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当即有人道:“未曾听说符主有弟子,你莫不是在胡编乱造。”
闻言,不少人附和。
符主身陨十年,无端冒出个亲传弟子,谁会相信。
闻秋时不紧不慢反问:“那我一身符术从何而来,天篆为何听我之令,不听你的?”
那人一噎。
另有人出声质疑道:“若真有此事,你为何隐藏弟子身份到现在,不曾告知于众。”
话落,他看到闻秋时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后悔询问了。
“唉——”
只见闻秋时惆怅一叹,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摊摊手。
“我本欲低调,无奈事与愿违,终究没能掩下一身光芒,让各位见笑了。”
然而此时此刻,无人想笑。
只觉心头郁结,被闻秋时一幅‘你们逼我的,爷不装了,爷其实很厉害’的模样气得想吐血。
符主亲传弟子......好酸。
闻秋时见众人信了大半,心中暗喜,时隔多年出现一个弟子,总比借尸还魂更有说服力。
眼看危机解除,闻秋时眉梢微动,打算将天篆交给大长老,忽而,人群中传出一个弱弱的疑惑声,“闻长老,你师父不是仙君吗?何时变为符主了。”
闻秋时:“诶?”
众人朝身着天云服的天宗弟子望去,蓦然想起,闻秋时是仙君的徒弟,为何又成了符主的亲传弟子。
一徒拜二师?
一个仙君一个符主,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闻秋时反应过来,原主有位仙君师父,干咳了声,“没错,我有两个师父,谁让我骨骼惊奇,天纵......”
唰唰唰。
一堆剑鞘朝他扔去。
众人忍无可忍道:“闭嘴!”
从未见过这般不自谦的人,也不知仙君与符主看中他哪了。
妈的,嫉妒死人了!
闻秋时按住天篆,交与符会,大长老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嘴唇紧抿,有千万句话想说,但都咽回了肚子里。
天篆在手中挣扎,不愿离开。
闻秋时无奈,试着说了声“定”,天篆停止动作,用毛绒笔尖扫了扫他掌心,像在试图让人心软,留它在身边。
手心被挠得微痒。
闻秋时指尖紧了紧,半晌,还是将天篆交了出去,“过两日我来接你。”
过两日是符比决赛,天篆作为符比夺冠大奖,在此之前,跟着他难免引来争议。
赤色光芒暗了暗。
天篆好似明白无法更改他的想法,最后用笔尖轻挠了挠闻秋时,扭头兀自朝符会飞去。
待它消失不见,闻秋时才收回目光。
真相大白,拥挤的人潮逐渐散去,将符主亲传弟子现世,后继有人的消息传向五湖四海。
闻秋时理理衣袖,怕走在路上被扔臭鸡蛋烂菜叶,打算在天地阁待一会儿再出去,他转过身,欲上楼找贾棠,抬眸瞧见楼梯口一道修长身影,不知立了多久,似笑非笑看着他。
“师叔。”
闻秋时:“......”
这个看起来不好糊弄的样子。
*
“是这样的,”闻秋时低头怼着食指。
他一路绞尽脑汁想办法,待回到住处,依旧吞吞吐吐说不出所以然。
顾末泽耐心十足:“哪样的?”
“嗡嗡,”闻秋时闷出无话可说的声音,试图意会而不是言传。
顾末泽侧头看他。
方才穿过庭院,一片花瓣落在青年乌黑发间。
顾末泽抬起手,做出探去的动作,身旁闻秋时却如惊弓之鸟,吓得骤退两步,抬眸惊慌不定看着他。
顾末泽手僵在半空,眼神微变,往前逼近了步。
闻秋时慌忙又退了步:“你做什么?”
他话语间充满警惕,听得顾末泽神情复杂,心头不知是何滋味,“师叔你怕我。”
他不该是闻秋时在这世上,最能放下戒备的人么,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对他心怀戒备,哪里出问题了......
