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儿,斯惟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只有手指不停地抠弄着握在手里的吹风机。
周未轻轻叹口气,说:“成吧!你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朝门外走。
斯惟心念一动,隐约觉得现在不问,大概就没机会问了。
管周未究竟是怎么想的,坦诚问总好过他自己瞎猜!
他轻轻叫了一声:“周未。”
“嗯?”周未应声转身。
斯惟抬头看着他,心里不住地擂鼓。
眼睛有些红红的,勉强露出一点微笑:“我刚才看到你坐别人的车回来的。”
“啊?是啊!”周未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倒也不隐瞒,“我的车让小唐开去保养了,所以,我……”他想了想,“我就坐别人的车回来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斯惟咬咬嘴唇,脸色苍白地说:“我在网上看到过那个女生的照片,他们说——她是你的绯闻女友。”
“这种乱七八糟的你也信,亏你还是这个圈子里混的!”周未服气地说,“什么绯闻女友啊?除了今天晚上,之前两次都是和别的朋友一起,也不知怎么就把我们两个单拎出来说事儿。她是对我有意思,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将就的好吧?今晚就是碰上我的车不在,天又不好,才给她个机会送我回来,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坐她的车?”
斯惟听完他的解释,有点高兴了:“你……不喜欢她吗?”
“我对她压根没感觉,扯什么喜欢不喜欢……”周未忽然哑了声音,心里隐约想到什么。
斯惟看他忽然不说话,瞧他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多半也猜到他要说的话。
放下吹风机,他走到周未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鼓足了勇气说:“周未,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说话时嗓音都在颤,他不得不掐着自己身上的皮肉来镇定心神。
周未脑子里轰地一声炸过一道雷,有个念想突然得到印证一样跳出来,几乎要脱口而出!
“斯惟,我……”他急起来,脑子里都空了,连个离开卧室的理由都找不到。
“周未,我、我……”斯惟抢着说,紧张的的声音又开始抖,他用努力平稳地说出,“我喜欢你!”
周未的心头彻底雷鸣阵阵了,轰得他一时找不到北!
斯惟说出来,松了口气似的,睁着一双乌溜溜水蒙蒙的眼睛望着他。
周未不敢看他的眼睛,移开目光落在他肩上,勉强稳住心神,笑笑:“是吗?我……我也喜欢你,兄弟!”说完,他还拍拍斯惟的肩头,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打算把这篇翻过去,“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斯惟握住他的手,认真诚挚地说:“我说的喜欢不是兄弟之间的欣赏,而是爱人之间的喜欢!”
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他的回应。
斯惟粉扑扑的脸颊衬着乌溜溜的双目,眼神情真意切,周未不敢直视。
周未垂下目光一阵慌乱,隐约生出欢喜雀跃,但是更多的是反问:自己真的能接受,并且回报以同样的喜欢吗?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看他的神情也不反感,似乎在考虑。
斯惟又靠近了两步,这次真的贴到了眼前。
“你……”周未不知所措,斯惟的嘴唇忽然贴过来,落在他的唇边,带着灼人的温度。
周未的双手很快抓住斯惟的肩膀——应该推开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
但是手却不听使唤。
斯惟吻得青涩而小心翼翼,他用仅有的偶像剧中的一点吻戏经验,嘴唇轻轻厮磨、轻轻贴着。
这样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带给周未的震动,不亚于斯惟向他出柜的那晚。
整个人都变得僵硬,浑身紧绷地贴在衣柜上,被斯惟小心地抱着。
不敢动分毫,他怕无意的动作会传递出错误的信息。
斯惟退开一点,仰起脸,脸色因为激动泛起大片潮红,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周未心头忽然震动,猛地推开斯惟。
斯惟被推得连退三、四步,腿脚在底下被床垫边缘阻挡站立不稳,一屁股摔坐在了床上。
斯惟吓了一跳,茫然不解地抬头看着周未:“怎……怎么了?”
