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呼,母球跟着黑八落袋。大家惊讶地把目光投向安行,安行咬着嘴唇笑了,“哎呦,马失前蹄啊。”
安行走到成霆面前,伸出手来,“按照你的水平,应该不会再把机会交到我手里吧?”
“不会!”
“那我输了。”安行说,“先走一步。有机会再切磋。”
成霆握住安行的手,没有失败者的落寞难过或者尴尬,反而很开心,“我叫成霆。”
“安行。”
安行把球杆交给老板后,往门口走,栗少言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一颗心动的恨不得跳出胸口向全世界宣布:“老子要这个男人!”
安行正在开自行车锁,回头看向豹点,正好看到栗少言冲了出来,他笑着说:“还以为你不出来呢。”
栗少言没答话,只是快走了两步,与安行并肩。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安安静静走了几十米,氛围不尴尬,不像是初识的朋友,倒像是淡如水的知己。
压马路虽然好,可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不说点什么也不太对。心怀鬼胎的栗少言率先开了口:“你台球水平不差啊。”
“野路子,没正经学过。我初中那会,特别喜欢楼下台球厅的老板,所以每天和他打球。”
“自学成才……”栗少言夸了一句,忽然发现自己的重点没找对,他猛地停下脚步,喜欢露天台球厅老板,这种一般都是男人啊……难道他?
“你,你是……”栗少言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我一样?”
安行笑了,“对啊,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豹点?你真以为我是去喝啤酒的呀?”
“可是,你有女儿……”栗少言刚才还有点小兴奋的瞬间想到了别的原因,脸色变了。
察觉到栗少言的变化,安行忙解释,“我和小可的关系以后和你说,但是我不是形婚,也不是为了要孩子。”
“哦!”这番对话之后,栗少言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但现在这种沉默可是有点尴尬。他这么能说会道的人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只好硬转话题,“你台球技术好,那为什么最后故意把母球打进去?”
“我想出来,”安行想了想,嘴里又嘟囔了两个字。栗少言没听清却也没问。
“你经常来豹点么?这么喜欢打台球?”安行接过话问。
“我主要是来猎……”栗少言把到了嘴边的“艳”给咽了进去,又给“猎”换了个音,“练台球的,我们单位的五四运动会,同事给我报了台球。我这水平不得练一练啊,要不然太丢人了。哎,你知道哪里有好的地方吗?”栗少言问。
“我也不常玩。”安行犹豫了下,“不过,我家地下室有个台子。”
“那明天我下班找你去。”栗少言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校门口见。”
“今天谢谢你了。”栗少言看了眼安行,他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整个人身上有种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气质,仿佛被困在了某个时刻,温和、沉静。
“咳,我也可紧张了。”安行摊开右手,就这路灯都看得清残留在掌心的汗水。“我呀,一直是个缩头乌龟,今天头一次勇敢了一把。”
“哪有男人说自己是乌龟的?”栗少言笑了。
安行愣了下,咬着嘴唇,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上次在豹点,你替我解围。这次我也不能看着你下不来台啊。还好,还好。”
“你打球技术真心不错,我明天得好好学学。不过故意输球的本事我就不学了。”栗少言笑着说,“我可没打算给对手留颜面。”
安行笑了,酒窝又深了几分。栗少言心里琢磨,真想喝一杯。
五一假期过后第一天,学院路照常堵了个水泄不通。栗少言忙得脚不沾地,他远远看到安行骑着二八车送孩子上学。安行对栗少言摆摆手,栗少言点点头就又忙去了。
到了九点,交通好转了,栗少言和刘巍才相跟着回交警队吃早饭。“栗少,明天台球比赛了,有没有把握拿个倒数第一?”
“滚!老子拜了个高手,今天晚上突击训练去。”
“哎呦,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去训练啊,像是去约会。”刘巍说。
“我怎么了?”
刘巍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怼到栗少言脸上,“颧骨升天了。”
栗少言看着相机中眉清目秀的自己笑着说,“我哪天都这么帅!”他推开刘巍,掏出振动的手机来,微信中安行的头像亮着个红点,点开:六点半校门口见。
这话说的,像是两个学生要去约会似的。栗少言抿了抿嘴,心里想着,算是约会吗?