顾末泽蜷起骨节修长的手指,盯着拒绝他靠近的青年。
他眉间戾气萦绕,仅存的理智没冒然将人抓回来,一双漆黑的眼眸,紧锁两步之遥的闻秋时,“师叔头上掉了落花,过来我给你摘下。”
闻秋时恍然大悟,绷紧的神情散去,“无妨,我自己来。”
他抬起手,打算拨拨披散发丝,但下刻,被突然上前的人握紧手腕,顾末泽捻下他乌发间娇嫩的花瓣,在指尖碾碎,嗓音低沉,“师叔,你想疏远我。”
闻秋时愕然。
这话从何谈起?不过是个好方法。
两人疏远些,顾末泽估计就不会惦记那破道侣之约了。
顾末泽看他神情,顿时面若寒霜,长指扣紧细瘦白皙的手腕,眼神阴鸷。
知道自己是闻郁后,就想离开他了......
“我不许,”
漆黑的眼眸逐渐染红。
闻秋时被刹那浮起的血色惊得神情一变,左右望了眼,走廊间不乏有弟子走动,他伸手捂住顾末泽的眼睛,“有话好说,莫要红眼!”
真是个小祖宗。
一言不合就睁开魔气冲天的血眸,生怕旁人不知道他邪物在身。
“你别想用这法子逼我松口,”闻秋时立场坚定,“其他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事不可以,我迟早要走的!”
他来这世界自有因果,待解决完,迟早要回到原来世界,迟早要走。
为了一时欢愉,结个道侣,岂不是害人害己。
他这话似乎将顾末泽气到极致,薄唇吐出一声低笑,将他的另只手按在胸口,闻秋时掌心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却没有温热的气息,只有森冷寒意。
“师叔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想从我身边离开,除非我死了。”
闻秋时心神一震。
那只被寒意包裹的手,仿佛猝不及防被烫到,下意识缩回,但被顾末泽握着动弹不得。
半晌,闻秋时眉头拧起,暗道不妙。
顾末泽是认真的,而且做得出来这事。
闻秋时有些慌了。
纵使他是闻郁,按顾末泽所说给了一个铃铛作定情物,允了十年之约,可一面之缘,顾末泽怎么会惦记他惦记了这么久,生死之话都说出来了。
原著里,顾末泽分明清心寡欲冷情冷爱,有人心悦他,都会被他不明所以地给予危险凝视,吓得不敢靠近。
闻秋时心念百转,想起顾末泽从小因伏魂珠的缘故,旁人畏他,所以没有半个朋友,一直孤身独行。许是当年在顾末泽最孤独的时候,他出现安慰了一二,让其觉得消除了孤寂,才一直对他心心念念到现在。
至于所谓的“道侣之约”,多半是顾末泽误解了,搞混了一些概念。
闻秋时决定试探一下:“你确实知道结为道侣是何意思?”
顾末泽薄唇紧抿:“手拉手结为道侣,永不分离。”
闻秋时心道果然,这家伙理解的道侣就是能名正言顺的不分开,想跟他诉求的压根不是喜欢,就是相伴不离。
因为怕孤寂,而目前,只有他一人肯靠近顾末泽。
以致于,顾末泽对他产生了执念。
这不难解决,只要顾末泽往后身边的人愈来愈多,对他的执念就没那么深了。
闻秋时想明白一切,大松口气。
他放下遮挡眼睛的手,拉着顾末泽迅速回到房间,态度强硬地将人按在座椅上,“你弄混了,道侣不是用来约定会不会分开的东西,它包含很多其他意思。”
顾末泽眉头微皱:“师叔想说什么?”
闻秋时沉吟几许,决定言传身教,“你说想与我结为道侣是不是?”
顾末泽点头。
这样师叔就只能留在他身边了。
“既然如此......”闻秋时立在顾末泽身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细腰弯下,俯身朝坐着的人凑去脸颊,嘴唇在与那张薄唇毫厘的距离停下。
两人离得过于近。
气息缠绕。
顾末泽一举一动,都让闻秋时清晰感知到了。
他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愕然到不知所措的表情,一双漆黑眼眸倒映出本不该存在的桃花眼。
那心脏怦怦直跳,整个人好似僵住了般。
闻秋时眼底不经露出笑意。
瞧吧。
假装亲一下,意外、惊吓成这样。
还吃了豹子胆说当道侣,传出去笑死人。
“懂了吗?道侣可是要做这种事,并且远远不止呢,”
闻秋时瞪着眼,宛如化身一只凶恶野狼,朝人恐吓似地嘟了下嘴,“现在知道怕......唔?”
