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匿不轻不重地尾音高挑,罗汉叹了口气,“楚隽会进入超案处完全是意外,我当时只觉得这个人的行为作风很合适,再加上宿君渡几乎游走在制度之外,楚隽出现之后,他少见的懂得规矩是什么了。”
宿君渡作为前线,又是队长,把队内人员保护得很好,自己却总是去做最危险的事,跟他一起去执外勤的,不是被他当小鸡崽护着,自己就是一副要拼命的状态。
宿君渡是总部亲自送过来的人,他一碗水不论怎么端都难以持平。
“没别的了?”江匿偏头看他。
罗汉老实点头,可点到一半的时候他又顿住,“靳枭失踪的时候,联络官找过我。”
罗汉虽然在乎以后的退休生涯,可他几乎是把宿君渡当亲儿子看待,按照宿君渡现在对楚隽的态度,明显楚隽的事就是他的事,退休生涯没有了,存款也够他下半辈子过活了,宿君渡那小崽子要是有良心,还能给他送个终什么的。
“联络官?”江匿的尾音微微高了一度。
罗汉点头,直到联络官找来的时候,他才开始怀疑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是琮州超案处的级别终归太低,他就算想打听什么也没有门路。
他的同期,基本已经退休的退休,死的死,人活着啊,这辈子庸庸碌碌也不知道求个啥,好不容易退居幕后……
想到把宿君渡当儿子这个思想,罗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玩意儿拿来当儿子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吗?
江匿的眉头皱得死紧,宣明,他找副处长干什么?
最后嘱咐了一声罗汉“好好休息”,这才满身沉重地出了医院。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几天,白天江匿就用陶久的身份上班工作,明知道楚隽现在接不了电话也每天发信息打电话关切问候。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的的身份依旧是陶久。
而宣明,自从那天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期间夜里,江匿也以监察官的身份去看过几次楚隽,楚隽一直处于昏睡,焦言投身于研究工作当中,宿君渡全程守在楚隽身边,偶尔浅眠,谁来换班都不让。
这让他不由想到了曾经。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消失,反而会让那颗种子的根须扎得更深。
第十天,夜里。
江匿照常去看楚隽,却见楚隽已经醒了,他在窗外看了一眼,宿君渡正在小心翼翼地喂楚隽吃东西,而楚隽看向宿君渡的眼神,是那么那么的熟悉,就像——曾经。
“啊,张嘴,你睡了很久,现在感觉怎么样?”宿君渡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江匿耳中。
“还好。”楚隽的语气依旧清隽,只是那其中,好像突然多了一点他熟悉的感觉。
“翻过来,我给你按按背。”宿君渡的声音传来,江匿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如果没有这一切烂谷子事儿,他们平淡的生活会不会也这样?
江匿想起曾经楚隽向他透露过对这种平淡生活的向往。
这种生活于普通人而言是平淡的,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却是可望而不可即。
江匿走得不声不响,就在他走后,楚隽趴在床上的眼睛这才微微垂眸看向窗户的方向,这里,他能看到江匿挺直又放松的背影。
他轻瞌眼睫,在心底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江匿。
“这儿怎么样?舒服吗?”宿君渡按得小心翼翼,生怕力度太大把楚隽按坏了。
“嗯,舒服。”楚隽微眯着眼睛,有些餍足的道。
脑子里的画面终于被他组合成了完完整整的一幅幅,曾经的过往,曾经的同生共死,曾经的肆意张狂,都像是在昨天。
所以——
陶久,你怎么会再次活了过来?
第40章 附身的你【六】
楚隽在医疗室又住了三天,这三天宿君渡发现楚隽沉默的时间变多了,看着他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却依旧绝口不提自己被附身的事。
这个问题,楚隽也思量了很久,究竟要不要告诉宿君渡。
直到离开时楚隽都没能想好应该从何说起。
出医疗室的时候,一队的人看楚隽的视线都是欲言又止,特别是鹑早,他脖子上依旧骑着小棺材,最后还是把疑问憋了回去,“那个,隽哥,你家我已经打扫好了,非常干净,放心吧!不过……”鹑早看了眼宿君渡,被宿君渡瞪了回去,可鹑早还是冒死谏言:“你确定不跟我老大回家了吗?你不知道,我老大这个生活废物硬是把自己锻炼成了十项全……嗷!”
