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有什么安排?”
骊唐“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俞郎他,不满意我每次和他亲近时都遮面,他今晚想……”
秋梨园还没明白,“他要干嘛?”
骊唐还是没说出口,只吩咐秋梨园,“唱完这场,你留下来,无论俞郎要你做什么,你都要顺从。今晚……你就是我,不要暴露。”
秋梨园对骊唐一向是言听计从,点头应了。
铜锣声响起,秋梨园上台,没有看到背后骊唐痛苦的表情。
这夜过后,秋梨园皱着眉回到了他居住的小院。骊唐一夜未眠,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他可有发现异常?”
秋梨园摇头。
骊唐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你们……”
“哥哥,你爱他就要和他做那种事吗?”秋梨园问,“这太奇怪了。”
骊唐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煞白,嘴唇抖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秋梨园摇头,“哥哥不用和我客气,只要哥哥高兴,让我做什么都好。”
骊唐突然发现,秋梨园越来越像人了。刚他做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微冷,皮肤是硬的,可渐渐的,他的身体像真的人一样有了温度,他的皮肤也变得柔软而有弹性。就好像,秋梨园真的要变成他了。
有一天,骊唐在照镜子,照着照着,他突然发了脾气,镜子扫到了地上。这天,秋梨园又被俞王叫去了……
骊唐趴在桌上,痛哭失声:“他什么都不懂,是你让他去的,都是你……骊唐,你这个可怜的丑八怪!”
与此同时,世人都知俞王爱上了一个戏子,且不管不顾的要娶进府,更可笑的是,这戏子还是个男的。
可俞王怎么可能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他一颗心全捧给了“秋梨园”。
秋梨园虽然对俞王无感,可骊唐喜欢他,骊唐让他做什么他就只好做什么。
就这样,到了俞王大婚那一日。俞王喝得醉醺醺的,却满面红光,整个人都因为沉浸在爱情中熠熠生辉。好容易宴请完宾客,俞王踉踉跄跄回房,看到盖着红盖头等他的心爱之人,脚步都轻了许多。
俞王在秋梨园身边坐下,隔着红盖头抱住了他,“梨园,我终于娶到你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秋梨园反手抱住他,亦动情道:“俞郎,我也爱你,一生一世!”
俞王发出幸福的呢喃声,“你今晚好热,来,让我掀了你的盖头。”
盖头掀开,秋梨园竟还带着帷帽。
俞王笑了,“这是纪念我们第一次的时候吗?”说罢,抬手摘下了他的帷帽。
帷帽下,秋梨园左半张可怖的脸在灯火映照下一览无余。
俞王“啊—”一声站起身,险些摔倒在地,“哪来的丑八怪!梨园呢,来人!”
这不是秋梨园,是骊唐!
骊唐眼中都是泪,扑身抱住俞王,“俞郎,是我,我是秋梨园啊,不,秋梨园是我,我是骊唐!”
俞王一脸错乱,抬脚踢开他,“什么玩意儿?梨园?梨园!”
俞王的新房里出了大乱子,很快有侍卫冲进来将骊唐捉住。
俞王震怒:“给我查,这丑东西是怎么混进来的!”
“是!”
“俞郎!”骊唐哀泣道。
侍卫将骊唐押出去,俞王叫道:“等等!”
骊唐期待地看向他,“俞郎你认出我了?”
俞王吩咐侍卫:“直接杀了丢出去!”
“是!”
秋梨园在乱葬岗上找到了骊唐的尸体,已经被野狗啃食的不成样子了。
秋梨园将骊唐的尸体收敛,在这个过程中,泪水不停地从他眼中掉落。他只是一只戏傀,戏傀是没有眼泪的,可为什么,他的眼泪一直不断?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秋梨园的下落,俞王夜不能寐。这天,他正拿着他和“秋梨园”一起编写的剧本念诵,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了,秋梨园正站在外面。
“梨园,你终于回来了!”俞王激动地迎上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一抱住他,“担心死我了!”
“俞郎,”秋梨园木木道,“你因何爱我?”
俞王道:“自然是因为我们心意相通。”
“是吗,”秋梨园仰头看他,“难道不是因为我这张脸吗?”
俞王笑,“梨园的确绝色,我——”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被秋梨园掏了心。
身体倒下的时候,俞王还不甘心地瞪着秋梨园,“为……什么……”
秋梨园抬脚踩住了俞王的脸,“你不配知道。我诅咒你,容颜尽毁,永世不得超生!”
