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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名不奈何(穿越重生)——淮上

时间:2021-05-13 16:07:48  作者:淮上
  “一定是言灵!”有人明白过来:“这小子敢对家奴用咒术言灵强迫他挖心!”
  “太过分了,怎能如此过分?!”“不行的宫院长!得想办法让那姓度的小子停下!”“快快!”
  有修士再顾不得许多,拔剑直指被众人按倒的度开洵:“还不快解开?!”
  但下一刻度开洵笑起来,他就这么任由咽喉对着好几把森寒的剑尖,仿佛这一幕激发了他更加疯狂的嗜血欲。
  “不,我就是要看他的心脏。”度开洵一字一句笑着说,“杀了我也没用,来啊。”
  四周人声仿佛炸翻了的油锅,愤怒的指责与怒吼几乎掀翻了房顶,然而白霰什么都听不见了。宫惟光凭蛮力无法掰开他的手,也不敢用灵力直接震断骨头或干脆一刀砍断,用力之大甚至指甲缝里都渗出了血丝,回头急道:“过来帮我把他的手掰开,快!”
  我不值得您弄伤自己,宫院长。
  没有用的。
  白霰指尖已经压进胸膛皮肉,最后一点力气只能让他苍白地阖动了几下嘴唇。就在这时只听——哐当!
  大门轰然洞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御剑而入,强大的气劲将众人震得纷纷趔趄,有人失声:“钜宗!”
  白霰觅声望去,瞳孔蓦然缩紧。
  年轻的长孙澄风面色肃寒,落地收剑起身,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便快步而来摁住白霰,一手指尖灵光闪烁,探进机体如探进虚影,直接没入了他后脊椎。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度开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挣开众人:“住手!”
  但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只见长孙澄风手腕一转,与此同时从白霰体内后心处发出一声清脆的——喀拉!
  度开洵暴怒:“不!”
  仿佛某个禁制的开关终于被闭合,白霰应声松手,颓然向后倾倒,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度开洵还在大怒咆哮着什么,周遭人声鼎沸,都褪成了遥远的背景。
  他闻到钜宗怀抱里清淡的木香,脑海中突然特别安静,就像大雪后茫茫的平原,整个世界都从身侧越去越远,直至化作渺茫而不清晰的光点。
  “你不再属于他了,”长孙澄风温和沉定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他不配。”
  “你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白霰睁开了沉静的眼睛。
  金船天空阁大厅,镜面般的地板广阔铮亮,将巨大的紫光法阵映得瑰丽无比。他盘腿入定于法阵之上,不远处长孙澄风立刻大步上前,皱眉问:“如何?”
  穆夺朱正将最后一缕用来探测的灵力从白霰后颈处收回,直至那浓紫色光芒凝成的细线完全消失后,才起身道:“白真人体内所有灵脉、骨骼、关节处的兵人丝都完好无损,且数量无缺。看来法华仙尊尸骨内抽出的兵人丝与白真人无关,应当是后来又炼制出来的。”
  他不由皱起眉,狐疑道:“那个度开洵竟然真没死,此事甚为古怪。”
  长孙澄风望向面前的白霰,表情复杂。
  “应盟主等人还在外头等结果,那我先去了。”穆夺朱客客气气地一拱手:“白真人,今日多有得罪,切勿放在心上。”
  白霰礼貌地一欠身。
  穆夺朱离开后,天空阁的大厅里恢复了静寂。圆形法阵散发出盈盈辉光,将钜宗的神情映得昏暗不清,良久他终于长出了口气,单膝跪在白霰面前,捡起他身侧垂落的那只右手。
  那只手仅剩一根丝线与断腕链接,长孙澄风亲手将它接了回去。断口处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行声,破损的皮肤上仅剩下一条浅淡的红色印记,少顷那红痕也渐渐消失了。
  伤害没有在兵人表面上留下任何痕迹,只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回忆,就好像那千刀万剐的惨烈往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下次别再损伤自己了。”长孙澄风低声道,“我不是帮你制作这具躯体的人,没法将骨骼机体完全复原。”
  白霰静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长孙澄风俯身捡起地上的外袍,就着这个单膝半跪在地的姿态,仔仔细细披在白霰身上,神情温柔、认真而专注,像裹住了某件稀世的珍宝:“不要害怕,白霰。”
  顿了顿之后他又道:“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白霰轻轻地说:“没关系的……”
  淡紫色的光芒飘散微渺,如梦似幻。白霰秀丽的面容在这辉光中仿佛不真切,就这么深深地望着长孙澄风,好似透过他看见了更加久远和渺茫的岁月。
  “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的。”
  他闭上眼睛,聆听着自己心脏在胸腔中一下下跳动的声音,小声道:“……钜宗大人。”
  ·
  “白真人体内兵人丝完好无缺?”应恺加重语调又确认了一遍。
  穆夺朱拱手道:“确实如此。白霰除一颗心脏尚是血肉外,骨骼关节、灵脉肺腑已经全都兵械化了,全身兵人丝没有半寸短缺。看来种植在法华仙尊遗体内的兵人丝,确实是度开洵后来才炼制出来的。”
  他转向徐霜策,神情带上了三分揶揄:“万里赴冰原都没弄死一个度开洵,徐宗主?你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谁料徐霜策没有回答他,应恺也没有。
  金船缓缓前移,天台风声呼啸。两位大宗师凭栏而立,应恺皱起了浓密的眉角,缓缓道:“身首分离,一剑贯心,绝不会有生还的机会了,哪怕他把自己炼成兵人都不可能。”
  说着他顿了顿,问:“霜策,你还记得临江都那名鬼修吗?”
