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熟的体委凑到近前，一秒挑中外表看起来更好说话的谢敛，好奇道：“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
谢敛态度温和，很好脾气地回答，“若延是哥哥。”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隔着一排的裴若延听见。戚晨注意到裴若延的肩膀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转过来，又硬生生止住了。
体委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谢敛基本都答了。即使是有些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也都被他迂回得滴水不漏，丝毫没让提问者发觉自己被敷衍。
就拿他们一个姓裴一个姓谢这个问题来说，谢敛只说是父母商量过的，巧妙地避开了离异的话题，旁人被这句话引导，又看他态度不避讳，便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是自小如此。
看看被引导着把话题拐到八百里外的众人，再看看成功脱离话题中心但笑不语的谢敛，戚晨实属佩服。
好不容易挨到上课，周围的人终于散开。戚晨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忽然听身边的人道：“你不喜欢被人围着。”
戚晨反问，“难道你喜欢。”
谢敛道：“习惯了。”
自打办公室出来，这还是两人说的第一句话。戚晨疑惑于他为何没出国而是到了这里，有心想问，又怕被看出什么。
反倒是谢敛淡定自若，泰然处之，甚至还主动伸手问戚晨借卷子。
后两节课是英语，讲的是前几天发下来的练习卷，谢敛没有，自然只能跟戚晨合看。
戚晨没有理由拒绝，只能跟他坐得近了一点，又觉得别扭，索性掏出之前没做完的化竞习题一心二用打发时间。
他们这边勉强算得上友好，前面那对便没有这般和谐了。顾明野从第一节 课开始就在偷偷关注后面，瞄一眼戚晨，再瞄一眼谢敛。
瞧见那两人似乎坐近了一点，顾明野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细想，裴若延忽然冷声开口，“你小儿多动症？”
顾明野：“……”
虽然是自己不应该，但想到自己跟戚晨被迫分开有大半的原因都归咎于这两兄弟，顾明野还是有点生气，“关你什么事。”
裴若延并不看他，声音却依旧很冷，“你影响到我了。”
顾明野反唇相讥道：“你要是自己够专心，怎么可能被我影响到。”
两人你来我往拌过几句，裴若延忽然收声，顾明野以为他是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轻哼一声，正想着可以大度一点，就刚才自己做错的地方道个歉，便听台上的老师点他的名字，“顾明野。”
“你来回答一下，刚才这道题选哪个。”
顾明野：“……”
听到顾明野被点名，戚晨从题海中抬头，觉得顾明野多半要糟。
带他们英语课的女老师姓严，叫严莉，人如其名，却不是严厉的严厉，而是言辞犀利的言利，特别毒舌。但凡敢在她的课上走神，就要做好被她怼得说不出话的准备。
台下一阵骚动，有人想出声提示，却被严莉提声制止，“都不许说。”
根本没听课的顾明野只好随口胡诌，“c。”
众人：“……”
戚晨：“……”
严莉把手里的卷子放下，叫顾明野的名字，语气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裴若延脸上有字吗？”
顾明野：“……没有。”
严莉：“那是他比我长得好看？”
裴若延：“……”
顾明野：“……不是。”
“那你一直盯着人家看什么呢？”严莉刚才的温柔转瞬消失，劈头盖脸一顿怼，“上课不好好听课，盯着你同桌看什么看。之前跟戚晨坐同桌的时候更过分，你老看人家干什么，又不是小姑娘。”
男生们轰地笑开，教室里活像鹅厂，到处都是鹅鹅鹅。
戚晨：“……”
怎么他躺着也能中枪。
“就知道你不好好听，学学你同桌。”连着怼了几句，严莉暂时停下，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水，“裴若延，你来告诉他这道题选什么。”
