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笑了,太可笑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可笑得仿佛一部残忍的黑色幽默电影。
林飞羽翻了许久许久,终于放下了那本厚厚的剪报,然后他盯着那本日记看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9月6日,晴。今天和胖哥一起去宋氏集团总部开会,我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不小心看错了桌上摆放的姓名牌,坐到了大宋总的位置上……秘书把我拉了起来,大声数落我……后来大宋总来了,他没有笑话我,还给我递纸巾,说芝麻绿豆的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告诉我隔壁有椅子,可以搬过来坐。”
写到这里,日记空了一行,然后才是几个羞涩的字:“他真好看。”
“10月11日,阴。今天在电梯里看到大宋总了,他和柳总一直聊天,股票什么的,我听不太懂,他好像也没有注意我,可能已经忘记我了。我有些失望,又松了口气……天,我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啊?”
“11月25日,雨。今天开季度会议,大宋总也来旁听了,我壮着胆子去给他倒茶,他跟我说了“谢谢”,还对我笑了,我好开心。会议室的空调开得有点热,大宋总把西装搭在一边,忘记拿走了,我偷偷拿了回来。”
“他西装上的味道,像冬天的雪松,又清爽又干净,盖着它就能睡得很安稳,好像再也没有烦恼了。”
林飞羽翻过一页又一页,只觉得胸口阵阵难以言说的绞痛,那一个个挺秀漂亮的汉字,仿佛一颗颗毒蛇的獠牙,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撕烂了。
他从来不知道,哥哥还有这样的一面,哥哥居然会这样羞涩笨拙地爱着另一个男人,甚至偷拿了一件那个男人的西装回来,要盖着那个男人的西装,闻着那个男人的气息,才能安安稳稳地入睡,而自己这个傻子,居然以为那件西装是哥哥买来送给自己的。
当时哥哥看见自己穿着那件西装,整个人完全愣住了,如今想来,哥哥那个表情根本不是惊喜,而是……非常震惊,非常不情愿,甚至想要把那件西装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林飞羽紧紧咬着牙,冰冷地回想着当时的一切,是啊,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婊子的儿子,怎么配穿那位大宋总的西装呢?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继续往下翻看着。
“1月19日,阴。我偷偷跟着他回了小区,他住在翠微苑,里面有好多银杏树,好漂亮。”
这天的日记只有一句话,但是结合之前的一些事情,后面发生了什么简直再清楚不过了,宋然发现了偷偷跟踪他的哥哥,一开始宋然多半有些惊讶,然后觉得哥哥长得秀气漂亮,就把不知所措的哥哥带了回去,让哥哥伺候了他。
所以,哥哥才对宋然的身体那么熟悉坦然,一边小心翼翼地温柔服侍,一边说什么“以前明明这样就可以了啊”;所以,哥哥才对那个跃层公寓那么熟悉,不仅知道大门密码,甚至知道浴室水龙头怎么开,因为他曾经在那里伺候宋然,做宋然的小玩意儿。
至于那个宋然,他显然并不怎么爱哥哥,因为自己遇见哥哥的时候,哥哥的吃穿用度都非常一般,根本不像宋氏集团CEO的小情儿,宋然只是看哥哥长得秀气漂亮,又那么傻乎乎地痴迷他,所以拿哥哥泄欲而已,可是哥哥却心甘情愿地栽了进去。
哥哥一开始并不愿意和自己做那种事情,直到自己露出那朵玫瑰刺青,哥哥才终于妥协了,退让了,任由自己对他做了那种事情,后来自己不愿意戴套,哥哥死活不肯,可是他体型比自己娇小很多,根本拗不过自己,最后还是被自己弄在里面了,哥哥当时就忍不住哭了,而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哥哥平日性格随和,并不爱哭,所以那个时候,自己还以为哥哥总是被自己弄哭,是因为身体太过敏感了,如今想来,哥哥哭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想那个不会醒来的宋然吗?
宋然昏迷了那么多年,哥哥是不是实在熬不下去了,只能看着自己这张脸,看着那朵玫瑰刺青,努力把自己幻想成宋然,才能勉强让自己抱他疼他?哥哥不愿意自己弄在里面,中途还哭了好几次,后来又一直推三阻四不肯做……是不是因为哥哥心里矛盾,觉得对不起那个该死的宋然?
林飞羽难以自控地回想着那些细节,胸口时而滚烫时而冰凉,沸腾的妒意仿佛魔鬼的爪子狠狠撕扯着他的大脑,太阳穴阵阵针扎般地剧烈疼痛,几乎有种撕毁一切的的冲动,他狠狠揉了揉太阳穴,粗暴地“哗啦啦”往后翻着日记。
日记中间有好几页,都没有具体内容,全是随手胡乱写的名字:“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
宋然,宋然……全是宋然,只有宋然。
林飞羽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紧紧捏着那本日记,修长有力的手指甚至泛起了一种极其可怕的青白色,那本厚厚的日记几乎被他捏得有些扭曲,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难以忍耐地低吼一声,狠狠把那本日记摔在了地上!!