  徐霜策问:“怎么?”
  “你把度开洵的头扔下了悬崖,那鬼修兜帽之下便没有头;度开洵生前想要宫徵羽的右眼、死后想要宫徵羽的尸骨,而临江都的鬼修也是到处杀戮与法华仙尊有关,能够成为他夺舍重生提供身躯的人。”应恺眉头皱得越发紧,“种种联系,实在蹊跷,已经不能简单用‘巧合’二字来解释了。——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度开洵死后,把自己炼成了临江都的那名鬼修?”
  穆夺朱讶异道:“鬼修?”
  谁知徐霜策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唯有生前境界高深,死后才能炼成鬼修。此子虽天赋惊人,但死时不及弱冠,炼成鬼修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是……”
  他突兀地停下了话头,穆夺朱问:“反倒是什么?”
  徐霜策默然不言。
  应恺有点无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仍然坚持临江都那名鬼修是法华仙尊还魂,是吗?”
  这番争论从他们离开临江都之后就发生过一次,徐霜策坚持认为鬼修与宫惟有关,为此应恺还专门下了一趟定仙陵去检查宫惟的遗体,因此引发出了后面群尸惊变的灾祸。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正如应恺所言,度开洵身上的嫌疑已经比法华仙尊要大得多了。
  徐霜策沉默片刻,突然问:“应恺。”
  “怎么?”
  “你觉得宫徵羽生前,会不会有善与恶两个魂魄?”
  应恺与穆夺朱都愣住了,随即同时失笑。医宗笑着摇头道:“且不说这种事就像一个人生来便有两个脑袋,就说你、我与应兄三人都在法华仙尊幼年时便亲手检查过他的魂魄,如果有任何异样,难道数十年前我们都发现不了吗?徐兄,你即便不相信我们俩,也该相信你自己吧?”
  徐霜策并没有回答穆夺朱。他那双眼睛乍看仍然黑沉冷静,但如果仔细打量的话,就会发现瞳孔深处有些涣散,像是突然陷入了某个冗长的梦境里。
  应恺不由疑道:“霜策?”
  “……”
  徐霜策的视线像是正盯着空气中某个飘忽不定的点,半晌突然轻声道:“我有时会想……会不会自宫徵羽死后,我们都陷进了一个巨大的幻境里?”
  两人齐齐一怔,应恺皱眉问:“你为何会这么觉得?”
  徐霜策一身玄色内甲,天光下他那张俊美淡漠的面容更加冰冷,那双黑眼睛就像是两口幽幽的深井,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这应当是不可能的,霜策。”应恺沉吟片刻,放缓语气道:“世间三大幻术中唯有‘镜通阴阳’,可以借助千度镜界神器的力量构建出一座全新的幻世,但绝没有能力将我们所有宗师都囊括在其中。况且要分辨现实和幻境是很简单的,难道你不记得那条铁则了吗?——幻境之中无幻术,除非是构建幻境的人。”
  “譬如你当年在千度镜界幻世,只有宫徵羽一人能使用幻术,而镜中众生皆不知有幻术存在;你看现在玄门百家幻术仍在,便可知这个世界并非幻世,而是真实的。话说回来你为何会有这般怪异的想法?”
  两人都紧紧盯着他,却见徐霜策好似完全没有在听,突然又问:“那我们会不会是在梦里?”
  应恺奇道:“什么?”
  “会不会是我做了个梦,这天下人都只是梦境造物而已?”
  穆夺朱终于听不下去了,捋起袖子活动了下手腕,彬彬有礼地道:“徐兄,若是你真有此困惑,在下愿以雷霆之势助你一掌,相信你的困惑立马可解……”
  应恺赶紧把他给拉住了,追问徐霜策:“你当真作如此想?”
  “……”
  “你近年越发在沧阳山闭关不出,也许是因为进境凝滞,不免多思了。待兵人丝之事了结后,你不妨来懲舒宫小住一段时日,我与穆兄帮你梳理灵脉,如何?”
