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卫明桓没有再提,顾恒也不多问。不过这事也给顾恒敲了一个警钟,他觉得自己不能在卫明桓面前暴露真实身份,若是让对方知道了,不光是丢脸的事,说不定卫明桓自个儿都觉得膈应,一怒之下要是发起疯来,撕毁盟约可怎么办?
现在顾家可谓是京都世家中的众矢之的,一旦失了卫明桓的襄助,或许会被撕成碎片也说不定。
家族的荣耀,父兄的安危,迫使顾恒冷静下来,他不能再放飞自己,不能再像闯齐国公府那样不管不顾。
他如今身在皇宫,跟卫明桓就算是盟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却仍然是对手,而且是更可怕的对手,毕竟要朝夕相处。
晚膳后,顾恒便稍微警惕了一些,尽量刻意规避一下自己从前的习惯,不过光是吃食爱好,也没说两个人不能喜欢同一样东西。
所以顾恒也没觉得有多么严重。
卫明桓也不去处理政务了,天已经黑下来,宫人们点上了灯,四处灯火通明。
两人无比安静地坐在书房的小榻上,一人拿了一本书随意翻动着,顾恒对卫明桓的这些书没什么兴趣,可又不能跟对方互相干坐着。而卫明桓也对看书没什么兴趣,他成天都在看那些折子,还要再看书,怕是眼睛都要烦了。
于是两人都各怀心思,心不在焉地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
到底先沉不住气的是卫明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瞅顾恒,见他的侧脸在灯火下像是镀了一层光,皮肤几乎吹弹可破。
不知怎么,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让他实在无法将心思从顾恒的身上挪移开,再专心到别的事情上。
“阿珩。”卫明桓开口。
顾恒装作没听见,继续看书,其实那一页已经看到哪里了,他都不知道。
“咳,阿珩。”卫明桓再大声了些,顾恒还是没有应。
卫明桓干脆起身,往顾恒身边走去,这时顾恒抬眼了,“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卫明桓思来想去,没想到什么话题,然后顾恒就往旁边挪了一下,不搭理卫明桓了。
卫明桓坐到顾恒身边,“阿珩今日说,你似乎跟顾家嫡公子关系很好?”
“陛下此问何意?”顾恒警惕地问。
卫明桓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你过去的事情朕未曾参与,自然想问问。”
“好与不好,那人都不在了,陛下何必在意?再者,我也在宫里了,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明桓道:“朕可听说,顾恒那人多年不近女色,而你也一直未曾娶妻,你们关系好,朕竟不知道?”
“陛下究竟想要说什么?”顾恒听这话音,似乎越说越离谱了。
“便是问问,阿珩这般介意作甚?”卫明桓的底气不大足。
“呵。”顾恒笑了,干脆把书一放,“反倒是臣想问问,陛下这般介意作甚?”
卫明桓再次语塞,看着顾恒半晌,愈发觉得这人牙尖嘴利。
而那人也不避开了,直接道:“朕便是嫉妒,连顾恒那小子都与你交往过密,朕却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对朕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等了这么多年?”顾恒很是好奇,“陛下初次见臣,是在何时何地?”
“难道你不记得么?”卫明桓问道。
顾恒心里一咯噔,他没有顾珩的记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沉默。
卫明桓叹了口气,“你兴许是不记得的,可朕记得便是了,此后许多年,朕便将你放在了心上。”
“陛下可别再这么说了。”瞧着卫明桓的神情不似有假,顾恒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如今他顶着对方心上人的位置,自然应承不了这份情思。说到底,还是挺对不起卫明桓的。
情这一字,最是伤心魂魄。
在顾恒心里,此物轻易碰不得,最好也不好沾惹。
“好吧,朕不再说了。”卫明桓勉强勾了勾唇角,“书也看了许久,再看下去,便到亥时了,咱们该歇着了。”
说到时辰,的确有些晚了,戌时已过。
“歇哪儿?”顾恒问。
卫明桓道:“自然是暖阁。”
“暖阁?”顾恒心里一惊,难道白天的预感成真了?
说着卫明桓已经吩咐宫人送热水来,安排洗漱。顾恒听在耳里,又是一惊,这是叫水了?
