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能活下来是我命不该绝,最不济也只是再死一次。”
“即便不喜欢,也不至于以死明志吧。我信你的。”顾期雪想笑,果然他就不该说出来。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期雪道:“你想走我不拦着,再等几日,我送你走。”
“什么?”言持一愣。
“下月初一,我去神女宫,你和我一起。”
“你去那个地方做什么。”他没记错的话,三界生灵私底下都管神女宫叫恶龙渊,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神女宫结界出现裂缝,我要去加固。”
言持蹙眉,“别人不能去?”
“镇守结界的伏魔杖是我的本命法器。”
“那不是上古神器?”
“无意间与它结了生死契,所以只能我去。”
“我知道了。”
言持虽没直说答应留下,却到底没走,只是这几天日快要天黑时,他便自觉地从顾期雪的屋里出来。
柳青笠瞧着这二人,总觉得气氛奇怪,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旁敲侧击问了一番顾期雪,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下旬总算熬过去,初一早晨刚至破晓时,顾期雪便已经准备好了,带着言持一道往神女宫去。
然而,走了一半,顾期雪却忽然停了下来。
言持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顾期雪只道:“你走吧。”
“我走去哪儿?”言持有些莫名。
“就此作别,此后,你是魔尊,我是寒宵,希望我们不要再见。”
顾期雪说完便要离开,却让言持拉住了手臂。
“你要一个人去神女宫?”
“我一人足矣。”
“不行!”言持紧紧握着他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
“你今日不走,再想走就难找机会了。”
言持坚持道:“从神女宫回来再走也行。”
顾期雪拒绝一番未果,只得点头应下。
神女宫的结界虽有裂缝,却也还未完全碎掉,只要他动作快些,应是不会遇见什么危险的。
神女宫如今已没有当年风华,只剩一片断壁残垣,就连正殿的神女像,也褪了金身,只可见得浑身土灰。
顾期雪走进去,虔诚地拜了神女,然后将神女像四周的蛛网扬下来,这才寻到伏魔杖的位置开始施法修补结界。
言持便跟在他的身后,为他查看四周状况。
整整一个时辰,顾期雪也没有收手,但言持能看出他此时已经无比吃力了。
他焦急地看了好几次顾期雪,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
顾期雪却道:“不可。”
言持越发焦急。
伏魔杖与顾期雪结了生死契,他不能帮顾期雪,可他现在面色煞白,身子也有些不稳,言持都不知该怎么办。
言持焦急不已,只能轻轻充当支柱站在顾期雪身后为他承一下力。
噗!咳咳……
顾期雪忽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顿时脱了力,猛地撞了一下言持,便往下倒。
言持连忙转过身将他接住。
“顾期雪!”
顾期雪大口喘着气,双目直勾勾盯着悬在半空的伏魔杖。他吐出的血落了不少在伏魔杖上,却被伏魔杖完全吞噬。
他伸出手,伏魔杖抖了两下,便乖顺地落在他手中。
缓缓握住伏魔杖,他才仰着头看向言持。
“言持,有人在帮神女宫下面镇压的那条龙,请你、帮我告诉墨映。”
“那你呢?”言持的面色变得很难看。顾期雪嘴边的血,太刺眼了。
抬手擦了擦他唇边的血,你血却是跟着又涌出来。
顾期雪道:“我得去下面看一看缚龙索是否完好。”
“你说话都喘气,看屁啊!你先跟我回去!”
言持说着,便扶着他缓缓起了身。
顾期雪自己有些站不稳,大半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就你这样还想自己下去,若是那恶龙已经挣开了,那你不是去给他送吃去的?”
“没事,我调息一下便好。”
“……”信你个鬼。
默了片刻,言持道:“你先随我回去,此事从长计议。”
“不行!”顾期雪提高了声量。“那条龙本是神族,原本就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若是他跑出神女宫,苍生便会遭殃!”
“可你这么撑下去会死!你可清楚,整个仙族有几个寒宵?”
