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了。
他不愿戴着面具去面对周炎宗。
多子满脸愁容,也跟着叹了口气。
“主子,您从前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旁的什么尊严啊,自尊啊,那都是浮云。从前咱们在大晋也没少给旁人赔礼道歉。要不奴才去小厨房做些豌豆黄,一会儿您亲自送去养心殿?”
韩清漾未置可否,半晌才喃喃道:“他不一样。”
多子离的远没听清,多福就在他边上站着,倒是听的一清二楚,他反问,“主子,陛下哪里不一样了?”
韩清漾说不出来,心里闷沉沉的。
他甚至都没心思去想,若是周炎宗知道了他的秘密会不会杀了他。
多福见他不说话,又道:“主子,您忘了清琅主子现在还在大晋呢,你说过要把他接到身边来的,可是要想把人接过来,唯有陛下可以做到。”
韩清漾默了默。
“我亲自下厨给陛下做些糕点,等晚些的时候给他送去。”
多子和多福相视一笑。
这才是他们的主子嘛。这几日的韩清漾沉闷忧郁到他两几乎都认不得他了。
......
睿亲王来的到快。
周炎宗心里烦闷,只掀了掀眼皮。
“你又来做什么?”
睿亲王心宽,嬉皮笑脸的凑到了他的跟前,“臣弟听闻皇兄这几日火气旺的很,特意过来带您去消消火的。”
周炎宗这几日,心里装的都是韩清漾的事。
太后脖子上那道伤痕分明是由一种极细的绳索给勒出来的,而当时殿中只韩清漾和太后两人。
他不愿相信他日日见到的温柔美人,竟有如此狠辣的时候。
况且睿亲王那天临走的时候也说了,他也是皇室里出来的人,对啊,任谁能活着从皇家里出来,心里的城府,手上的血是再也抹不去的。
那么韩清漾对他的温柔呢?
都只是因为他是周王吗?
亦或是还有些其他的?
周炎宗几次想要冲到永寿宫去找太后问个清楚明白,可每每站起来的时候又退缩了,他不愿将韩清漾想的那么的不堪。
更不愿去找韩清漾对质,是以这几日心里憋闷的慌。
睿亲王见他皱着眉,也不说话,又自顾自的劝说道:“现在阖宫里只他一人,况他又是绝色,性子难免骄矜高傲些,咱们身为男子,该大度些。”
周炎宗一个眼风扫了过来,睿亲王识相的闭了嘴。
“孤何时跟他吵架了?”
睿亲王满脸堆笑。
对。
没吵。
没吵在这黯然神伤个什么劲啊?
“男人跟女人之间那点事,无非是今儿东风压倒了西风,明儿西风压倒了东风,皇兄若是信得过臣弟,今儿便跟臣弟出宫一趟,一准能解开您心中的烦闷。”
周炎宗起了身。
“走!”
自打他登基以来,每日忙于政事,鲜少有放松的时候,难得今儿有空出宫走走也是好的。
......
夜,格外的繁华。
无数的亮光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远处护城河上有花船缓缓驶过,有极好的丝竹之声和莺莺燕燕的笑闹声传了过来。
睿亲王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的将周炎宗带到了倚翠楼。
“哟,王爷,您来啦。这些日子没来咱们这儿,是不是被府上的小妖精们给勾住了脚,腿软的下不了地啊......”
有穿着薄纱露出曼妙身材的年轻女子笑着跟睿亲王打起了招呼。
周炎宗眉头紧皱,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空气里浓浓的脂粉香味,他着实不喜。
睿亲王拿胳膊肘捣了捣他,“皇兄,难得出来玩,给个笑脸呗,你这样板着个脸,哪个姑娘家敢近你的身啊。”
“这就是你找的地方?”
周炎宗转身就要走。
睿亲王忙拉住了他,“皇兄就没听过一醉解千愁这句话吗?况且这里美人如云,咱们喝喝酒,听听曲,看看舞,岂不逍遥快活,哪怕有天大的烦恼也能忘却了。”
周炎宗是半推半就被拉上二楼的雅间里的。
两人落座之后,从二楼的窗户望下去,可以瞧见一楼的台子上有高鼻深目的异域女子如蛇般扭动着腰肢,乐声糜糜,娇笑声不断。
睿亲王亲自给周炎宗倒了酒。
“皇兄,臣弟知道这里的美人都不如您的柔妃漂亮,可这里的美人个个都温柔似水,妩媚多姿,比之那扎手的玫瑰花,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周炎宗闷声不语,只低头饮酒。
少倾,睿亲王拿眼神示意了一旁穿着绿色薄衫的美人。
“公子,今晚便让绿袖来伺候您吧。”
美人的手刚碰到周炎宗的胳膊,周炎宗就一把将人给掀开了。
美人惊呼了一声,似是被吓着了。
睿亲王忙道:“九哥,您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不知道!”