顾末泽修长的手探入他乌发,薄唇吻了上去。
男人眼神不知何时暗了。
第55章
走廊间,几名天宗弟子结伴而行,神情难掩激动。
“闻长老原来受过符主指点,难怪符术那般高深!”
“如此说来,他以前当真糊涂,符主与楚家主是至交好友,也与南姑姑交情匪浅,不看僧面看佛面,万不该做坏事啊!”
“如今洗心革面再好不过了,话说后天便是决赛,不知结果如何,听说这几日灵宗南长老闭关练符,未曾出过房门一步!”
“以往都说他是符主之后第一人,原来我们闻长老才是,哈哈,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是啊,闻长老才是符主弟子,才是继承符主遗志的人!”
张简简拎着茶壶出门,听到零星几句,倚着门,疑惑地倒了杯茶,“你们在说什么?闻长老是符主弟子?”
“你还不知道?消息都传遍了,”
几人门前停步,一个拿着本古籍的弟子道:“闻长老他......”
话刚起头,张简简隔壁房门一下开了。
众人投去视线。
说曹操,曹操到。
开门的青年雪肤乌发,秋眸带着几分慌乱,细看脸颊微红,夺门而出的模样宛如身后有洪水猛兽,露出逃命似的惊惶表情。
他一只脚刚迈入出门槛,斜眸发现众人。
欲扭头溜的时候,闻秋时视线转动,落在说话弟子手中的书上,神情微动。
说起来,他当时就是被一本书砸中,才会来到这地方......
是时候了!结束这一切!
“长老......?!!”
不及那弟子反应,闻秋时一把夺过古籍,在几个弟子瞠目结舌中。
“砰!”
手起书落。
闻秋时拿厚重的古籍砸向自己脑袋。
“噗——”
走廊空中洒下细雨,张简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
乾位房。
已紧闭三日的房门前,中年男子单手负在身后,眉头紧皱,沉声问:“一直没出来吗?”
守在门口的灵宗弟子俯身行礼,“禀宗主,南长老自半决赛回来了,未曾出过门,一直在闭关练符。”
“胡闹!”
孟余之低声斥责,手落在门扣上,欲推开又犹豫了。
他已经多年没见南独伊如此用功了,那灵宗的小辈,竟让已是天符师的南独伊感到如此压力。
思及今日见闻,孟余之神色越发凝重。
在揽月城半月之余,众人对闻秋时的评说已与最初截然不同了,不仅拿其与南独伊比较,甚至不少真心实意认为他的符术比南独伊还高,今日表明符主弟子身份后,更引来无数吹捧。
一时间,倒显得南独伊落寞了。
孟余之按在门上的指尖扣紧。
倘若此人真在决赛获胜,拿到天篆,只怕世间言论一片倒,而眼瞧心仪之物落入他人之手,南独伊得受多大的委屈。
孟余之眼神阴鸷。
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坤位房。
闻秋时躺在床榻间,额头用白净的丝布缠绕,脸色苍白,一动不动闭着双目,晕倒已有半个时辰。
门外议论声声。
“你刚才没瞧见,长老就“咚”,心狠手辣地用书把自己砸晕了!“
“嗯?!长老、长老是想不开吗?”
“说不定,我看他态度决绝,是抱着必死之念!”
“这么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啊......”
室内床边,顾末泽握着放置被褥外的手,视线落在闻秋时唯一有点血色的嘴唇,修长的指节不自觉收紧了些,心口发冷。
之前不知为何,师叔凑得那般近,他不由自主吻了上去。
或许该庆幸那同门拿的是书不是刀,否则,师叔是不是因为被他亲一下,就要用刀自刎了呢。
......厌恶到这地步了么。
闻秋时醒来时,头晕眼花地环顾四周,发现仍是古色古香的场景,腮帮鼓了鼓,经不住垮下了脸。
没穿回去,果然不行么。
刚醒来,视线一片朦胧,闻秋时侧过头,发现床边看不清身影的人,好像是个年轻弟子,耷拉着脑袋,一幅垂头丧气的失落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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