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道:“我不发表这方面的意见。”他有时说话喜欢说半句,后面的意思是这个剧本跟他没关系,他也不是要说这个。
言烬息又笑了下:“我是到了这,看到你的车,才确定你也来了。你不是对这个剧感兴趣?”
言烬息态度越温和讨好,顾澜就越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这人又在装什么温良清爽人设呢?
顾澜忽然觉得这种情形似曾相识。
上次,他去见檀弈明,言烬息也是这么忽然出现了。
仿佛时刻掌握着他的行踪。
顾澜蓦然有点反感,冷冷道:“你不会是二十四小时都想盯着我在干什么吧?”
车库有些昏暗,言烬息轮廓清明的脸半染上晦涩的昏暗,脸色微变,皱了下眉,轻轻说:“……我没有。”
陆浚自从和丁彭彭混一起后,打探消息的能力有了飞速提升。
——提升的方式,就是把顾澜交代的事,转手托付给丁彭彭,又以晚上陪打吃鸡为威胁,丁彭彭为了吃鸡,爆发超人般的手速也会帮陆浚搞定。
晚上,他就把收集到的信息发给顾澜。
资料整理有序齐全,分类明确,一看就是丁彭彭手笔。
原来《妖仙》的制片方是个穷酸的小公司,想蹭市场热度拍一部爆款仙侠剧,可看起来又没多少钱做后期。
原先的导演是顾澜认识的一位导演,他猜这位导演拒绝剧本修改只是一个由头,主要是看制片方太不靠谱了。而朝哲很有可能是被忽悠进去的,连片酬都只拿到了一半。
难怪制片方肯让言烬息突然插手进去,操刀剧本。对他们来说,言烬息可是他们绝不敢得罪,求着巴结的大咖。
除了今天下午见到的小赵编剧是临时找来的一个外包,这个剧目前就没有靠谱的班底,看起来都是东拉西凑的,预算报出的是1.2亿,可感觉实际连一千万都没有。
以顾澜跟了檀弈明多年的敏锐嗅觉,这里面可能还涉及到洗黑钱。娱乐行业现在审查严格,要是弄得不好被牵连进去,那朝哲的演艺生涯都要赔进去。
不过估计朝哲还没看出来这个隐患。今天言烬息出现后,他明显对剧本有了点接纳的信心,大概是觉得有言烬息投资,就稳当多了。
可言烬息并不可能投资这部剧,他现在的资金流转都要用来盘下顶星的《宫墙花》呢。
另外还有一个大麻烦。
就是制片方悄悄内定的另一位主演,是李煜其。
不知是不是顾澜接管这个身体时,原主顾楚对李煜其的厌恶情绪过于强烈,他没有得到顾楚太多的记忆,却唯独对李煜其那段印象深刻。
李煜其前阵子还找了不少水军连带把蓝兔公司的其他艺人都黑了一遍,朝哲虽然没有帮顾楚出声,但为了维护公司和其他艺人,和水军大干一场,结果自己也没讨到好,被李煜其的水军疯狗一样咬着不放。
李煜其此人报复心极重,这次不知这个内定的主演,是不是就盯着朝哲来的。朝哲怎么说名气比他大点,如果这次合作,他就可以吸着朝哲的流量更上一层楼。
顾澜又把发过来的新剧本大致研读了一遍,果然男一男二对戏的比例大幅提升,男二的戏份增加到了几乎与男主同等重要的地步。这是一个双男主将远远甩开其他角色,大放异彩的本子。宣传期,两位主演的炒作肯定在所难免。
他双腿曲着支起,窝在沙发上,新买的平板电脑架在膝盖上,专心审阅剧本。言烬息从书房出来,一看就知道他在看——丁彭彭问自己索要后——转交给陆浚——再转交到顾澜手里的——《妖仙》新剧本。
“你是不是还对这个剧的角色有兴趣?”走向厨房时,言烬息状似随口问。
顾澜没吭声。
言烬息扶着中岛大理石台边喝水,琢磨了片刻,又倒了一杯水,加了腌制的柠檬片,送到顾澜面前,又说:“新剧本这么改,你看了觉得怎么样?男主定下是朝哲,男二……”
顾澜听出了他的语气意味。意思翻译下,应该是:我给男二加了那么大的比重,几乎和男主并驾齐驱,所以你如果想要男二这个角色,就快跟我开口……番位的问题,没有我不能解决的。
可是顾澜既不是想抢男主朝哲的风头,也不是想演这剧的男二。
他转头瞥了眼言烬息,言烬息面色在一瞬间有一丝紧绷,假装只是随意过来聊天的,放下水杯,打开了电视,调到静音。
清淡的眼珠被电视绚丽的光映照上了彩色玻璃糖纸般的色彩。
这人淡淡的外表下,究竟装了个怎样复杂奇怪的灵魂啊?顾澜暗暗思考。
索性不搭理他,继续专心想自己的算盘。
以制片方那小家子气的能耐,肯定是压不住李煜其的水军的。
难道要惊动言烬息家的公关出手?
