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句正常的回复就在嘴边呼之欲出,而闫云书却说不出来,情急之下,他甚至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痛感疼得他身体猛一抽,轻嘶出声:“嘶唔……”
“怎么了?”
这声音依然不对,但能听出是痛呼来了。
他放心了,以疼痛做为掩饰,有些委屈似的说了句:“咬着舌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开灯瞧瞧。”仝阳说着就要坐起来要去开灯,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一只发凉的手握住了胳膊。
那手的主人像是也吓了一跳,但还是坚持大着舌头说出了一句话:“我没事,别开灯了。”
“那怎么行呢?你舌头都被咬着了,出血了没有?疼吧?”仝阳关切地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开灯吗?”
“不开。”青年很坚定地拒绝了,他解释道,“我爸妈他们都还没睡,别打扰到他们。”
见他这么说,仝阳就不好再说要开灯的事情了,于是他便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微微用手挡着些光,好不让这光刺到对面青年的眼睛,对着青年示意:“来,我给你看看,快过来。”
那光因隔了一层,不能直接打到人的眼睛里,所以并不刺目,在这样的黑夜里也很温和,一如拿着手电筒的男人给人的感觉。
温和,不刺眼,却能照亮黑暗。
于是,闫云书便顺从地凑上去,张开了嘴,任由男人捏着他的嘴查看。
那张嘴不薄不厚,水润柔软,嘴唇是健康的鲜红色,被手指轻轻扯起,拉长,好似一朵薄厚适中的花,舌头艳红,微伸出口腔,露出点点红艳艳的、被咬破了的舌尖,血珠缓慢地从那花柱一样的舌头尖上冒出来,又轻缓地与唾液混合,染得整个舌头都通红通红,鲜艳得不真实。
男人看着看着,手上就不动了,眼神也越来越幽深。
闫云书不好意思和男人对视,所以微微敛了眼皮,目光向下,眼睛微合,当他察觉到这人不动了的时候,有些疑惑,挑了挑舌头,试图唤回这人跑走的神儿,他抻着舌头张着嘴,累得很,嘴里也喝风,难受。
“不好意思,我忘了。”仝阳松开手,放任那条舌头归位,他也不关灯,只是看着这张慢慢闭上的嘴愣神,不动弹一下。
他不说话,青年也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不开口。
沉默,沉默。
恼人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但谁也不肯轻易地开第一腔,谁也不肯率先动一下。
僵持。
两个人的脑海里同时蹦出这样一个词来。
只是这僵持不为竞争,也不为战斗,只是为了别的东西,莫名其妙又有所图谋地酝酿着什么样的感情。
终于,仝阳动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落在了青年的嘴唇上。
摩挲,揉捏。
闫云书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口水被这人沾了点出来,这种感受简直让他羞耻得无地自容,但他不敢动,他也不敢问对方究竟想做什么,不敢问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那双在夜里显得尤其黑的眼睛,以为下一刻对方就要张开嘴把他吃掉了。
第65章 蓝蓝绿绿
两人对视了很久——或许不是很久,只是那么一两秒钟,但是这段时间在闫云书看来无疑是难熬的,他几乎都想要直接站起来逃走了,但他没有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他只是愣愣地盯着男人的眼睛,看着那两只眼睛里翻滚的颜色,那是某种欲望沸腾出水面的泡。
嘴唇被按压着,摩擦着,毫不留情,并且那力道还越来越重,似乎对方想要借着这样的力道发泄自己心中的某些渴望。
他看着那眼睛,呼吸急促,浑身脱力,几乎是只看着那眼睛里不断翻腾的情绪就能直接升天。
这样的行为已经超越了“朋友”关系的界限,可是那界限之后的是什么呢?
他感到双唇冰凉,那是他正在蒸发的口水,正被人反复、精细地涂在嘴唇上,均匀地敷在殷红的两片上。
“哥……”他轻声唤道,声音细小,受了惊吓似的,带着因嘴唇受控所以发音不顺畅的含糊。
“云书。”仝阳笑了,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音量微小,有如呢喃。
“云书。”
他一声声叫着,一声声唤着,一声比一声亲昵,带着诱惑,直视着面前的人的眼睛,带着些许绿色光点的眼睛在黑夜中掩藏了那些多余的颜色,只能被昏暗的灯光照射出浓郁的黑色,深深地沉淀在眼底,不反光似的,裹挟着数不清的欲望。
那是深渊之底,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闫云书心里莫名跳出了这么一句话,在他心跳剧烈得几乎出了轰鸣声的胸腔里尖啸,他意识到如果现在不自拔,很可能会被那眼睛里钻出来的魔鬼拖到地狱。
但他心甘情愿。
他的手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直到另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它。
那力道震得他浑身猛一抖。
“云书。”仝阳轻声叫着。
他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声音虚浮,飘在空中似的,问道:“你相信我吗?”