他是因为练了禁术遭到反噬,可他的修为高度,却不是随便哪个仙族都能达到的。
“寒宵守护仙族不畏惧死亡,可我不希望顾期雪跟着他陪葬。当然你若执意要下去,我也不会拦你,我跟你一起下去便是。”
顾期雪虽有所犹豫,却还是选择了下去。
他不曾见过神女封印恶龙的场面,却受神女之拖守护苍生,这条神族恶龙不能离开神女宫,若是因为他现在离开而让那条龙离开酿成大祸,便是愧对神女与苍生,他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
言持劝不动,便只能助他调息,让他尽量恢复得好些。
神女宫下头并非像表面那样平静,下头除了被镇压的那条龙之外,便没有别的生灵,四周业火横生,烧灼着被锁在中间的恶龙。
恶龙的尾巴都已被灼烧得腐烂,可它见了两人下来,却仍是张牙舞爪,仿佛是想用他的龙爪将二人撕碎。
顾期雪却并不害怕,他缓缓靠近那条恶龙,意外的是,随着他的靠近,那恶龙竟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顾期雪心中诧异,想要再靠近一些,却被言持拉住。
“别去了!”
顾期雪想了想,点点头与言持退后了些。
恶龙的一双金色眼瞳中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忽然发起狂来,龙吟声震天。它疯狂挣扎着,它恨极了身上的锁链,顾期雪与言持在此间站着,只觉得天地都在晃动。
“潜、渊?”顾期雪略显迟疑地将这二字说出口。
那恶龙闻声,蓦地冷静下来。
却也只是冷静了片刻,它便又疯狂拉扯着身上的缚龙索,它似乎迫切地想要挣开这烦人的锁链,它想……
它想逃离这束缚化作人身。
它想离开这个暗无天日,且没日没夜都有烈火灼烧着自己的地方,它想上去看看它那绝色无双的神女。
恶龙还不知道,它心心念念的神女为了镇压它,早已化作石像金身,经由几千年的风雨洗礼,变得再不风华绝代。
“潜渊!”顾期雪又喊一声,恶龙在意料之中停顿了动作。
顾期雪这才确定了,这就是恶龙的名字。
三界各族似乎都知晓神女宫下面镇压着一条恶龙,却又从来都没人能说出它的名字。顾期雪原本也不知道,可记忆深处,似乎有谁在告诉他,这条龙就叫潜渊。
恶龙潜渊努力向他伸着爪,龙吟声在整个神女宫地下盘桓,一声又一声。
二人被这恶龙的声音震得头脑发懵,双耳都好像要失聪了一般。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听见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喊着:“神女……栖羽!”
“栖羽!栖羽!!”
“神女的名字。”顾期雪轻轻说了一句。
“这龙……”言持心觉这龙有些古怪,这声音是这条龙的无疑,可他呼唤的语气中却并没有恨意。
像是一个仰慕着为王着的小屁孩,努力努力再努力,却只为追随。
“小心!”他正想着,便听见一声碎裂的声音,眼见着恶龙身上的缚龙索断成几段,连忙拉着顾期雪退后了好些距离。
顾期雪此时心中却只想着将这恶龙重新控制起来,甩开了言持的手,便将伏魔杖召出来飞身跃上恶龙眼前。
恶龙却似不怕他一般,竟是绕着转了两圈,然后在顾期雪眼前化作了人形。
“栖羽……”
作者有话要说: 恶龙、公主、骑士,三要素齐全了,是不是可以谈恋爱了qvq
真的是糖!真的是糖!真的是糖!
第16章
眼前的男人,一袭白衣、眉目清朗,顾期雪瞧着,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方才那条模样狰狞的恶龙。
“栖羽。”男人直勾勾盯着他,甚至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顾期雪一愣,连忙往后让了半步。
男人因为他这个动作终于回神,失落地将手垂下,低着头,像是要哭了一般,“你不是她,她比你好看。”
言持站在一旁,眉心皱着,浑身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伸手将顾期雪往身旁一拉,“他就是最好看的!亏你两个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感情是个睁眼瞎!”
“言持。”顾期雪低低喊了他一声。
方才这条龙好一阵发疯,缚龙索已断,眼下也没有什么法器能够制住他,若是再将他激怒,后果不堪设想。
言持知晓顾期雪的意思,可心里就是不爽这条色胚龙!