晚高峰之前,栗少言和刘巍开车到六一小学门前的时候,还是照常拥堵。20分钟过了,接孩子的车渐渐少了,栗少言抬头想找找安行,耳朵边就响起了一连串喇叭声。原来一辆别克商务在马路正中央熄火了,后面的车堵成一片,栗少言和刘巍忙把车推到路边。栗少言推掉了别克车主递上的烟,接过了他拿来的纸巾,边擦汗边想:老子今天是要去约会的,这一身臭汗要搞哪样?
栗少言回队里换了衣服,刚走出大门就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声。刘巍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回家?我送你啊?”
“我练台球去。”栗少言摆手,“走过去就行,就在六一小学附近,你不顺路。”
刘巍脸上露出不可言说的表情,一副“我懂了”的神情盯着栗少言。一向脸皮厚的栗少也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用力拍了下车门,笑骂“快滚”。
栗少言大长腿一迈,走到学校门前的时候刚好六点半,天还大亮,学院路已没有了平时接送学生的喧闹,路上井然有序。他向学校望去,安行正靠着二八车在玩手机,或许是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安行抬起头来,迎上栗少言的眼睛,忙把手机塞进口袋,推着自行车走过来。
“小可呢?”栗少言见安行一个人,问道。
“送我妈家了。”安行回答。
安行脸红扑扑的,仔细看头上还有层薄汗,看来又是骑车过来的。
“你家离这里不远吧,每天骑车。”
“主要是我不会开车,骑车方便点。”
安行家在学府苑,是原来老旧小区改造的回迁楼,虽然小区新,但是邻居却很有旧式的风范。从两人刚进小区门开始,就能看到安行和各路邻居打招呼,上到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下到三四岁的小毛孩子。
“要不是你说你搞网络维护的,我都要觉得你是社区的人了。”
“都是以前的邻居,家里电脑啊、网络啊有啥问题,不找售后,都给我打电话。慢慢就都认识了。”安行笑着解释。
“看不出你还是个老好人啊。”
“我看着不像么?”安行侧脸看着栗少言笑问。
夕阳给安行的身形画了个金边,两片薄唇张合间都带着光,这光好似要将栗少言的心都吞没了。栗少言别开安行笑意盈盈的目光,把自己的心从安行的酒窝里又拎了出来。
“别嫌乱,小可那臭丫头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安行把栗少言让进家中。
三室一厅的房间能看得出男主人的凌乱和小姑娘的可爱,沙发的扶手上堆着几件衣服,衣服下面隐约看的到几件毛绒玩具。餐桌上散着两副碗筷和几个碟子,几个面包袋立在一边。
安行换了鞋就忙手忙脚地把餐具堆到池子里,“早上着急慌忙打发小可吃饭,顾不上收拾……哎,你别换鞋了。咱俩是先坐会儿,还是直接打台球去?”
“打台球去吧。”
“我看你也没开车,”安行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啤酒来,“喝这个行么?明天不会影响你工作吧?算了,还是给你果汁吧。”
“别,两大老爷们,啤酒就行。”栗少言接过啤酒,等在门外。
☆、6、恩师,赏个脸呗
两个人从电梯下到负一层,“这房子是小区改造时候分的,地下室是买的。我本来是想健身,结果里面也没个窗户,锻炼容易缺氧,就改造了一下。”安行在一个写着“206”的门前停下。
与其说这是地下室,莫不如说是个娱乐厅,五十平的房间里面家庭影院、台球案子、按摩沙发应有尽有,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古早的游戏机。
栗少言晃了晃手柄,“这玩意可不好找了,还能玩么?”