“相信。”闫云书仿佛灵魂出窍,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口中喃喃。
两人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如果真的有心,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你愿意……交给我吗?”仝阳问道,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声音本来就放得又低又轻,中间有几个字被他刻意跳了过去,更加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什么?把什么交给他?
闫云书只觉得不能思考,大脑的反应速度也变慢了,他问:“什么?”
仝阳不说话,只是看他。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里只有呼吸声。
蛐蛐的叫声在屋外一阵阵地响着,携着夏夜特有的静谧朝着两人扑上来。
“恁俩屋里头咋还亮堂的?还不睡觉?!”屋外骤然响起闫母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的氛围,击碎了暧昧灼热的空气。
闫云书想都没想,一把把手机打落到床上,用被子盖住手电筒的光,扬声道:“我们这就睡了!刚刚东西掉了找呢!”
“找着了没?找着了就快睡!”闫母说,“别再打灯了!”
“哎!”他应了声,“就睡了。”
门外响起了踢踢踏踏的凉拖声,听上去像是人走远了。
他松了口气,从被窝里拿出手机,待那光再打到屋里的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在做什么、说什么。
他有些尴尬,本能地想要逃避,捂住了手机的灯光递给坐在他旁边一动不动的男人,眼睛避着对方,不去看人,自顾地说:“仝阳哥,睡吧,很晚了。”
仝阳接过手机,眼睛里的东西明明灭灭,没有再说什么,关上了手电筒,卷了薄被去他那边睡了。
两人相互背对着,不说一句话。
再也没有了刚才那样湿热交融的急促喘息。
闫云书捂住自己的胸口,任由那团肉在肋骨后跳动如鼓,撞击不停。
快睡吧,好长大。
他这样哄着自己,把自己抛进了黑沉沉的梦乡。
.
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热气还没上来。
这本该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却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屋外传来的激烈的争吵声闹醒的——他的父母又一次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吵了起来。
几点了?
他拿起手机,看见了上面的数字。
“才六点多,搞什么啊。”他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看到了坐在桌边看书的男人,吓了一跳,意识因为这一惊吓,慢慢回笼,他想起昨晚他和仝阳睡在了同一间屋子。
这会儿,对方应该也是被那声音吵到了,睡不下去,也不好出去,于是只能困在屋里看书。
对方听到声音,慢慢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丝毫没有受到昨晚那些事情的干扰一样,毫无顾忌地跟他打招呼:“醒了?睡得好吗?”