似乎因为言烬息坐在身边,多少令他有些分神,不自觉地思绪就往言烬息身上偏斜。
不不不……
顾澜并不想再给言烬息增加额外的事,于是使了个小小的坏心眼,整理了一份剧本,凭着记忆,发到了昔日一位老友的邮箱里。
同时说:“剧本写的很好看,但是除了张晓晓,我没兴趣给别人当男二。”
言烬息微微皱了下眉。
演男主?也不是不可以……
想罢,他又有些自责地沉下脸色。竟没猜对。
顾澜早察觉到近日言烬息气场不太对,但他借着热搜的风头给自己找了一堆事忙,正是迎头而上的关键时机,只能先把言烬息放一放。
☆、第 46 章
唐飞无意之中看了个剧本,看得废寝忘食。
夜深人静,他昏昏欲睡的,也不知怎么会有那么个剧本躺在他邮箱里,标题还很贱,叫《我和半妖男友的双修飞升故事》。他手也贱,就点开来看了。
这一看,却是越看越精神,床上躺着个高价竞买来的处男都顾不上了,就那么把人家晾在被子里一晚上。
处男不敢去催,也吃不准这位金主是好什么套路,忐忑地等着等着睡着了。
早上醒来,奇怪金主难道花那钱就为了让自己在他床上——独自——睡一晚?
处男临走前,相当不安地问:“唐总……早,需要我给您弄早饭吗?”
唐飞正处于浑然忘我的境界,用打发的口吻摆摆手说:“不用了,你滚吧。”
“那……不用我今晚再来吧?”
“来干嘛?跟我双修?”
“双……休是什么意思,唐总?”
唐飞蓦然觉得不懂双修的人,真是无法共情,叹了叹:“没什么,别打扰我,滚吧。”
处男不知唐金主到底看什么看的那么走火入魔,只感天动地,谢谢它让唐总如此就放过了他。
唐飞鼠标停在最后一行末尾,回过神,才发现饿得头昏眼花,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这份剧本没有完结,看故事走向,似乎才只到三分之一。然而光这部分,已能看出角色矛盾、剧情起伏,比他近来审过的所有剧本都精彩好几倍。
他以为是助理发到他邮箱的,已然抄起手机准备联系助理寻问剧本来源,同时返回到邮箱界面,想看一看有没有别的附件。
连看了三遍,唐飞难以置信。
发件人是:guchu@lantu.com
顾楚?蓝兔?
“操!”
他想立即打给檀弈明,说一说这诡异的事。
但最后还是没有拨过去,心心念念地又瞅了一眼剧本文档,并没有标注编剧名字。
“不会是那个顾楚写的吧?!”
-
“当然不是我写的。”
顾澜在片场休息室接了唐飞的电话。
唐飞继而问出了第二个困扰他的问题:“你怎么会有我私人邮箱?”
我可是你表过白的好基友呢!
这事只有他俩之间心知肚明,连檀弈明估计都不知道。他是跟着檀弈明,认识唐飞他们几个的。唐飞眼瞅着檀弈明把顾澜常带到自己的朋友圈子里玩,嘴上调侃着这是檀弈明的人,心里暗搓搓地早对顾澜动了心思。于是逮着那次檀弈明把顾澜带去俱乐部玩时,他借了点酒劲,趁檀弈明不在,在温泉池里牵住顾澜的手,来了个青春高校式的表白。
被顾澜发了卡。
碍于檀弈明,唐飞也不好明目张胆再做什么。后来又知道顾澜是顾云的弟弟,那就更做不得什么了。大家依旧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再没提起过。
顾澜回避掉这个问题,圆滑地说:“那你怎么会有我手机号?”
唐飞心里操了一声,老子我找人要一下你这个小糊逼的手机号,还难吗?
这么一绕,刚刚那个问题就被顾澜完美糊弄过去了。唐飞绕不过顾澜的弯弯肠子,开门见山道:“你发过来的剧本,有后续吗?立项了吗?有给过哪位导演看过吗?”
顾澜莞尔:“你有兴趣?”
操!老子没兴趣,在这跟你煲电话粥还能是看上你了吗?唐飞非常不喜欢顾楚,但又仿佛有种冥冥之中熟悉的被支配住了的奇怪感觉,他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继续直截了当道:“按你发过来的部分看,这个本子……挺有潜力,可以考虑找个导演看看。”
言烬息进来休息室,见某人翘着二郎腿,满面春风得意,不由问:“和谁在通电话?”