裴若延：“……”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严莉嘴角微抽，杯盖合了两次才成功拧上，似乎很是心累，“行了，都拿着卷子去后面站着，这节课你们俩都给我站着听。”
戚晨有些诧异，顾明野也就算了，裴若延居然也会走神。
谢敛忽然出声，“想知道他俩刚才在做什么吗？”
戚晨偏头看他，不知为何，虽然谢敛此时唇角带笑，语气温和，是一个再友好不过的姿态，戚晨却总觉得他这个问题的用意非常不怀好意。
“不想知道，谢谢。”
“可是我想说怎么办。”
谢敛语气十足无辜，不等戚晨再开口拒绝，便往他这边微微倾身，几乎是贴在他耳边道：“他们在看你。”
不用谢敛说明，戚晨也感觉到了对方偏向自己时，身后那两道陡然灼热的视线。
戚晨想揍人，可偏偏谢敛说完那句便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又不可能像谢敛那样追过去在耳朵旁边说话，只能用眼神控诉，然而……
“戚晨。”
严莉点名的时候似乎都佛了，“哎呦你们现在的小男生怎么回事，都不盯着小女生看了改盯着小男生看了是吧。你又盯着你同桌看什么呢？”
这次不止是男生在鹅鹅鹅，连女生也开始捂着嘴吃吃的笑，胆子大的还趁机回头偷瞄。
戚晨只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另一位当事人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甚至还跟着弯了弯眼睛。
“哎也别说我冤枉你。”严莉低头看了一眼卷子，“来你回答一下，刚才这道题选什么。”
根本不知道第几题的戚晨当然答不出来，正当他想虾兵点将随便编一个时，罪魁祸首忽然出声，“老师。”
“我刚转过来没有卷子，戚晨跟我合看一张。”谢敛站起来，“刚才他是在跟我讨论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说着，谢敛还当真念了一段解题思路出来。戚晨自己做过卷子，很快从他念的这一小段里回忆起现在正在讲哪道题，忙道：“选D。”
“行吧。”严莉将信将疑，到底还是让他们俩都坐下了。
“谢敛是吧。”严莉低头看了一眼座次表，“同桌之间友好互助是好事，你们又都是男生，大大方方的不好么，偷偷摸摸的干啥，整得跟……似得，对吧。”
她话中有一处诡异的停顿，不用细想，也知道那个停顿里省略掉了什么。
全班又一次笑开，戚晨只觉自己跳河里也洗不清了，还不如去后面站着。
第12章
正式开学后，不止周末少放一天假，晚自习也要一直上到九点。
开学是除考试外最后一天不用上晚自习的日子，几个班委商量过后，一致决定到校外的烧烤店聚餐，美名其曰最后的狂欢。
虽然说是这样说，大家却都明白这是为了欢迎新人，帮助尽快融入集体。所以除了实在有事来不了的，剩下的同学基本上都来了。
几个晚会排练的要耽误一会儿，其他人先到场。菜单从第一个人手里往后轮，喜欢什么自己点。
戚晨看还有几个人就轮到自己，摸出手机给顾明野发消息，问他要吃什么，顺便再让对方把一起排练的其他人也问一遍。
为了图省事，戚晨这次发的是语音，刚把手从按键上松开，身边的人忽然开口，“你很习惯照顾他？”
是谢敛。
戚晨划屏幕的指尖微顿。
母亲去世的早，戚晨小时候住在姥爷家。等老人去世，他便被戚父接到S市。说是和戚父一起生活，但后者工作实在太忙。大部分时间里，他是住在顾明野家的。
像一只寄居蟹。
顾父顾母都待他很好，从未让他感到过半分不适，只是到底不是亲人。
戚晨明白别人的好心不是理所当然，便尽可能地在与顾明野相处时多照顾对方一些，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即便后来脱离顾家也未能改掉。
男生桌普遍很吵，戚晨若无其事地划了一下屏幕，偏头看向对方，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谢敛看着他，唇角弧度很淡，说不清是笑还是什么。
正巧这时顾明野的消息回了过来，长达一分多钟的语音，戚晨借着听消息收回视线，接过菜单和笔在上面挨个画勾。
按着语音上的要求勾完，戚晨自己随便添了几笔，便把菜单往谢敛那边递，对方却道：“帮我选吧。”
戚晨：“？”
“我没来过这边。”谢敛转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看你好像挺熟练的，想请你代个劳。”
戚晨扫了一眼菜单，“我选什么你吃什么？”
看人点头，戚晨微微一笑，“那你可千万吃完。”