房内红烛摔落,点燃了喜帐,很快,熊熊大火燃烧起来……
戏台外,一直不动如山的鬼差俞再也无法淡定,他缓缓起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第32章 戏中傀(十)
黑色的鬼气在鬼差俞身后暴涨,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叫,仿佛在替主人宣泄积蓄已久的愤恨。
秦小琮被剧情走向惊呆了,脑子里有点乱:所以说,鬼差俞的前身就是俞王,俞王爱秋梨园爱得死去活来的,却一直没发现和他在一起的“秋梨园”有两个,一个是凡人骊唐,另一个是戏傀秋梨园。而深爱着俞王的,一直是骊唐,秋梨园不但对他无感,还因为骊唐被杀无比痛恨他。
突然爆发的连声惨叫让秦小琮回神。
鬼链脱离了鬼差俞的手臂,携卷着鬼气猛地窜向各处,所过之处,在场的郭府众人均被当胸穿过,整条鬼链上血迹斑斑,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时间,郭府成了人间炼狱。
“住手,你疯了,别牵连无辜!”秦小琮拼了命地去撞结界。他的举动惹怒了脚下的鬼链,被不客气地连咬数口,裤子很快就破破烂烂的了。
秦小琮无法冲破结界,而打龙鞭依旧在装死,气得他把打龙鞭摔到了地上,“我不要你了!”
结界外,戏台上,秋梨园冷冷地望着鬼差俞,他手上还缠着透明的傀线,那些傀线牢牢将鬼差俞缚在了原地。
秋梨园轻扯傀线,鬼差俞瞬间就被拽到了他眼前。
望着眼前这个杀过自己一次的人,鬼差俞竟然笑了:“怎么,还要再掏一次我的心吗?”
秋梨园不说话,目光却仿佛淬了冰。
鬼差俞咳了下,胸腔震动带动胸口那根傀线震颤,他突然出手握住了秋梨园的手腕,拖着他的手按压住了他的心口,哑声道:“我差点忘了,你没有心,不知道人的心只有一颗,被掏过一次就不会再长了。”
秋梨园甩开他的手,“恶心!”
“我恶心?哈哈哈,你们主仆俩合起伙来欺骗我,不恶心吗?”鬼差俞陡然暴起,单手掐住了秋梨园的脖子。
秋梨园毫无惧色,“你做人做鬼都一样的臭,一样的坏。当年哥哥就是被你这样杀死的吗?他连一点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不许跟我提那个丑八怪!”鬼差俞斥道,“我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怎么可能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丑八怪蒙蔽?怪不得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你,谁能想到你躲进了墓穴里,我还以为你会去地府找你的好哥哥呢。”
“混蛋!”秋梨园狠狠一巴掌甩在鬼差俞脸上,“不许你侮辱我哥哥!”
“侮辱?”鬼差俞仰天大笑,“你那个丑八怪哥哥巴不得被我侮辱呢!”
无数的傀线从秋梨园身上射出,将鬼差俞牢牢缚住。
鬼差俞毫无惧色,“我一直以为你不信任我,才对我忽冷忽热,万万没想到……秋梨园,谁给你的狗胆这样对我?”
“呸!”秋梨园骂道,“哥哥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你狂傲暴戾,野蛮凶残,视人命如草芥,我要让你永远消失,再也不能恶心我哥哥!”
密密的傀线将鬼差俞和秋梨园一起缠住。看到这里,秦小琮突然明白秋梨园在做什么了,他在做傀儡茧!
傀儡茧是有灵识的傀儡与仇人玉石俱焚的一种禁术,傀儡献祭自己织成傀儡茧,将敌人和自己一起用傀线缚住,被傀线吞噬的仇人骨肉灵体皆会化为傀线的养分。
“住手,小秋!”秦小琮大喊,“快停下!”
秋梨园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略带疑惑地往秦小琮这边看了看,可因为鬼链结界,他什么都没看到。
傀线从他脚边一圈一圈缠上来,秋梨园看向眼前的鬼差俞,“你真是可悲。”
“哪里可悲?”
“你连自己的爱人都分不清楚,你不配说爱。”秋梨园道,“我和哥哥即便再相像,也是不同的。你根本就是既贪恋我的容貌,又舍不得我哥哥的才华,也不知你是真的分不清,还是故意分不清,呵。”
这一番话毫不留情面,直戳到了鬼差俞的痛脚。是真的分不清吗,真的一点疑惑都没有过吗?不,不是这样的。一次两次分辨不出,次数多了,他能感受到“秋梨园”似乎有两个,一个对他情意款款有求必应,一个对他冷冷淡淡推三阻四。可每一个都让他欲罢不能!
