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抬头,嘴角有些轻蔑地扬起:“若不杀,今晚魔物苏醒,祸害更多人,姑娘你来为所有人的命负责吗?”
香莹一梗,她只是一个小门派的普通弟子,对上木野天然气势就弱上几分,此时面红耳赤地讷讷:“总之,不能杀……”
秋阑忽然看着木野开口:“敢问此次木家有人入魔吗?”
木家进秘境的人可不少。
木野眯起眼睛:“自然有。”
秋阑:“那就奇了,木公子是准备亲自手刃自己的亲人们,看木公子神态轻松,并不为亲人们即将死亡而感到悲痛。”
客栈里的人顿时齐刷刷看向木野,木野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凝固在嘴角。
众人顿时心里多了些想法。
秋阑特意提高声音:“木公子倒像是成竹在胸,莫非你有方法治好木家人,才如此怡然自得。”
众人闻言纷纷瞪大眼睛,确实啊,说起来木野这小子家主之位也来路不正,当初木家嫡系全被灭门,只剩他一人,不然家主之位哪能轮得到他,此时他居然轻轻松松说要杀这么多人,怎么看怎么邪性,让人不由多想。
木野阴下脸:“我杀这些魔物,可是为了大家好,既然你执意阻止我。”他又抬头看向所有人:“你们要听别人居心不良的话,今晚遭了殃,可别怪我。”
说完,带着木家众人转身离开,背影中还带着恼怒。
木野留下的话却还是对客栈众人造成影响,甚至有几个小声开口:“其实……木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今晚魔物醒来挣脱,咱们都要倒大霉。”
“是啊是啊,唉。”
“早知还不如让木公子把那些魔物带走。”
“你们说什么呢,那里面有你们的同门啊。”
楼上各执一词,吵得喧闹。
楼下,秋阑皱眉,事关这么多人命,他实在无法袖手旁观,他转头问易归雪:“归雪……哥哥,那些魔物还能恢复成人吗?”现在年纪大了,延续小时候的叫法居然觉得有些羞耻。
易归雪时隔多年再次得到秋阑软绵绵的一声归雪哥哥,眼神里又是对他的无限信任与爱慕,一时心里发热,点头道:“只要找到魔气本源。”
秋阑心里一紧,凑近易归雪,小巧的鼻尖热气无知无觉刺着易归雪的神经:“那你觉得,这件事会是阿衍所为吗?”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太确定阿衍如今到底有没有入魔,毕竟他的弟弟脾性变化太大,他都不敢认,而他下意识认为,易归雪是雪神化身,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易归雪喉咙动了动,猝不及防一把将秋阑揽入怀中,声音低哑:“我会帮你查清。”他将秋阑的头扣在怀里,低头吻了吻秋阑的头顶,心软成轻飘飘的云朵,像个永远不知足的孩童,任性地想从心爱之物那里无限索取,需求无度。
他笨拙而生疏,却有满腔爱意,一厢情愿地掉进名为爱的监牢里。
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爱人浑身僵硬,手不自觉搁在两人中间推拒着他,他以为爱人的沉默、微不可查的抗拒是因为害羞。
第43章
“沈公子。”
秋阑忙从易归雪怀里挣脱,面颊微风,挣出满鼻尖的汗珠,他尴尬对上香莹的眼。
香莹眼睛通红:“我要回去看看同门,昨晚多谢你了。”
秋阑点点头:“你多加小心。”
香莹有些迟钝地道:“好……好,我去拜月神,要问问神君。”边说边一步步走出客栈。
秋阑忧心地盯着她的背影,觉得心里莫名不舒服,他伸手捂住胸口,试图寻找这怪异感觉的来源。
易归雪突然走到秋阑面前,不动声色挡住他的视线,语气漫不经心:“怎么?”