“没、没什么。”周未慌得要死,躲避着他的目光,抬手在自己脑门上抹汗,顺道盖住自己的脸色,“你好像着凉发烧了,我去找找药……”
转身匆匆跑了。
药和体温计都在客厅的抽屉里。
周未还在刚才的混乱中没有抽离,以至于他拿到药看说明书就看了半天——每次都是看个一两行,自动切回亲吻的画面。
周未把体温计拿给斯惟,让他量体温。
斯惟还在床边坐着,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他进来手足无措,显得又紧张又笨拙。
呆呆地听从指挥,躺在床上量体温。
低烧,38度。
周未倒了温水拿进卧室让他吃药。
斯惟乖乖吃完,周未拿着杯子要走,斯惟赶紧拉住他的手腕,紧张地、轻声试探着喊:“周未……”
“嗯?”周未的目光飞快地从他脸上移开,停在他的耳朵边上,明显局促。
斯惟目光黯淡下去,小心地问:“我是不是惹你讨厌了?”
“没有,乱想什么呢?”周未自己都觉得此时笑得勉强,语气平稳地安抚,“你好好睡一觉,明天病就好了。”
周未要抽手,斯惟很识趣地放开了,脸有一半缩在被子下边闷闷地说:“你一直都没有看过我的眼睛……”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像在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他自作多情想多了?
他这种茫然无措的语气,看在周未眼里,莫名没的抵抗力。
以前看女孩子是这样,现在看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周未在心底叹口气,顺手把杯子搁在桌上,拉过桌边的椅子坐下。
周未两只手捧着他的脸颊把他从被子底下挖出来,看着他的眼睛:“什么也别想了。你现在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先乖乖睡觉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像一把扬起的小钩子,瞬间就勾得斯惟心里晃晃悠悠,手脚发软,抿起嘴巴狂点头。
周未看他脸色越来越红,摸着额头有些烫手:“我再去给你倒杯温水,你现在多喝水,多出汗,烧就容易退了,知道吗?”
周未拿着杯子出去,在斯惟看不到的地方,神情垮下来。
他很迷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斯惟听话地喝了两大杯温热的水,身上盖了一层厚被子,小睡了一会儿,加上药物作用出了一身汗。
明显感到身体轻快,额头也没那么烫了。
只是出汗后,整个人都发虚。
周未照顾他到后半夜,等他睡沉才离开。
雨什么时候停的不知道。
第二天斯惟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个大晴天。
自己摸摸额头微凉,量体温已经降到36.4℃。
躺了一会,想起昨天晚上的表白,既会回味地笑,也会觉得面红耳热。
☆、第 72 章 给你时间
斯惟起床到客厅里,周未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还没起床。
他去敲周未卧室的门,发现门虚掩着,并没有关实,一个手指就顶开了。
周未不在卧室里,床铺收拾齐整,枕头和被子也都不在,似乎收进了柜子里。
斯惟怔了怔,发现房间里很多东西都收了起来,只有椅子上放着一只大行李包,鼓鼓的,明摆就是装满的行囊。
斯惟捧着脸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整个人都陷在悲怆又沮丧的情绪里。
已经清醒的脑袋在看到那袋行李之后,昏馈得像一团乱麻塞在密闭的黑暗空间里,只有一件事情始终清晰——周未收拾了东西,他要走了!
昨晚周未还语气温柔,细致耐心的照顾他到后半夜,没有不高兴。
为什么现在就收拾了行李在卧室里?
想到昨晚结束一吻,周未推开他,他就应该明白!还是惹周未不高兴了。
周未没有说,只是给他留面子,又顾念他生病。
周未回来时,他还懵懵的。
呆呆地看周未把买来的早餐分别装进白瓷小碗和盘子里,说什么“人太多”、“要排队”、“烫手”之类的,他竟然没几个字听进去。
周未看出他不在状态,担心他还在发烧,走过来摸他的额头:“你怎么样?”
周未的手因为拿过早餐,被烫得异常温暖。
斯惟举起右手捂在他的手背上,依赖地把额头贴在他掌心。
“不烧了啊!”周未关切地问,“难受吗?”
确实难受,是心里难受!
他嘴上却说:“就是有点头晕。”
周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说:“还是有些虚弱,吃点早饭,等下再睡会儿,中午起来应该就好了。”
“嗯。”斯惟乖乖地应着。
斯惟胃口不好,小笼包配清粥吃了两口就饱了,要不是周未一直在旁边督促,他就撂筷子了。
他吃得不香,周未吃得也勉强——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在纠结怎么跟斯惟说,是婉转一点还是直白一点?