“臣今日方才进宫,身体不适,怕是要好好歇息才行。”顾恒委婉地拒绝,脸上有了几分慌张。
再想到午时卫明桓对他说什么寂寞了许多年,还提醒他作为妃嫔的职责,一字一句又重新回响在脑海中,如同惊雷一般。
“没错,你累了,所以要早些上床,早些歇息。”卫明桓说得无比正直,看不出一丝那种心思。
可顾恒心里却如同打鼓,踌躇着不肯动,他可知道卫明桓是个什么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表面上正人君子,谁知道肚子里都揣了些什么坏水儿。
勤政殿的宫人很快就抬了热水来,还贴心地准备了两个澡桶,卫明桓吩咐他们出去,不必伺候。
顾恒更是坐不住了,虽然已经被册封了,算是名义上的夫妻,可真要跟卫明桓如何如何,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天知道他们曾经可是你争我夺了十余年的死敌啊!
第40章 还不是你色胆包心?……
卫明桓见顾恒没有动作, 便催促了一句:“还不快赶紧洗漱?”
顾恒讶然地抬眼看着卫明桓,卫明桓疑惑道:“怎么?”
“难道还要朕伺候你?”卫明桓忽然就笑了,“朕倒是不介意, 毕竟为自己的妻妾……”
“别!”顾恒连忙摆手,“陛下自个儿顾好自个儿吧,我实在太困了,想马上睡觉。”
说着还打了一个哈欠, 佯装很困的样子,径直往另一间房的床铺去了。
暖阁是帝王的居所,那一张床铺自然是龙榻,顾恒想自然同床共枕躲不过,那他就先睡下,也能免了那衣冠禽兽的心思。
这姓卫的总不至于对一个熟睡的人动手动脚吧。
这个打算很好, 但没料到卫明桓却拉住了顾恒, 拦住了他的脚步:“洗漱去!”
态度似乎十分严厉, 好像他要是不从, 就能立刻将人办了。
顾恒不解地看向卫明桓,难道这人非要今日对他如何如何?
“我困,要睡觉。”对视半晌后, 顾恒的声音有些小,轻轻说了一句。
卫明桓叹了口气, “珩公子要是不洗漱就上床睡觉, 朕也受不了。”
就是要你受不了啊!顾恒默默道,面上却不显,只用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卫明桓。
在卫明桓看来,那双黝黑澄澈的眼眸,就跟受伤的小动物似的, 那样的楚楚可怜。
“快去。”卫明桓撇开视线,“不然朕就亲自捉着你去。”
这话算是最后的底线了,按顾恒对卫明桓的了解,他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必然会做得到。
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
两人隔了一道屏风泡在澡桶里,卫明桓倒是很舒坦,自从他发现泡热水澡的好处后,几乎日日都要这般泡一个时辰再入睡,连失眠症都能治好一些。
所以一边是闭着眼睛享受,而另一边则警惕地环顾四周,随时准备捞起衣裳套自己身上,再来一顿拳脚相加。
可惜旁边那人一直没什么动静,顾恒也渐渐松了口气,只想着待会儿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拒绝卫明桓近身。
这法子不光要逃出卫明桓的魔爪,还要让对方没有察觉,不能太过影响二人的关系,否则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想到日后漫长的时间,在这深宫大院,伴在卫明桓的身边,他心里就觉得一阵心累。
还是得想个妥当的办法,一劳永逸才行。
不过泡热水澡,实在是太舒服了些,卫明桓这小子当了皇帝,还真会享受。
他不禁也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放松自己的身体,卸去一身的疲惫,和连着几日不停歇的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卫明桓起身,穿戴好衣裳,没听见隔壁的声响,心里有些紧张,这小子莫不是睡着了淹水里了吧?
真别说,还有人在澡桶里把自己溺死的。
想着卫明桓便冲过去,果然见顾恒闭着眼睛,脑袋已经慢慢往下滑了,划到嘴巴就快靠近水面,要是再迟些,指不定整个人都倒在了水里。
“顾珩!”卫明桓伸手就从水里捞起这人的胳膊,将人从澡桶里扯起来。
这样大的动作,同样惊醒了顾恒,顾恒睁眼一看,卫明桓竟然趁人不备,对他上下其手。
果然是个衣冠禽兽,惯会装作正人君子,先前静悄悄没有动作,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这会儿就暴露了龌蹉内心。
顾恒当即一挥手,从卫明桓的手里挣脱,“放开我!”
卫明桓惊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恒人待在澡桶里,水中实在不适合行动,跟卫明桓一用力挣扎,导致重心不稳,脚下一滑,直接一屁股又坐了进去。
溅起的水花,将卫明桓刚换上的干净衣袍全部都打湿了。
卫明桓的脸顿时就黑了,真想将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家伙抓起来爆锤一顿,“你在干嘛?”