第60章
日记“啪!”一声重重落在地板上。
林飞羽死死盯着那本厚厚的日记,不由自主地喘着粗气,渐渐地,渐渐地,他觉得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整个人顺着书桌慢慢滑坐到地板上,脑海里一片白茫茫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十分艰难地从兜里摸出手机,而后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打入了“宋然”两个字。
他紧紧咬着牙,几乎是自虐一般,逐字逐句地仔细看着那些极尽赞美的人物简介。
宋然,宋氏集团前任CEO,生于199X年4月5日,毕业于T大金融系,宋刚柏文馨夫妇意外车祸之后,刚刚毕业的宋然接手了宋氏集团,他面临各方种种质疑,独自挑起了重担……
199X年4月5日,林飞羽盯着那个生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一下,轻轻点开了手机日历,果然,199X年4月5日对应的农历,正是3月14日,哥哥的手机密码。
宋然毕业于T大金融系,而哥哥只是普通专科毕业,哥哥给自己讲过很多金融方面的知识,对某些投资领域甚至有非常独到的见解,当自己问起的时候,哥哥就含含糊糊地说曾经有高人教过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能猜测那位高人大概是薛建国。
如今想来,哥哥所说的高人,十有八九就是宋然,当年哥哥在翠微苑做宋然小情儿的时候,宋然被服侍得高兴了,就随口教了哥哥一些东西,而哥哥那么仰慕他,那么爱他,居然把那些东西全都牢牢记住了,多年后还教给了自己。
点点滴滴的证据越来越多,渐渐地,林飞羽几乎有些麻木了。
他靠着书桌坐在地板上,呆呆望着对面墙上那幅宋然的海报,那个英挺俊美的成熟男人和自己那么相像,琥珀色的眼珠,含笑的唇角,海报里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仿佛看着一只可笑的蚂蚁。
林飞羽望着那张泛黄的陈旧海报,心里渐渐浮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这整整七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哥哥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吗?
他慢慢垂下眸子,望向地板上那本日记,感觉那仿佛是一条毒蛇,一条他再也不想碰触的毒蛇,他犹豫了许久许久,才咬牙将那本日记捡了起来,慢慢翻到后面。
“他出事了。”
后面空白了好几页,然后是一些非常潦草的字迹,仿佛醉酒后胡乱写的,几乎无法辨认:“我好想他,我好想他,我好想他,我好想他……”
“要是我能替他做植物人就好了。”
这句话之后,哥哥就再也没有写过日记了。
林飞羽盯着那些醉酒般的凌乱字迹,慢慢回忆着过往的一切,对了,宋然出事的那一年,正是那个婊子带着自己搬来春江小区的那一年。
前些日子,那个婊子闹事的时候还曾经说过,很多年前,哥哥看见她带着自己找房子,就主动告诉她对面那套房子正在出租,而且租金很便宜。
那个婊子满嘴谎话,可是这件事情,却未必是谎话。
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当时那个婊子因为卖淫,被上一任房东赶了出来,只好拽着自己到处胡乱找房子,自己那个时候才十三岁,那几天又发着烧,所以对周围发生的事情都没什么印象,后来身体渐渐好了些,就已经住进了春江小区。
住进春江小区后,他注意到对面邻居是个模样秀气的年轻男子,那个年轻男子似乎非常颓废,常常喝得醉醺醺的,有两次他偶然在楼道里碰见自己,神色还有些木木呆呆的,自己经常偷他的外卖,他也不怎么管,整个人傻乎乎的。
直到那一天,因为一份炸鸡奶茶,那个年轻男子找上了天台,后来便成了自己的哥哥。
如今想来,所有的时间线都能完全对上,宋然车祸昏迷,哥哥伤心酗酒,偶然碰见了自己,便起了异样心思,想把自己养成宋然的样子。
不管是送自己黑钻手表也好,带着自己买MH的衣服也好,还是教自己金融投资也好,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以为的疼爱怜惜,而是因为哥哥想把自己打造成宋然的样子,就像他缝的那个棉花娃娃一样,自己也是一个娃娃,一个赝品娃娃。
再后来,自己越长越像宋然,又喜欢上了哥哥,千方百计地缠着哥哥,哥哥却不知所措了,一方面,他看着自己的脸,看着那朵玫瑰刺青,就根本拒绝不了自己的求欢;而另一方面,他又想为那个昏迷不醒的宋然守身,为他的男人守身。
所以哥哥才出现了那些极其矛盾的反应,一边发着抖忍受自己的粗鲁侵犯,在自己面前露出那种脆弱不堪的模样;一边又总是忍不住哭,忍不住剧烈挣扎,后来还一直拒绝自己,不肯再让自己碰。
因为哥哥觉得对不起宋然,他把那个玩弄他的宋然当成了爱人,他觉得他背叛了他的爱人,和自己做了那种事情之后,自己食髓知味日思夜想,而哥哥大概默默难受了好几天。