说完，戚晨毫不犹豫地在菜单上打下几个对勾，并在顶上的魔鬼辣那里重重地画下一笔。
第一批烤串端上来的时候，看到其中那盘红澄澄的辣串，在场的人几乎都惊了，目光齐刷刷地跟着盘子挪动。
看到盘子最终被放到他们桌上，班长语气满含敬畏，“这是哪位勇士？”
S市的人口味大都偏甜，很少有特别能吃辣的，火锅也撑死了点个鸳鸯，另一边还得是微辣。
戚晨没遮过菜单，谢敛扫一眼旁人的表情便知道这群人里没一个能吃辣的，挑了挑眉，“我的。”
“果然是北边来的勇士。”班长麻溜地把盘子转到了他面前，还附赠一罐冰可，“您请。”
动静太大，女生那桌有人注意到这边，也拉着人往这边看。
谢敛顶着众人的目光拿起一串，淡定自若地咬下去，脸色都没变一下。
班长见状问，“辣不？”
“还可以。”谢敛把口中的食物咽完才开口，“你可以试一下。”
班长蠢蠢欲动，后面的体委一巴掌糊他脑袋上，“别想了，那可是特辣，辣着了等会儿没人能救你。”
“可是他脸都没红啊。”班长还是有点不信邪。
戚晨也瞥一眼过去，确实，不止脸没红，谢敛甚至都没有喝水，就好像那真的只是一串普通的烤串，而不是被他特意勾选的魔鬼辣一样。
就在班长跟体委三两句的功夫，谢敛已经把第一串完整吃完了，正拿着餐巾纸擦嘴。
“难不成这家店真的不辣？”体委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毕竟开在咱们这，可能提前调查过了吧。”
班长：“也不是不可能。”
男生们听完都觉得有理，纷纷试探着拿起一串，你推我搡地试图让对方先咬。没人肯先当小白鼠，最后一致决定一起咬，为了公平，还让戚晨负责给他们数三二一。
戚晨：“……三、二、一。”
一声落下，男生们一起咬下一口，同时沉默。班长最先没撑住，“草”了一声后奔回位置拿饮料猛灌，其余人紧随其后。
一边灌还一边笑骂，“卧槽你也太能忍了，眉毛都不动一下的。卧槽这怎么是常温的，还有没有冰的给我倒一杯。”
谢敛单手开着冰可，语气很是无辜，“对我来说的话，这点辣度确实还可以。”
男生们又骂他不要脸，纷纷扬言要给他再来几盘。经过这么一闹，刚坐下来时众人间那股互相客套的客气劲儿很快就没了。
戚晨喝了一口饮料，忽然发现不对。
虽然他给谢敛点魔鬼辣确实是想整对方，到底是留了一手，数量上并不太多。但经过男生一人一串的消耗，还有谢敛最开始吃掉的那串，盘子已经空了。
也就是说，谢敛答应他的一定会吃完的那盘已经没了。至于其他男生为了“报复”而故意给谢敛点的那些，谢敛只象征性地赔罪吃了几口，就没再动了。
而男生们本来就只是开个玩笑，自然不会非逼着他让吃掉。
这人早就算好了吧？
难怪最开始强撑着不喝水，戚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谢敛刚喝完水，薄唇上多了一点湿痕，倒衬得有了点鲜艳的绯色，像是被辣过的。
戚晨低声问，“真的还可以？”
谢敛唇角仍旧是浅笑的弧度，“你猜？”
戚晨淡定道：“还可以的话，我再给你来点？”
“我是没问题。”谢敛换了副语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过这次既然是你主动，我是不是也可以提点要求？”
戚晨果断刹车，正巧这时文艺委员给班长打电话问地址，戚晨便主动下去接他们。
等他们再回去，包间里面的气氛已经又升级过一波，男女生也不再像开始那样拘谨着分席，而是互相混坐。
戚晨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索性便没回原来的位置，跟顾明野随便找了一处空座坐下。
班长见他们过来，“你们排练的怎么样？”
“还行吧，只是校园演出，磨合几天就能上。”顾明野四下找了一圈，“我的柠檬虾尾呢？”
“谁让你们来晚的。”体委已经喝过几瓶，大着舌头道：“就不给你留。”
“我下去给你重新要吧。”戚晨又看了一眼其他排练回来的人，“你们呢，还有要的吗？”
几个人连忙报出菜名，戚晨一一记下，没听到裴若延的声音，抬头一看，却发现对方并不在屋内。他四下找了一圈，发现谢敛不知何时也出去了。
找不到就算了，戚晨下楼去点菜，再上楼时，不经意往外看了一眼，从窗户看到外面路灯下有两个穿着校服的人影。
尽管只是侧影，戚晨也认出那是裴若延和谢敛。两人不知是在说什么，从表情上看，并不像是吵架，但也并没有兄弟间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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