顾澜笑嘻嘻说:“在听别人夸你剧本写的好。”
“……”
言烬息换掉了一套戏服,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妆却没有卸掉。休息室有点小,顾澜坐的沙发上被堆满了各种戏服、头套。说是休息室,其实是导演在丁彭彭的示威下,向景区借来的一间办公室,临时作为言烬息的休息室。而言烬息虽然不好搭话,却默许了剧组人员把服装道具往休息室堆。
丁彭彭的用意是,言烬息在这个剧组拍戏的三个半月,有一大半日子要和楚哥待一起,两人经常要在剧组人前人后地准备激情戏,这样很不方便,他真怕言哥一个没忍住……还是需要一间私人休息室给言哥随时解决他需要解决的事,省的众目睽睽之下老把人抱去车上,有种广而告之他们要去车里解决什么的感觉。
——虽然是丁彭彭想岔了。
当然,贺导也同意给他们个房间私下排演激情戏,找感觉。
言烬息找了张椅子坐下,手里的剧本搁在办公桌上,打开保温瓶喝水,安安静静,没有打扰顾澜接电话。
顾澜看他进来,就知道他是来找自己排练下一场激情戏。每次都是这样。至于某人心猿意马,故意装不会演找感觉,要跟他反复试戏,他就不揭穿了。
他想着正需要唐飞给他们解决导演这个难题呢,心思回到电话上:“我不认识什么导演,也不知道该给谁看。您觉得会有导演看中这个剧本吗?”
言烬息:“……”
他就静静看某人给别人下套,别人还帮他忙里忙外累死累活的好戏吧。
就不知道这个被坑的人是谁?
有点在意啊……
被坑的唐飞顺势接下去:“那我找个导演先看看这个本子吧,你把后续的一起发给我。有消息了,我再联系你。对了,这个剧本的版权,是属于你们公司的吧?”
顾澜想,言烬息马上要收购蓝兔了,而言烬息只要开口,那个穷酸制片方也不敢吭气。所以就当言烬息对剧本有掌控权,那就当言烬息的,就是蓝兔的。言烬息肯定也不会有异议。
如此盘算着,他不禁瞥了瞥言烬息。
仿佛有种被算计了的预感,言烬息对上他的视线:“……?”
顾澜厚颜无耻道:“对。我等您消息。”
他喜滋滋地挂了电话。
唐飞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唐大少是他的影迷,当年就是看了他的电影,从迷恋他电影中的角色,移情变成迷恋他本人。后来竟自己捣鼓起了一家影视公司
看到好的剧本,唐飞是绝对放不开手的。
言烬息看着他,似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才开口说:“……贺导说,让我来跟你准备下第八十场,宋飞雁和谢长天城墙上遇刺戏。”
顾澜对剧本滚瓜烂熟,跟别的演员不一样,剧本只在他手里待了几天,早不知丢弃在哪了。
所有的文字,包括他自己写的注释,都已刻在他脑子里。
第八十场,【夜/城墙/逼问戏】,是宋飞雁怀疑在城墙上守夜御敌的谢长天与大战敌方蟠蛟国里应外合,逼问谢长天,甚至要当众向谢长天示威,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间。然而夜色中飞来敌方进攻的火箭,谢长天却推开了宋飞雁,拔出宋飞雁的佩剑,一剑斩断箭矢,冲击过猛的箭头还是扎进了谢长天的锁骨……
【火焰灼肤的疼痛,就好像此刻在他心房里跳动的那颗心,忍着剧痛的眼泪,流满了谢长天的脸。】
他特地从小说摘抄出来标注在剧本上的描写,历历在脑中浮现。
“席致远又没来?”
“嗯,他经纪人说他要请几天假。不过这几天拍的部分,贺导说,可以让武替和裸-替分担掉。”
谢长天本来已被废了武功,但就是他拔剑斩断飞箭这一幕,让宋飞雁得知他武功已经恢复了三成。
顾澜点点头:“那,把沙发收拾一下,在沙发上对戏吧。”
两人把沙发上堆的东西搬走,言烬息便拿着剧本坐下来。
顾澜相信他已可以完全脱稿,但他就喜欢拿着剧本反复读。
和顾澜的性子不一样。顾澜喜欢在脑中模拟对戏,即便没有人对台词,他也可以自己在脑海中模拟出和不同的人完成对手戏的所有场景。他这种派系,属于孤独的演员,不需要旁人辅助,就可以完成入戏、出戏。只有在确实忘了某段戏的细节时,或与对手戏的演员发生歧义时,他才会再去看剧本。有人说,他这种方法,很像强迫自己变成其他人,走在那些角色的人生中,所以排斥反复看剧本,好让自己忘了那些不过是剧本中的角色和台词。
而言烬息则是那种时时刻刻会拿着剧本的演员。顾澜不是言烬息,所以也不知道以言烬息的能力,为何要时刻揣着一本剧本。他相信每一句台词,甚至每个标点符号,言烬息都已熟记于心,可他还是会反复审思剧本,不断加上新的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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