婉转固然是好,却也容易出现理解偏差,越解释越乱。
对于斯惟这种敏感的性格,坦诚一点把话说开,或许才是更好的方式。
吃过早饭,周未主动收拾餐桌,把碗筷拿去洗,还给斯惟倒来一杯温水。
斯惟捧着杯子小口喝着,心里默默等着周未坐下,跟他说离开。
他现在刚好,还能借病装呆傻。
周未收拾完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床上躺上一会儿?”
斯惟摇头,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
周未在旁边坐下,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两个人沉默了两分钟,空气异常安静,最终还是周未先开口。
“斯惟,我有话跟你说。”周未说,“第一件事,我姑父之前住院一周,刚出院还在恢复期,需要人照顾。他之前一直念叨让我搬回去,我都装听不懂的蒙混过去,这次实在不忍心糊弄他了。所以我要回去往几天,等他好点再出来。”
斯惟捧着水杯,看着袅袅白烟在杯口散开,散在空气里,慢慢归于虚无,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未咬着微干的嘴唇,犹豫片刻,接着说:“第二件事,关于昨天晚上你……很抱歉!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斯惟的头垂得更低,他在听到周未说“抱歉”时,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里,烫痛了眼睛,他不愿意让周未看到。
“不是你不好!”周未看他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朝他倾过来,语气也有些急迫,“是我!是我的问题!我这二十多年的认知,对于未来家庭的设想,和眼前的事实不一样……”
斯惟点点头,尽力抚平情绪。
周未怀着歉意说:“我没有深刻地设想过,我爱的人和我一样都是男生……”
斯惟嗓音沙哑地轻声说:“周未,你坦诚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你说。”周未诚恳地看着他。
斯惟抬起头,也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告诉我,你对我有没有过,一点超越兄弟感情的喜欢?”
“……”
“哪怕是一个瞬间,有那么一丝的心动,有没有过?”
面对斯惟的追问,周未无声地叹口气,心想:我就是在纠结这件事,怎么回答你的呢?
“我昨天晚上一直睡不着,想了很多……”
斯惟不想听他绕圈子,盯着他的眼睛,倔强地再次追问:“我只问你!有没有一丁点儿喜欢过我,不是像朋友或者兄弟那样博爱的喜欢!”
“……”周未呼出一口气,“我虽然没和男生谈过,但是接触过不少女生,想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是相通的。一见钟情是因为对方的某个点触动到自己的心,而日久生情则是因为相处久了,愿意感情上更深一步发展。”
斯惟嘴唇抿着,耐心听着。
周未接着又说:“显然我们不是前者,至于后者……我们两个住在一个屋檐下,彼此帮忙,多番照应,比别的朋友往来多,感情上也显得亲近。或许就让我们有了错误的理解,把这种亲近当作是恋人的喜欢。可能分开一定的距离和时间之后,就会发现,这种喜欢上升不到恋人。所以,我坦白跟你说这些,是希望我们能够拉开距离自省,更容易分辨真伪。你……明白吗?”
周未说完,忐忑地等着斯惟的反应。
斯惟看向他的眼睛里盈起一层水雾,良久才积出一个浅浅地笑,在那层水雾聚成泪珠前,他垂下头,轻笑着。
“你想说,说土味情话那次,你只是在教我套路,没有一丁点儿因为我和罗晖暧昧吃醋的意思?你朋友里有其他人是Gay,你可以和他们相处自然,唯独对我客客气气的避嫌?一切都是我的误解?”
斯惟这样的平静地追问,犹如钝刀子割肉,实在让他心里挫磨得难受。
他很想告诉斯惟,自己的心早就乱了,但是不能!
在他理顺感情之前,他不能再做出错误的引导。
周未在他面前蹲下身,握住斯惟搁在膝盖上的手,仰面看他。
斯惟勉强笑笑,手没有抽动,只好由他握着。
周未诚挚的语气说:“很抱歉!知道这不是你想听的,但还是要说出来。斯惟,你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或许在你的心里,只要能聊得来,又肯对你好,就可以发展成恋人,但真正的爱,不仅仅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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