鹑早的肚子被宿君渡捅了一肘子,完全不懂鹑早这究竟是夸他还是贬他,他一个大男人不要面子的吗?
“嗯,我知道。”楚隽转身看向宿君渡,“谢谢你。”
“楚隽,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谢谢’这两个字!”宿君渡有点气。
“哦?不是谢谢?难道是想听‘我爱你’?”
超案处众人:……
这么硬核的表白,他们楚哥是跟在老大身边太久被他传染成了直肠子吗?
然而,当事人听到这句话却完全不买账,“少给我贫,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这么敷衍的“我爱你”,鬼大爷才信。
宿君渡拽着楚隽的手把他强硬地拉走。
超案处的众人面面相觑,“我们是不是幻听了?”
“不太像。”
“难道楚哥被老大威胁了?”
按他们对楚隽浅面的了解,楚隽就算再怎么,都不像是会在大庭广众说“我爱你”这三个字的人。
超案处的人揣着种种怀疑,注意力已经从“楚隽是超案处总部的人”跟“楚隽被意识体附身”中变成了“老大被楚隽这敷衍式的告白一击即中”。
车上。
宿君渡坐在驾驶位,偏头看着被他硬塞进来的楚隽,“用‘我爱你’搪塞我?楚隽,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敷衍式的油嘴滑舌?”
“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楚隽笑得清浅,把头靠在椅子上,“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宿君渡知道他这段时间因为那个意识体精力严重透支,现在都还处于精气神不济的状态下,要不是楚隽强硬要求回家,他会把他关在里面直到他变成缺水的鱼。
引擎启动,宿君渡那辆车子“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楚隽偏着头,并没有睡觉,而是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微沉着眼睫暗暗沉思。
宿君渡为什么会失忆?江匿又为什么会顶着陶久的身份成为他的监察官?
那个意识体,为什么对于杀宿君渡的执念那么深?
短暂的抑制并不是长久之计,那个意识体,终归会有醒来的一天,而醒来之后……
“到了!”宿君渡猛地一踩刹车,楚隽惯性前倾,正准备朝宿君渡说“谢谢”,宿君渡却突然朝他欺近,“楚隽,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从未打算告诉我一些你的秘密,你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但你别想着阻止我知道我想知道的。”
江匿已经以监察官的身份出现过,凭宿君渡的眼光,很难看不出来江匿就是现在的陶久。
楚隽微微叹息一声:“不是不告诉你,是我自己也没搞明白。”
“你一个人弄不明白,那我们就一起研究。”宿君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楚隽的手,紧紧握住。
“宿君渡,有些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楚隽的语气难得沉重。
“哦?有多复杂?能比你还复杂吗?”对他时而疏离,时而若即若离,“楚隽,我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他要是贪生怕死,早就从超案处辞职不干了。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不敢说。
宿君渡自他认识起,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独独把他捧在心尖儿上,只要他能做得到,他就没什么不敢做的。
宿君渡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很久,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奈的妥协了,陶久那边他背着楚隽的时候已经挑明了话,可他却给他装傻充愣,硬是不吐露分毫。
宿君渡从江匿那边切入不了,只能死守着楚隽。
一是怕他又突然消失不见,二也是想搞清楚,为什么楚隽身体里的那个意识体对自己的恨那么深。
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意识体已知的范围。
“下车。”宿君渡率先下车,绕过车门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楚隽:???
“怎么?还不许我住你家吗?”
楚隽:……
这无赖样就特别宿君渡了。
两人上楼,宿君渡率先把自己的指纹录进去,这才着手做饭。
楚隽一边给江匿发信息,一边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宿君渡。
-江匿,谁是你的联络官?
那边的江匿一点开楚隽的消息就看到这么一句话,嘴角不由轻轻扬了起来,他——想起了啊。
-宣明!