“还行,我爸妈他们总是吵架,吵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闫云书有些抱歉,“本来能睡得时间长一点的。”
“没事,我醒得早,又想到你身边离不开人,就没出去,看你房间里书不少,有的我还听感兴趣,就拿出来看了,擅自动你的东西,也没跟你打招呼,倒是该我说不好意思。”仝阳说。
“你看的是什么?”闫云书慢慢腾腾地坐起来了,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他说这话并不是单纯地找话题,是真的有些好奇对方在看什么书。
这些书是他上学的时候买的,有差不多一大半是他小学时期用零花钱买来的,从他上了中学后,学业繁忙就很少再翻,近几次回家也没有那个功夫去看以前买的书,于是就更不记得都有些什么书了。
这书架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个摆设,其实用价值早在十余年前就用尽了。
所以他还真不清楚能让现在的仝阳感兴趣的书,是什么书,说的什么东西,是什么类型。
“这个,名字不太清楚了,名字大概是……”仝阳扬了扬他手里的那本书,翻回了封面,读道:“穴位与经络分析。”
听到这个名字,闫云书没由来地心头一跳,忍不住升起了要把那本书从对方手里打落的心思。
这想法来势汹汹又莫名其妙,他一愣,压制下去了,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脸上也不再能绷得住笑,说:“你看它干什么?多半是武侠之说盛行的时候,我买来‘修炼’的。”
“有些东西倒是很符合中医学,也不都是瞎编的。”仝阳像是真的被这本书吸引了,头也不抬,说。
“没什么好看的,你这么看,我还总觉得像被人扒了黑历史出来,觉得羞耻。”闫云书干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因为他想到万一对方不再看书,没事可做,只能和他两两对视。
到时候,说不定谁会先回想起来昨天晚上那种场景。
那还不如任由对方去看那古怪的书。
他安慰着自己,却总觉得心慌。
于是他想着,说不定是昨晚那药有问题——昨天晚上临睡前,他妈非逼着他把松花粉片吃了,说是益智益脑,补肝补肾,十全大补,说得天花乱坠,几乎是硬生生把那把小药丸按进他肚里去的。
他被逼得急了,看着那东西上面的小蓝帽标志,心说这东西即使不能十全大补,应该也不会致病,何不由着她来一次,反正等走了就不吃了。
于是便在闫母的监控之下把那些蓝蓝绿绿的东西咽下去了。
看他这么配合地吃掉了那些药,确定对方不会有吐出来的机会,闫母像是笃定儿子能白日飞升似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才满意离开。
他回忆着那一堆说是能强身健体永不生病的药,忍不住地皱眉,心想:还是得趁着他妈不注意偷偷撬两个出来,拿去化验一下,给他妈看看,他说的话她不听,医生出的单子她总该信了。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屋外的争吵声愈演愈烈,闫母带着哭腔的叫骂声尖利刻薄,刺得人耳朵疼,其中夹杂着的“小妖精”、“野种”和“死了都干净”等咒骂更是不绝于耳。
闫云书听着听着,咂么出来些不对来,怎么?难道他爸折腾出来个小三来?
木门挡住了部分声音,闫母夹着方言和哭号的骂声也叫他听得不甚清楚,他索性下了床,趴在门口去听两人的争吵。
见桌边的人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他,他便解释道:“我想知道他们吵的是什么,说不定会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帮助。”
仝阳便了然地点点头,继续沉浸在书中世界。
“当初那小野种死的时候……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是不是……那个野种!就是……”
这声调尖而高的,是咄咄逼人的闫母,她现在正在揪住一点不放,仗着一张快嘴,一个词反反复复说好几遍。
“我都跟你说了……那回……喝多了……谁能记得请啊……”
这音调低而沉的,是接连败退的闫父,他的不善言辞让他在吵架中难以占得到上风,但他还是在据理力争,有些着急,试图不受干扰地把话说清楚。
“我不管!就是你!我都知道……小野种……狐狸精!真是……丧门星……死了还不干净……”
闫云书心头猛一跳,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父母这次争吵是为了什么。
第66章 年少往事
狐狸精、野种、婊.子……父母在吵架最激烈的时候总是会蹦出这么几个词,而且通常是闫母以一种气急败坏的口气说出的。
几乎每次吵架,闫母都会用这些词汇指责闫父,她口中不断吐出语言的利剑,刺伤亲人,也刺伤自己。
以前闫云书年纪小,不知道这些词汇是什么意思还觉得很好玩地跟着学,后来大了明白了,便逐渐对母亲说出的这些词汇感到抵触。
父母每次吵架,无论最初的吵架原因是什么,最后总会绕到这样的话题上去。
屋外的气氛慢慢地又变了,和刚刚那样火力相当的状态不太一样了。
现在可谓是冰火两重天,一方嘴巴说个不停、什么东西都往外说,另一方基本已经不再开口说话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辱骂,而不再是吵架了。
闫云书麻木地听着这些毫无头绪的话,心头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有点喘不过气来。
按理说,他这么听着父母这样吵架吵了那么多年,应该早就不在乎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窒息呢?
因为他听出来了,母亲话里话外说的那些词汇,依然是如同往常一样,全都指向隔壁搬走多年的老邻居。
从他记事起,记忆中每一次父母吵架都是为了隔壁那家。
母亲是个多疑的人,她总认为父亲和云端的母亲有点什么——或许真的有什么,因为她的态度像是真的抓住过什么把柄一样理直气壮——这件事对于她的影响大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她拎出来说道说道,直到父亲被她说得不耐烦了,两人大吵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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