  徐霜策没有答言。半晌只见他垂下眼睫,呼了口气,说:“不用。是我多虑了。”
  应恺少年时与徐霜策游历四海,深知好友意志坚定极难说服,有时甚至有固执己见之嫌,只得暂且按住忧急,勉强点了点头。
  这时有弟子从阁楼内掀帘而出,快步上前欠身:“医宗大人,冰阁里使人来报,说法华仙尊遗骨内的兵人丝已抽出九成,再过半个时辰就该抽净了。您有何示下?”
  倘若度开洵真的想要法华仙尊遗骨,又有众人尚且未知的办法潜入定仙陵,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仙躯移至懲舒宫,由应恺亲自照管才是——应恺刚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却听天台与阁楼相连的珠帘一掀,长孙澄风抬脚跨了进来:
  “诸位仙友稍等。敢问仙尊遗骨可是正封存在冰阁里?”
  穆夺朱“啊”了声:“钜宗有何高见?”
  长孙澄风身上那针锋相对的凶狠已经消失不见,随和友善再次回到了那张俊朗的脸上。他双手拢在袍袖中,笑眯眯地道:“我有一法,殊为凶险,但或许可以追踪到度开洵目前所藏身的地方。”
  应恺疑道:“何法?”
  ·
  冰阁,藏尸大阵。
  宫惟站在冰床上自己的尸骨边,心内茫然,若有所失。
  他脑子里非常乱,无数个念头纷乱杂呈,似乎本能中悟到了什么,但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捉摸不到,怔怔地一片空白。
  过了不知多久,藏尸阁里刺骨的寒意终于慢慢冻醒了他。宫惟僵直着手把殓衣重新盖回尸体,心烦意乱不再多看 一眼,自己也说不清那莫名的逃避欲望从何而来,转身就要从这大厅里出去。
  谁料正当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应恺的话音由远而近:“——澄风,你说此法凶险,到底凶险在何处?”
  有人来了!
  宫惟脚步一顿,霎时还没想好是待在原地还是冲出去叫师兄,就在那短短数息间便听几道脚步来到了藏尸阁大门外。幸而两名守门弟子已经恢复神智了,纷纷见礼:“拜见盟主,拜见徐宗主!”
  徐霜策?!
  宫惟手一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一步扭头四下张望。偏生这圆形大厅空空荡荡,连个藏身的屏风都没有,远处墙角有一扇雕花窗,宫惟飓风般冲过去一看,锁死了!
  怎么办,躲还是不躲?
  门外弟子连续拜见了五六声,这天下所有大宗师竟然全聚齐了。情急之下宫惟脑子里乱糟糟地,突然回头一扫,目光蓦然定住。
  玄冰床底部与地板间,赫然有一道隐蔽而狭窄,不到半尺的缝隙。
  吱呀一声门开了,几双脚鱼贯而入。
  “虽然不知道度开洵是怎么把兵人丝种进黄金棺的,但他本人混进定仙陵的可能性不大。”长孙澄风走到玄冰床前站定,看了眼兵人丝抽出来的情况,回头道:“也就是说他不能近身操纵自己的傀儡,很可能是事先通过兵人丝,为法华尊的仙躯种下了一套清晰完整的行动指令。”
  “——比方说‘到我这里来’吗?”应恺皱眉问。
  “我猜测是。同时应当还有自己藏身的具体方位。”长孙澄风道:“因此只要我们弄清他授意法华仙尊去做什么,便能知道他所图为何,以及当前的藏身之处了。”
  冰床底下,“向小园”罕见的重阴体质完美融进了这冰天雪地的藏尸阁,宫惟屏声静气贴着地板,目光紧紧盯着身侧一双白面黑底的丝质靴子。
  那是徐霜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沧阳宗主似乎站得离玄冰棺更近一些,甚至给了他一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应恺问:“怎样才能知晓他授意宫……授意这尸骨傀儡去做什么呢?”
  “历任钜宗都可将元神灌进机关兵人体内,通过兵人丝来感知兵人曾经拥有过的意识。若法华仙尊尚且在世,此法简单易行,我自当义不容辞;但如今凶险之处在于,法华尊已然仙逝,贸然用元神感知死人风险极大,与硬闯鬼垣无异。”
  “因此,现需由一名境界极为高深、元神极其强盛的大宗师,用灵力灌注进法华仙尊体内的兵人丝,以自身元神为我‘开道’,我便能为各位展示出度开洵留存在仙尊意识里的画面是什么。”说到这里长孙澄风话音一顿,环顾众人:“在下无能,尚不足大乘境,不敢贸然强闯生死边界。哪位大宗师愿意替我承担这元神受损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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