周炎宗撂下一句话,起身朝外走去。睿亲王的办法压根就没用,他饮了酒,不光烦闷没走,反倒是愈发的清醒了。
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都是韩清漾。
他猛地想起三日前,韩清漾趴在他耳旁,吐气如兰说“臣妾无以为报,唯有今晚好生伺候陛下”时眼底横波流转,媚态丛生。
他浑身滚烫的厉害,直到出了门,有夜风拂面,带着微微的凉意,也浇灭了他心底的躁动。
睿亲王追出来的时候,周炎宗已经翻身上马朝着夜色里疾驰而去。
他耸了耸肩。
见了美人都不动心,难不成真的如外界传言那般?
他的好皇兄那里不行?
......
韩清漾一早就做好了点心,磨磨蹭蹭的到了晚间也没迈出毓秀宫的大门。
眼看着夜色渐深。
多子叹了一声,“糕点若是过了夜,只怕味道也变了。今儿若是不送去,咱们这一日岂不是白忙活了吗?索性还是让我们大家伙分着吃了吧,免得浪费了。”说着便打开了食盒,想要偷吃一块。
韩清漾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提着食盒便出去了。
从毓秀宫到养心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韩清漾走的极慢,心里忐忑不定,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瞎紧张个什么劲,就是三日未见,怕一会儿见着周炎宗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养心殿外,瞧着静静的宫殿,他又有些退缩了,刚想转身离开,就见小乐子“咦”了一声,迎了过来。
“柔妃娘娘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韩清漾对着他笑了笑。
“白天无事亲手做了些点心,想送给陛下尝尝。”
小乐子笑道:“娘娘来的可真不巧,陛下一早就被王爷给拉出去喝酒去了。”
韩清漾狐疑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出宫去了?”
小乐子嘴快。
“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王爷特意带陛下去宫外散散心。”
韩清漾垂下眸子。
“既然陛下不在,那我明儿再来吧。”
小乐子忙道:“要不娘娘把食盒交给奴才吧,等陛下回来了,奴才定会跟陛下说这是娘娘亲手做的。”
韩清漾想了想将食盒递了过去,又多嘴问了一句。
“公公可知王爷带着陛下去哪儿喝酒了?”
小乐子接过食盒,碎嘴道:“咱们王爷最是个潇洒不羁的,想来必是带着陛下去喝花酒去了。”
韩清漾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住了。
他一把将食盒给夺了过去,转身就往回走。
喝花酒。
他在宫里惶惶不安,柔肠百结,他倒好居然去喝花酒了。
快到毓秀宫的时候,忽的有野猫窜过,韩清漾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食盒给扔了。方才他气急,倒没注意手中有东西,如今见了,只将食盒打开,将里头的糕点都倒了出来。
“男人果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亏得我还亲手做了这些吃的,现在就算拿去喂猫喂狗也不给你吃。”
糕点散落一地,韩清漾尤不解恨,拿脚踩了两下。
“狗皇帝,我以后要是再给你做一回,我韩清漾就不姓韩......”
“哼.......”
忽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暗处里走了出来。
“狗皇帝?你在骂孤?”
声音低沉,语带薄怒。
作者有话要说: 韩清漾:我生起气来,可是连自己都骂的哦,就问你怕不怕。
周炎宗:.......
第26章
长长的甬道里,光线昏暗,有风吹来,韩清漾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陛下?”
周炎宗从宫外回来之后,连养心殿都没回,便直接来了毓秀宫,只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韩清漾,正在宫门外踟蹰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他的爱妃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走上前捏住了韩清漾的下巴,强迫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爱妃,刚才骂孤什么?”