从他们一进来,这条龙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顾期雪,刚才还想占他便宜呢!尴尬了就说别人不好看,呵呵。
这种手段魔尊大人可见多了,早就看穿了好吧!
刚化作人身的潜渊只看着顾期雪,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眼前这个人太像栖羽了。
但是,这是个男人。
栖羽柔美娇俏,身姿玲珑,这个男人,太高了、容貌艳了些,他不是神女栖羽。
栖羽在几千年前,便为了镇压他耗尽一身修为香消玉殒了。
那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何与栖羽长得那么相像?
“你,是谁?”潜渊犹豫着,终于问出了口。
顾期雪并没有回答。
毕竟也不可能说“我是立誓要再将你封印回去的人”吧?要真这么说了,可能他和言持今日就得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潜渊见他不语,再一次问道:“你和栖羽,是什么关系?”
……见都没见过的关系。
虽说神女消亡时,他已经成仙,但那时他只是个小仙,还没有踏入神女宫的资格,就连离开九重天办事,都还得找上级仙官批准。
顾期雪觉着也不能一直不说话,不然一不小心将这恶龙惹急了就错大发了。于是在心里斟酌一番,他道:“我与神女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么?”潜渊显然是不信的,“你长得那么像她。”
自己长得像不像神女,顾期雪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他就只见过神女的雕像,就上头那个,连外面刷的金漆都掉了的那个。五官都快被风霜磨平了,他实在看不出神女原本的容貌。
因此,顾期雪答道:“我不知。我只是一名无名小仙,从不曾见过神女真颜。”连画像都没见过。
“伏魔杖都认你为主,你却说不曾见过神女?”
顾期雪忙解释道:“是意外。”
“何等意外,会让神女的法器变成你的本命法器?”
“……”天大的意外,并不美丽的意外。
这还得从三千年前的某一天,他喝醉了酒无意闯入这破破烂烂的神女宫开始说起。
那时言持刚刚接替了魔尊之位,仙族四处散布着“新魔尊多么多么无敌”的传言,为免新魔尊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拿仙族的血祭剑,天帝连夜准备了一屋子好酒招待顾期雪,边喝边与他商量如何与魔族再次交好的事宜。
当然,如果不能交好,那就让顾期雪披甲上阵,直接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过这些都是天帝的美好幻想,两人酒醒之后,谁都不记得昨晚彻夜商讨出的对策具体是什么内容,并且两个人都莫名其妙躺到了极其离谱的地方。
天帝次日是在日月升起的方山上,被太阳的温度烤醒的,而顾期雪,则是躺在神女像的手心中,被一柄名为“迎霜”的飞剑正中心口刺醒的。
比天帝还衰,人没醒,剑横来,胸口顿时豁出一道口子,血流不止。幸好仙体不灭,又有真气护体,不然他估计就当场毙命了。
将胸口的剑拔|出来,施法为自己疗了一下伤,不经意间拿沾了血的手撑着身下石像坐起身,那封印在石像中的伏魔杖便闻着血腥味出来,吸净了他按在石像上的血。
上古神器以血喂养,以血结契,顾期雪就在这么个意外中不小心与伏魔杖结下了生死契。
只不过,当年因为忽然与神器结了生死契,他感到太突然了,一时忘记出去查看情况,以至于到如今,也没能知道当年到底是谁朝他扔暗剑的。
为了找出那个暗剑伤人的不明生物,他不惜将迎霜剑造出了名声,可至今未见有人认领。
这迎霜剑也怪,分明是认了主的,可这三千年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想到此,顾期雪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感觉到迎霜剑的动静了?
以前即便他不掏迎霜剑出来,它自个儿藏在芥子空间里也总会造作一番,最近怎地这么安静?
顾期雪想东想西的,竟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处于危险之中,侧目看了看言持,忽然问道:“我是不是很久没用剑了?”
“啊?嗯,是……吧。”
清醒时是没用剑,但喝醉了以后,还是会时不时掏出长剑,非要舞给他看。
但这也不必说出来了吧,堂堂上仙,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
“那是不是因为我最近不用剑,所以迎霜剑有脾气了,都不闹动静了?”
言持的表情都变得扭曲,“所以,你是一点也不记得当初我怎么做了你徒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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