江匿简洁地回了两个字,随后又补充道:宣明已经找过你们副处长了,我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楚隽,你小心一点。
看到江匿后面补充的话,楚隽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宣明这个人整个世界都围绕着江匿,以前是,现在江匿身为自己的监察官,他应该恨极了自己。
按照超案处的处事原则,宣明跟江匿的私/情过重,不可能被选中为江匿的监察官,所以……
他看向厨房里的宿君渡,又联想到不声不响辞职了的金双,金双会是宿君渡的监察官吗?
而此时,超案处总部。
“意识体失踪,无法探测意识体的逃跑轨迹。”
“这边也没发现。”
“意识体完全失去踪迹。”
“……”
科研部的人忙得不可开交,费心费力分离出来的意识体,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总部各高层这几天开会无数,各种设想全都想了一遍,也派了众多分队前去查探,却都无果。
总处长这几天两鬓头发都急白了,偏偏派去琮州的宣明那边没有任何异常。
“总处长,琮州分处监察官金双报道。”一人穿着超案处的制服。
“金双?”总处长心下一抖,“让她进来。”
金双穿着便服,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超案处的总部在偏远山区,不在市区,如果没有专车,很容易在山区迷路。
而金双是从新人训练营直接晋升为宿君渡的监察官。
“琮州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回来?”琮州不管出了什么事,理应都是联络官回禀。
“总处长,请原谅下官擅离职守,下官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金双的语气非常非常沉重,对于宣明那个恶魔一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她们的联络官,而失踪的江匿又为什么会成为楚隽的监察官,她看着火化的陶久,又为什么会变成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
虽然她跟陶久不熟,只是在葬礼上见过他的遗像,可那张脸,被誉为英烈的陶久,他一生的事迹都被篆刻在墓碑上,金双对他的印象非常深,比活着的楚隽跟宿君渡他们,印象都要来的深刻。
“什么理由?”总处长头大地揉了揉太阳穴,年纪大了真的不中用了。
“我想知道,已经死了的陶久,为什么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她第一次见到江匿顶着陶久那张脸的时候就很震惊,再加上曾经对楚隽跟宿君渡的传闻,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顶着陶久的身份,陶久的脸的人,究竟是谁。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竟然会是不声不响就失踪了的江匿。
如果楚隽的监察官是江匿,那联络官就不难预料了。
金双对江匿楚隽等一帮人而言虽是后辈,可她既然能一毕业就被甄选为监察官,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你说谁?”总处长闻言震惊地看向金双。
“陶久!”金双回答得不卑不亢。
总处长立马想到了什么,拨通了一个电话,“琮州,重点放在琮州。”
金双不太了解总处长这态度,只能缄口不言站在旁边暗暗思量。
“金双,三年前我就嘱咐过你,除非出现异常,否则不能回来。”
金双沉默,可她真的不认为陶久的变化属于正常范围内。
“宣明那个杂碎的……”总处长知道宣明不是个省油的灯,原以为有江匿作为牵制他能收敛一点,没想到江匿都没法牵制他。
总处长又拨通了一个电话,“派总肆去琮州,尽可能地带上所有能用得上的设备。”
金双不太懂总处那个“所有能用得上的设备”是指什么,反正想来应该是比琮州的设备厉害。
三天后,总肆小队一共四人,到了琮州。
他们没有去琮州的超案处,而是订了个酒店。
行李箱里装的全是设备,还有一个玻璃罐,玻璃罐里装着一个白色的发光体,发光体上布满了红色宛若血管一样的细线。
它在特制玻璃罐里横冲直撞,妄想找到一个突破口,而这个,就是那些被他们称为意识体的原型。
一个长得娇俏的女生绑着一个马尾,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后面三个男人忙碌着,她偏过头,“你说,我们老大会不会在这儿过得风生水起的?”
“我看难。”一个光头回道:“你们老大就是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物,能多好?”对于风衣还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迷恋,把他归类为正常人都是高看。
“你说什么?”女生浅浅地笑着,眸光里却是冰寒一片,她拔下后腰特制的飞刀在手中把玩着,好似下一瞬就会脱手而出。
“好了,你俩别吵了,有完没完啊,好歹为重聚给老大们留下点儿咱们很‘和睦’的假象啊!”说话的是个小寸头,脑袋瓜两侧都剃着闪电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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