男人手上的力道很大,韩清漾只觉下巴都快要被他给捏碎了,他在心里骂:狗男人,自己个出去花天酒地,回来还对自己的“老婆”动手,瞧把你给能的。
心里虽恨的想把周炎宗给千刀万剐了,可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他红着眼圈望着男人沉沉的眼眸,男人的眼睛似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泛着幽幽的暗光。
“陛下只管去外头找那些小妖精好了,做什么还要来臣妾的毓秀宫?”
哽咽的声音里含着三分的娇嗔,再配上泪凝于睫的可怜小模样,哪怕周炎宗有十二万分的怒火,也被瞬间给浇熄了。
他松了手,“你在吃醋?”
韩清漾偏过头不看他。
“我没有!”
他回答的无比迅速而坚定,回答完之后,又心虚了。他这是在吃醋吗?否则他怎么会这么生气,甚至连亲手做的糕点都倒掉踩碎了?这压根不像他往日里珍惜每一份粮食的作风。
周炎宗瞥了一眼地上的碎渣,唇角勾了起来。他倾身过去,在他耳旁沉声道:“孤喜欢看你在乎孤的样子。”男人的呼吸炙热无比,带着浓浓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许是方才跑马太急的缘故,周炎宗的头发有些凌乱,有几缕长发因为他倾身的动作轻轻的扫在了韩清漾的脖颈处,并着那些滚烫的呼吸一道袭来。
韩清漾只觉整个人似被点了穴,方才他骂周炎宗的时候,心里头发誓赌狠再也不理他了,可现在他只说了一句话,他便耳尖发热,浑身不能动弹了。
韩清漾在心里鄙视自己。
没用。
真没用!
周炎宗伸手扣住了他的腰,往自己怀里使劲一带。
“方才爱妃可是骂的很欢呢?怎么的这会子又不说话了?”
声音倒也不像方才那般愤怒,反倒是柔和了几分。
韩清漾重重的撞进了男人的怀里,男人的胸膛结实而坚硬,像是一堵墙似的,他伸手想要推开他,奈何周炎宗的手臂似是铁箍一般,任凭他怎么动都挣脱不开。
“孤是来讨债的。”
周炎宗的声音暗哑而低沉。
韩清漾不明所以,仰头看了看他。
“啊?”
他泛着迷惑的神情,倒是让周炎宗的心情又舒畅了几分,“三日前你对孤说的话,难道都忘了?”
韩清漾猛地想起那日跟周炎宗说的话,一时间心跳的厉害,只羞的将头埋在他的胸膛。
夜色寂寂,偶有宫人远远瞧见了这头的情况,皆都躬着身子背过身去。
“没...没忘......”
周炎宗扯了扯唇角。
“没忘便好。”
他俯身将人横抱而起,韩清漾只觉脚下一空,下意识就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臣妾还以为陛下生气,再也不想理我了,臣妾都让多子和多福将行礼都收拾好了。”
周炎宗垂眸看向怀中之人。
“收拾行礼做什么?”
韩清漾叹了一声,“若是陛下不要我了,我岂有厚着脸皮待在大周的道理,自然是回大晋了。”
周炎宗薄唇紧抿。
“别忘了你是孤的人,没有孤的命令,你哪里也不许去。”
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愠怒。
可落在韩清漾的耳朵里却有些别样的意味,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周炎宗,男人的侧脸刚毅,轮廓阳刚。
“三日前,你跟孤说要好生伺候孤,可孤等了三日你都不来,所以今儿孤只好自己来讨。今天晚上你要是伺候的不好,就数罪并罚。”
韩清漾勾着他的脖子。
“那臣妾刚才骂了陛下,陛下也不追究了吗?”
周炎宗大步往前走着。
“孤说了,今夜若是爱妃不能让孤尽兴,便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韩清漾垂下眸子,这三日的委屈与不安此刻尽数散去,他轻声问:“陛下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周炎宗顿了一下。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孤,在这之前你就只是孤的爱妃。”
韩清漾没想到周炎宗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微微抬起来身,将脸贴在周炎宗的脸上,轻轻的蹭了蹭。
“我以我此生最重要之人的性命发誓,我对陛下从无二心,也从未有过要伤害陛下的心思。至于太后口中所说的秘密,我不知道该如何跟陛下说,我只是......”
他只是怕他因此厌弃他。
他只是怕他因此讨厌他。
他只是怕他因此不要他。
韩清漾觉得哪怕是死他都不曾这么害怕过,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陛下,你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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