“你在干嘛?”顾恒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眼里是不客气的冷漠如刀。
“朕这是在救你,你倒是不知道好歹!”卫明桓怒道,这小子平日里宠着他便罢了,关键时刻还跟他作对,简直太气人了。
“救我?陛下未免太能颠倒黑白了!”顾恒也怒气冲冲的,他泡在水里,看不清水下的情形,但面上却龇牙咧嘴的。
卫明桓一看这神情,就觉得对方在跟他作怪,“朕颠倒黑白?呵,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这般对朕说话,你算是第一个!”
卫明桓扯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袍,脸色黑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他烦躁地走来走去,见顾恒在窝在澡桶里不起来,不禁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水都冷了,还趴在澡桶里做什么?待会儿感冒了,还要麻烦太医院跑一趟!”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不客气,暴露了自己的真性情,可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了。
主要是顾珩这小子,总有办法戳中他的肺管子,别看瘦瘦弱弱的一个文弱书生模样,可那眼神,那动作,那眼眉挑动的方向,那嘴角撇下的弧度,那说话的语气跟调调,样样都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卫明桓从未觉得自己的定力如此糟糕,像这样顾不得场合的暴脾气,大约只有当年在做皇子时才有过那么几回。
而那几回,都是顾恒那个小兔崽子惹的。
那人就跟欠抽似的,惹得他难受,又偏偏不能将对方如何。如今,眼前这个跟那人同名同姓的家伙,竟然也继承那人的特殊才能,总是一副你不是好人你一定心怀不轨的态度,实在教他又可气又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卫明桓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记忆中那个大宁寺的小女孩,为何他面对这人竟能忘了十余年的思念与寄托,只想把这人好好惩治一番,教他听自己的话才好?
可再转念一想,楼涤玉亲自去查的事情,断然不会有错的。
卫明桓只能在心里叹气,摊上这么一个白月光,他也只能认了。
“怎么还不起来?”卫明桓见顾恒没有动作,回头又去看那人。
一眼就看到那人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情况,卫明桓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顾恒咬牙切齿地瞪着卫明桓,“拜陛下所赐!”
卫明桓当即明了,“方才脚滑,是摔倒了?”
“你说呢?”顾恒撑着澡桶两侧,想要从里面站起来,可尾椎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连腿都伸不直,动一下都受不了。
卫明桓连忙奔过来,“摔哪儿了?”
顾恒没说话,憋了一口气,非要自己从澡桶里爬起来,可惜仍然无果。
疼痛让他湿漉漉的额头,已经冒了一层汗。
汗水与洗澡水的区别,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卫明桓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朕帮你。”卫明桓不由分手地上手。
可顾恒是浑身不着寸屡地待在水里,只要一起身,还不被卫明桓看光了。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顾恒也没有别的意思,可卫明桓有啊,一想到卫明桓喜欢男人,还对这具身躯有绮念,他就觉得心里怪别扭的。
所以顾恒下意识地挣扎,不想跟卫明桓接触,卫明桓强制地按住他不听话的胳膊,“阿珩,你别乱动,行吗?”
“眼下你这情况,还不知摔了多严重,是不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卫明桓担忧地问道,“你要是不配合朕,难道想就这样待在水里看太医?”
最后一句话,击中了顾恒的要害。顾恒的确不能接受这副样子,别说太医了,就是外头伺候的宫人也受不得。
眼下只有卫明桓,也只有卫明桓能帮他,既然到这种地步了,那就忍一忍吧。
“那就多谢陛下了。”顾恒别着嘴角,满脸的不情不愿。
卫明桓也顾不得,伸手从背后架住顾恒的腋下,一用力将人从澡桶里扯起来,“阿珩,你把力量都靠在朕身上。”
顾恒从澡桶里站起来,心说,我也没力气自己站了。
“疼,卫明桓,你温柔点儿行吗?我是伤患!”顾恒发现只要扯着他尾椎骨,下半身就疼得厉害,一时感觉自己要瘫痪了似的。
“你还敢直呼朕的姓名,胆子也大得很!”卫明桓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温柔了许多,直接拦腰,想将顾恒横抱在怀里,然后放到床上去。
可他的手一放到顾恒的腰上,顾恒就下意识移了一下,“别乱摸行吗?”
“谁乱摸了?”卫明桓冤枉极了,“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伤不到哪里去。”
“那你手放我腰上做什么?”顾恒其实疼得龇牙咧嘴,很想叫出来,可面对卫明桓,终究还是有些面子,只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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