鬼差俞脸涨得通红,“你怎么有脸训斥我?如果不是你们欺瞒我在先,那丑八怪怎么落得如此下场?他也是自食其果。”
这时,鬼链落到了他们周围,开始绕着他们游走。
鬼差俞见状,“哈哈”笑道,“你猜,是你的破线团快,还是我的鬼链更快?梨园,我说过要你生生世世都陪着我,不管你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鬼差俞猛地一挥衣袖,秦小琮、贺琅,还有郭氏父子周围的结界都破了。
“看到没有梨园,”鬼差俞眼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我为了永远留住你,费了好大的劲,这些人都是祭品!”
秦小琮看着那疯狂游走的鬼链,他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墓主人肯定教过他的,这是种什么阵法。
贺琅正在朝他快步走来,贺琅……秦小琮盯着他,前段时间那个婢女送他的帕子浮现在秦小琮脑海中,鸳鸯戏水,对了,鸳鸯,秦小琮大叫一声,“我知道了,这是鸳鸯结!”
鬼差俞略差异地看了眼秦小琮,“没想到你这个白痴能认得出来。”
秦小琮顾不得理他,扑到贺琅怀里,“贺琅,我们要想办法收伏这条鬼链,只有如此才能破阵!”
鸳鸯结,是最危险的阵法之一。据说这个阵法是由一位苗女所创,她的情郎背叛了他,她便以非生非死之物压阵,又以大量生灵献祭,以她的腰带为引,做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将她自己和情郎永远封存在了阵中。
要破这种阵,只能斩断做阵引的东西,眼下,阵引便是那条鬼链!
“待在我身边。”贺琅右手握住秦小琮,抬起左手,声音不大不小,道:“驭!”
正在鬼差俞脚下急速游动的鬼链突然顿住了,一条金色的符咒光带从贺琅左手指尖飞出,将鬼链紧紧包裹住。
整个郭府地动山摇。
突然,整条鬼链金光大盛,一飞冲天。
与此同时,被秦小琮丢在地上的打龙鞭终于苏醒了,它在耀眼的金光中越拉越长。
所有人都抬头望天,鬼链在空中也在拉长、变大。它身上萦绕的符咒光带已经消散,一直如影随形的业火也已经熄灭。鬼链在空中翻滚着,黑色的表皮正寸寸脱落,露出了金光灿灿的内里。
“吼——!”鬼链仰头长啸,震耳欲聋。
这是龙吟!
打龙鞭猛地蹿上去,与鬼链合二为一,爆出的金光让所有人都瞬间失明了。等到大家视力恢复,一条巨大的金色骨龙盘绕在贺琅身后。
鬼差俞目瞪口呆:“我的鬼链……”
秦小琮也傻眼了,“小龙……”
金色骨龙垂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新主人—贺琅,贺琅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金色骨龙越变越小,最终变成一把剑,自觉地挂在了贺琅腰间。
鬼链已被降伏,鸳鸯结便破了。可是,傀儡茧依然在,鬼差俞被缠得只剩一个脑袋了,傀儡茧一旦封死,谁都无法打开它。
“他们在哪儿!”
听到白鹤子的声音,秦小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小琮循声望去,真的看到了白鹤子,还有皎皎月,他们还带来了一位年轻的僧人。
这僧人生得极好,目秀眉清,风姿秀美,一身雪白袈裟,如出云皎月。
“阿弥陀佛。”那僧人念了一句佛号,向秋梨园抛出了一把样式古朴的刻刀,刻刀灵活地上下飞舞,三两下就将他和鬼差俞身上的傀线斩断。
傀儡茧,就这么被破了。
一系列变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呆了。
只有秋梨园,看向那僧人,激动地叫道:“哥哥!”
第33章 戏中傀(十一)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僧人,能让秋梨园称呼为哥哥的人,除了骊唐,再没有别人了!
可是……秦小琮疑惑地看着僧人和白鹤子皎皎月,他们三个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
秋梨园已经飞扑过去,“哥哥!”他是如此地用力,将那僧人撞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小心些。”僧人温声道,“这东西会伤到你的。”
那把刻刀飞回了僧人身边,僧人抬手接住它,将它收进袖中,这才抬手回抱住秋梨园,“小秋,好久不见。”
他真的是骊唐!是啊,不是骊唐还能是谁呢,也只有亲手做出傀儡的人用做出傀儡的工具才能斩断傀儡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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