“以前的游戏厅倒闭了,我问老板低价买了一台。没装多少游戏。”安行把灯调亮,从柜子里拿出两包瓜子和花生米,扔给栗少言。
“我小时候超级爱玩这里面一个游戏,叫什么来着?”栗少言摸了摸游戏机说,“忘了,就里面有个人,红头发,没事摆个出拳姿势颠颠的,”他学着人物比划了一下,“偷家里人钱包去游戏厅就想通关,还四处找连招的秘笈。后来还想玩,结果游戏厅改网吧了。”栗少言走到台球案前,把上面的保护罩取下来。
安行递给他球杆。“好久没碰,落了一层土。”
“你这地方可是乐土啊,管吃管住我能在这里耗一周。”栗少言摆好母球,附身瞄准,用力一击,球像花儿一般散开。
安行也拿起球杆,随意一打,球落袋。栗少言叫了声好。
安行拿过啤酒,拉开拉环,递到栗少言手中,自己起手又是一杆,球落袋。
栗少言盯着打开的啤酒,一下想到了那天流到手上的矿泉水,那么凉。
“想什么呢?”安行喊他,“该你了。别光想用力气,好好规划下球的运行轨迹。”
栗少言喝了口啤酒,俯身拉开架势,他瞄准母球,眼神却顺着母球瞄到了球案后的安行,他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和球杆并排站着,比不出哪个更长更直一些。栗少言心猿意马,用最好看的架势打了个最敷衍的球,母球刚好落在安行一侧。
“这球你可给我送了个好点,三个球,都能打。”安行举着球杆在案子上指点江山,“但是这两个球打过去,母球的位置不好控制,不如打这个。打黄球,让母球回到中袋的位置。”
说着,安行就示范起来。栗少言却倒吸了一口凉气,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他能从领口看到安行精瘦的身材,一眼能看到腰。再看下去,可是要出事啊,他转过脸,将手中的啤酒喝下大半。所幸地下室并不亮堂,看不清他能直接演关公的红脸。
安行却不知道栗少言的心思,还在兢兢业业地当着好老师,“哎呀,我这杆没打好,偏了点,不知道能不能补救过来。”
“哎,你打台球真是跟台球摊老板练的啊?”栗少言虽说是来练习打台球的,可没真的只想打台球,尤其是知道这人和自己一样都喜欢男人后。
“初一的时候吧,我们楼下开了个台球摊,就在户外,开摊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阵我们下学后都愿意去打球,可又没钱,大家你一毛我五毛地凑一局,恨不得每个人都打两下。老板也不说我们。我是那里面打得比较好的,老板和我说喜欢打球就来这里当球童,陪别人打,要赢一局,钱分我一半。那时候,我爸刚走,心里堵得慌,没事就混在一起。他对我很好。”安行歪着头,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乐事,脸上带着笑。“我那时候是学也上不到心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咳咳,”栗少言清了清嗓子,没想听安行这纯纯的初恋故事,“后来呢?”
“后来他走了,我接着念书上学,也再没见过,打台球的爱好倒是留下来了。”安行看着栗少言,“说好要陪你练球的,倒是听我叨叨了半天。不好意思啊,好久没和人喝酒聊过天了。”他举起啤酒罐,空中微举,向栗少言示意了下。
栗少言也摇了摇酒杯,一饮而尽,用力一捏罐子,把空罐准准地投进垃圾桶里。两人打了没几局,安行的手机就响了。
安行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地对栗少言说,“27层邻居的电视出了点问题,我去看一下。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在我家?”
“我跟你去吧。”栗少言说。
27层石奶奶老两口早早就打开门,等着电梯到。看到安行和栗少言一起出现,还愣了一下。
“这是我朋友,一起来看看。”安行解释。
“哎呀,都怪你大爷啊,非要和我抢遥控器。你看,电视都坏了。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呀。”石奶奶慈眉善目地看着栗少言,“小伙子成家没?多大了?”
“就你老婆子多事。当红娘当上瘾了啊。”石大爷数落她。
“我不是看他长得这么好看,多问一句吗?你看咱们小安,多好的孩子,就算带着个孩子,也可多姑娘找呢,他见都不见。”石奶奶说,“现在的年轻人像小安这种的可少呢,人好又顾家,还是个热心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小可拉扯得齐齐整整的,多不容易。一辈子要是能找个这样的人过日子,就知足了。你说是不是啊,小伙子。”
栗少言频频点头,看了一眼安行,心里犯嘀咕,这怎么像给我介绍对象似的呢?
安行正拿着遥控切换线路,听到他们在说自己,笑着不说话。
线路切换后,电视里咿咿呀呀的又传出来唱戏的声音。“哎呦,又能看啦!还是得小安。”
“那我们走了。有事您再找我。”安行边往出走边回头和两位老人告辞,忘记门口还站着个大长腿。脚下一绊,自己手慌乱中随便一抓才站稳。
栗少言现在格外后悔,又不是到了夏天,为什么要穿个半袖出来。被人抓一下,整个人像被放了一把火,从手腕直接烧到心里。
出了小区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小区外的烧烤摊上正是红火的时候。为了感谢安行的教练之恩,栗少言非要请他吃饭,安行也没再推辞。
几杯啤酒下肚,平时酒量上佳的栗少言竟然觉得自己醉了,他盯着对面喝红脸的安行,几次三番想开口问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处处朋友,嘴张了几次,话却总说不出。懊恼之下,又多喝了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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