做什么?"
关鸿风充耳不闻,翻箱倒柜后,眉头皱得紧紧,"你屋里连药都没有?"容呈没好气道∶"与你有何干。"
关鸿风恨不得掐死容呈,自己救了他,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这下贱乐伎还敢对皇帝恶言相向。他憋着一股火气,对门外的杨公公说∶"去买药来。"杨公公哎了一声,正要走,又被关鸿风喊住了,"等等。"杨公公茫然回头。
关鸿风想了想说∶"不要外头的药,上回潘太医送来一瓶凝脂膏,你亲自回宫去取。"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潘太医三个字咬得格外重,容呈听到了,背影变得僵硬。待杨公公走后,容呈忽然说∶"潘太医如何了?"
关鸿风望着容呈单薄的背影,嘲道∶"你在乎他的生死?朕还以为你只关心自己和那个下贱奴才。"
容呈回头看关鸿风,绍南王那一下实在掐得太狠,他眼角是红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嘴唇也是红的,衬得皮肤刺眼的白,少了几分刺骨的锋利。
关鸿风心里愈发地痒,说话也透着股子阴阳怪气∶"他成了亲,夫妻和美,这辈子与你是无缘了。"容呈听完暗暗松了口气。
关鸿风未免太多心,他对潘太医从来没有别的想法,有的只是利用罢了。
但潘太医在宫里时到底帮了他不少,如今听到潘太医还活着,容呈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一炷香的功夫,杨公公将药取来了。
关鸿风将宫人们屏退,朝容呈走来,他身形高大,带着帝王的不怒自威,一股子压迫油然而生。容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掌心,"药给我,我自己来。"
须臾,便被抓住手腕,一股巨力将他拖过去按在桌上,结实有力的身躯压了下来。容呈用力挣扎,"放开我!"
关鸿风力道不容拒绝,抬起容呈下巴,露出白皙脖颈,只见被绍南王掐过的地方一大块青紫。关鸿风眼神微冷,看来绍南王的胆子是真的大了,居然敢对他的人下此毒手。他拆下红布,指尖沾了药,抹上容呈脖颈。许是伤口太可怖,他下手的力道也忍不住轻了些。容呈倒吸一口冷气。
指尖滚烫,融了冰凉的药抹在伤口上,有种奇异的感觉流淌。这药抹着抹着,便变了味。
关鸿风紧紧盯着容呈的脸,目光火热,足以将他灼伤。二人呼吸交错,喷在彼此的脸上。
关鸿风鬼使神差低下头,朝那张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嘴唇吻去。
正要碰上那一刻,容呈突然将头转开了,眼里满是冷淡。关鸿风脸色沉了下去,扳过容呈的脸,硬是吻了下去。
抵在胸膛的双手用了死劲,却于事无补,唇舌交缠,如灵活的蛇一般抵死缠绵。
眼见欲火越点越旺,有蔓延的迹象,容呈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关鸿风,用力擦了把嘴,冷冷道∶"还想被咬吗?"关鸿风意犹未尽舔了舔唇,恶狠狠道∶"你再敢咬朕,看朕怎么收拾你!"
容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胸膛,衣襟大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粉色,他扯过衣裳,没好气道∶"上药便上药,"关鸿风恋恋不舍收回视线,冰凉凉地说∶"那你便听话一些,否则朕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容呈不再反抗,任由关鸿风给他上药。
自己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也该让皇帝伺候伺候他了。
关鸿风倒了大半瓶药抹在容呈伤口上,问道∶"绍南王找你做什么?"容呈淡淡道∶"他起了疑心,找我要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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