秋阑没发觉易归雪的不对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道:“她的状态不对,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易归雪眼神闪了闪,忍不住暗暗估量起这句话里香莹的分量。
现在也无暇顾及香莹了,秋阑想起更重要的事情:“我们要尽快找到魔气本源,否则夜晚降临,事情会更不可控,既然他们都说是阿衍所为,我想找到阿衍问个清楚,可……”
可他并没有在茫茫人海中寻人的本事。
“我去找他。”易归雪接过他的话。
秋阑心念一动:“那归雪哥哥去找阿衍,我觉得木野不对劲,我去木家探探。”
易归雪蹙眉:“等我回来,一起去。”
秋阑摇头:“最近我身上的灵力稳定,潜藏进木府没有问题的,归雪哥哥,事态紧急,容不得耽搁。”
易归雪定定看着秋阑,看得秋阑心里都慌了,突然从腰上卸下一个东西放进秋阑手里:“听你的。”
秋阑垂头一看,愣住了,熟悉的雪兽白色玉佩,这玩意每次出现都能惹得他心惊胆战,罪魁祸首是易归雪,如今他居然能光明正大地在易归雪深邃的眼神中接过玉佩。
他还在愣神的功夫,易归雪突然伸手捏住他的手,一时之间,两只手掌将玉佩捏在其中,温润的棱角格外清晰分明。
秋阑心里一抖,他知道易归雪此刻在看着自己,那眼神是无尽的深海,想将他拽入其中溺毙,他丝毫不敢抬头,听易归雪哑声:“我要走了。”
秋阑:“……嗯。”
易归雪手劲有些大,还刻意加重几分,好看的眉拧起来,明明说要走却还是半晌没动。
他看秋阑还保持着垂头的姿势,既然秋阑害羞,他只能主动些,弯腰垂下头,猛地捕捉到那温热的、薄薄的粉色唇瓣,只轻轻触碰,仿佛就能嗅到阿阑身上美好的气息,于是格外恋恋不舍,保持这个姿势,在这种事上无师自通,诱哄:“阿阑,把嘴张开。”
声音又低又哑,胸腔的震动微鸣,简直像使尽浑身解数勾猎物动心的海妖。
秋阑心跳的很快,易归雪明明是雪王,一身冰雪灵根,该是这世间最冷最寒的存在。
为什么他握着自己的手心也这样热,打在脸上的鼻息也这样热,就连那双凉薄的唇都能烫到人般,他轻喘一声,觉得喘气艰难,却死活不敢张嘴呼吸,他知道如果张嘴,就会被易归雪的狂风暴雨打成没精打采的雨打芭蕉。
他伸手推易归雪,手却是软的,抵着易归雪的胸膛,落在易归雪眼里成了欲拒还迎。
他们像两棵被风吹散的共生蒲草,挨到一起便紧紧依偎,把每一次重逢都当做最后一次。
秋阑要窒息了,他实在受不了,咬咬牙一把使劲将易归雪的胸膛推远了些,立刻张嘴大口呼吸,易归雪刚得逞,也不逼他。
好一会呼吸平定,秋阑一开口,声音居然还像被折腾过的小花,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别这样,归雪哥哥……”
这一声归雪哥哥,简直能软到易归雪心坎里,让他呼吸都加重了些,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松开秋阑的手,眼里还是藕断丝连,还记得叮嘱秋阑:“不要冒险。”
秋阑胡乱点头,心乱如麻,等了半晌没声音了,才敢抬头,易归雪已经走了,他猛地松一口气,觉得现在的易归雪比在雪族禁地那个难说话的大小姐易归雪还难相处。
不过不管是哪个易归雪,都能把他吃的死死的。
*
木府可以说是木漪城的地标性建筑,位置并不偏僻,随意在街上抓住一个人都能指出地方。
经过昨夜之事,木漪城的街道上一眼能望得到头,空空荡荡,大部分店铺关门,商贩也没有出摊。
秋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翻身上了木府墙头,里面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园,鸟雀歌唱,蝴蝶轻舞,生机勃勃,隔着一道高墙像两个世界。
人族大户人家的建筑大同小异,他凭着经验一路摸到西边书房,书房窗户大开,正好对着秋阑呆着的花园,他眼神一动,屏息凝气滚到了走廊下面。
屋内,木野神色阴冷,手速极快地敲击红木桌面。
木余年被那声音吓得心惊胆战,堂哥今日被沈玉承坏了事,正在气头上,他脾气一向不好,且心狠手辣,他不好别人也别想好过,可别把火吹到自己身上。
他战战兢兢道:“堂哥,沈玉承不过凭几分姿色暂得那雪族几分青眼,雪族眼高于顶,总有离开的一天,等他走了,沈玉承还不是任由咱们摆布。”
偷听的秋阑有些一言难尽,他居然会有被别人说靠姿色勾引人的一天,心情真是格外复杂,同时忍不住皱眉,在六幻秘境是他就很想不通了,那么多人,木余年为什么偏偏看不惯他,要与他过不去,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很关键。
这时,木野开口了,语气阴森恐怖:“拜月派的人不能留了,你去盯着那个香莹,等她落单就下手。”
这话把秋阑说迷惑了,不是正在讨论怎么摆布他吗?怎么会扯到香莹身上去?他必须得尽快回去告诉香莹。
话说回来——
从他进入木府到现在,虽然也是他运气好直接找到书房,可一路人连一个侍卫和下人都没遇到,一切都顺利得可怕……
想到这一点,秋阑心里一突,放慢呼吸,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四处转着观察起四周。
花香弥漫,花园里各色花朵颜色鲜艳亮丽,一阵风吹起一片绿意,可……花园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鸟叫声,也没有蝴蝶的?