至于宋清霜,他其实和哥哥一样,也喜欢那个该死的宋然,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对哥哥有一种古怪的敌意,总是辱骂哥哥是贱人,而自己那天跟他打了一架之后,就彻底得罪了他,所以宋宅卧室那一幕,宋清霜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他早就知道哥哥和宋然是那种关系,而自己只是一条可怜虫。
林飞羽难以自控地回忆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很多原本有些怪异的细节,此时此刻就像一颗颗散落的珠子,而哥哥的日记就是一根线,这根线把所有的珠子都串在了一起,串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真相。
哥哥那么卑微地爱着那个宋然,那个宋然是他的天,是他的神,而自己只是一个廉价的赝品,还成天做一些异想天开的美梦,觉得哥哥对自己千般疼爱、万般怜惜,甚至幻想两人有了那种关系之后,哥哥说不定会开窍爱上自己,不是哥哥对弟弟的疼爱,而是妻子对丈夫的那种爱。
其实哥哥也有那种爱的,只是卑微柔顺地捧给了别的男人。
林飞羽木然地坐在地板上,金色的夕阳余晖渐渐暗了下去,皎洁柔和的月光投了进来,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两只早起的小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好奇地往屋里望来。
林飞羽微微一颤,大梦初醒般抬起了眸子,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全是细密的血丝,他看起来憔悴到了极点,仿佛整个人已经被完全击垮了,但同时又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冷酷坚硬得再也无懈可击。
他忽然轻轻地扯了扯唇角,哑声道:“那我也不用愧疚了。”
……
宋家老宅,书房地下室。
宋然眯着眼睛,仔细翻着手里那叠厚厚的老旧文件,由于头顶有针孔摄像头,所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只要翻到大额发票就装模作样地拍照,假装自己在寻找偷税漏税的证据。
忽然,他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翻过了那几页,脑子里却细细回忆着方才看到的内容。
那是一份很简单的差旅报销凭证,纸张已经泛黄了,报销人那一栏写着自己父亲的名字,宋敏,出差地点是蓉城。
蓉城是宋氏集团的重点区域之一,父亲作为高管去一趟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里面那张出租车的行程明细却十分奇怪,那张行程明细显示,父亲去了一趟蓉城的某家私人银行。
早期的宋氏集团规模很小,为了方便管理,有几个打车的公用账号,而这张出租车的行程明细,正是细心的出纳用公用账号打出来的,大约没什么人细看,就混进了老旧资料里。
宋然回忆着方才看到的行程明细,一颗心“砰砰砰”跳了起来,他对一些私人银行十分熟悉,很多私人银行都会为客户提供保险柜业务,难道那35%股份的相关证明文件,就在那家私人银行的保险柜里?
……很有可能。
而且时间线也对得上,如果自己父母和宋刚柏文馨夫妇闹了矛盾,父亲感觉到了某种威胁,就把重要文件存进了私人银行保险柜,然后带着母亲和自己以探亲为借口回了柳城老家,结果半路遇到了抢劫杀人案,年幼的自己流落孤儿院,而那份重要文件就此在私人银行里石沉大海,再也无人过问。
宋然反反复复琢磨着这一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嗡嗡嗡……”地下室里非常安静,手机震动的动静也很大,宋然吓了一大跳,而后一看手机,却是林飞羽打来的。
“哥哥,你在做什么啊?今天是周末,我好无聊。”
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撒娇口吻,宋然一边暗暗好笑,一边压低声音道:“我在忙,你有什么事吗?”
林飞羽埋怨道:“哥哥,你怎么老是在忙?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宋然解释道:“大宋总这边需要照顾,我现在真的走不开。”
“哦,他需要照、顾啊……”林飞羽的语气略微有点古怪,但是很快又变得轻快起来,“那也行,不过哥哥要补偿我。”
宋然无奈道:“怎么补偿?带你吃大餐?”
“大餐啊……那种大餐吗?”林飞羽坏笑一声,低声道,“哥哥还记得吗,咱们新买的别墅二楼有个挺大的浴室?浴室里有整整一面墙的镜子哦,我想让哥哥对着镜子,然后从身后把哥哥抱起来,让哥哥亲眼看着自己被狠狠疼爱的全过程……”
宋然脸颊有些发烫,忍不住恼怒道:“林飞羽,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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