四周一片寂静,连木野和木余年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嗒嗒……”
是鞋子走在木质走廊上的声音,就在秋阑的头顶,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清晰得让人害怕。
灵力瞬间聚集在手,秋阑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额角出了一头冷汗。
下一刻,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空气仿佛凝滞,靴子的主人一动不动,秋阑死死盯着廊外。
过了很久,或许是几息之间,外面传来一声沉沉又格外熟悉的笑声,一个男人的声音,熟悉,却居然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出来吧,底下多脏。”男人猝不及防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秋阑不动,手腕太紧张,颤了一下,然后碰到腰上佩戴的,易归雪送他的雪兽玉佩,顿时心安几分,不会有事的,就算他出事,归雪哥哥也会回来救他。
外面又没动静了,秋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紧张,忍不住用手腕摩挲玉佩,从缝隙透进来的阳光突然被一个阴影逐渐挡住,阳光越来越少。
秋阑瞳孔猛然收缩,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倒着的男人的脸,一点点往下,到最后完全遮住阳光,男人在笑:“让你出来,怎么就不听呢?”
更诡异的是,那双黑色的靴子,还稳稳站在原地。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的动作吗?
秋阑用灵力形成凌厉的剑气,势如破竹劈向男人的脸,男人动作极为敏捷地偏着躲开,让出空隙,刚好够他就地一滚,站在了黑衣男人对面。
只见对面的男人,或者说怪物更妥当,双腿还直直站在土地上,从腰部往上却直直朝下对着地面,头部还保持着躲开剑气时的扭曲角度。
看到秋阑终于站出来,男人又笑了,上半身猛地弹起来,站直,又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然后秋阑愣住了,他被吓得甚至急促呼吸几声,整个人难以自制地后退几步,声音卡在嗓子眼,艰难地问:“你是谁?”
若只是个怪物的样子,根本吓不到他,吓到他的,是男人的长相,外貌,与曾经的秋阑一模一样,就像是曾经的自己站在自己面前。
难怪他觉得男人的声音熟悉,难怪那张倒着的脸让他觉得违和感满满。
原来那是他用了二十一年的,自己的脸。
第44章
男人黑衣黑发黑靴,杏眼微弯,勾起一个淡淡又带几分无辜的笑意,看起来就像个老实人,与曾经的秋阑如出一辙。
不止脸,连行止举动都与他十成相似。
“我还在头痛怎样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你自己找过来了,我好高兴啊。”男人说。
秋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此刻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他的认知,处处透露出诡异与不对劲,最大的不对就来自他面前的男人,还有——
他转头,视线落在书房大开的窗户,风从窗户吹进去,里面书案上的纸张被吹到地上,书房里空无一人,木野和木余年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
或者说不是不知去向,也许他们根本没离开过,毕竟秋阑没有听到过动静,那么他是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被代入幻境,或是独立的小世界?
秋阑慢慢冷静下来,手捏着雪兽玉佩,试图从中汲取力量,他抬眼看向男人:“你想见我?为什么?”
男人突然走近他,那张熟悉的面孔越来越近,让秋阑愈发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歪头,这是秋阑从小到大的习惯性动作,他似乎很疑惑:“我当然想见你,你不想见我吗?”
“我们可是同生同死,生而一体的啊。”
简直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无论是这个地方,还是男人的存在,还是他的话,都让秋阑觉得自己是进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或者是在做一个荒诞离经的梦。
不然怎么解释这人不止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才变幻出秋阑真正的样子,还对他的一举一动这么熟悉?
他皱眉,用费解的眼神看着男人:“你是个什么鬼东西?魔物?妖?鬼?”
男人也皱眉,很坚定地说:“我是人。”
说完,男人突然伸手,在秋阑警惕的目光中,手心出现一把小小的匕首,然而他划向了自己的左胳膊。
秋阑呆了,以为这男人有什么毛病。
下一瞬,他自己的左胳膊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刀割的痛楚,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疼痛的位置居然与男人划下的位置一样,可他的胳膊完好如初。
秋阑:“?”
对面男人左胳膊的血滴到黑色的土地上,留下一片片深沉的色泽,他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笑了笑:“我没骗你吧,你我本是一体,生死共通,若哪天我死了,你也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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