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阑闻言呆住了,下意识小声辩驳:“我是个男人。”男人怎么能做雪族的王后?
易归雪沉下脸:“你不愿意?”
秋阑余光在躺在床上,小脸苍白若雪的易铮脸上停顿了一瞬,咬咬牙:“我愿意。”
他本以为只是短暂地先顺着易归雪哄,等治好易铮再说,万万没想到易归雪会提到这一出,只能顺水推舟先应下,寄希望于日后易归雪这股没来由的邪火消失,将这事糊弄过去。
易归雪扬起下巴,冷清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把秋阑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秋阑颇为可怜地问:“归雪哥哥,到底要怎样才能治好他?”
易归雪猝不及防一把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掼到床榻上,刚好躺在易铮旁边,转头就能看到易铮脆弱而漂亮的睡脸,秋阑没来由地心慌,询问地看易归雪,却看到易归雪开始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袍。
白色的质感上乘的衣料轻飘飘落在地面,里衣贴身,露出易归雪精壮的肌肉,仿佛一只捕到猎物的凶兽,懒洋洋地舔了舔爪,毫无意识炫耀着他的力量强健。
第55章
易归雪将秋阑躲避的头掰正,认真探究秋阑眼中的情绪。
是害羞,还是躲避?亦或是厌恶?
他的呼吸急促而猛烈,就这样焦急地打在秋阑脖子上,秋阑软软抓住他的手腕,自欺欺人地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易归雪言简意赅,手上动作不耽搁:“治疗他。”
秋阑本就不坚定的力道愈发犹疑地停下,最终对易铮的关心战胜心里微微的慌乱,他像一只引颈受戮的漂亮天鹅,僵硬地伸长脖子,无辜地承受易归雪越来越过分的行为。
他心里乱哄哄地想,治疗易铮,要怎样治疗?为什么易归雪倒像是要做……那种事情?这可是在儿子易铮旁边啊……
越想越慌,秋阑手被迫软软搭在易归雪后背上,揪住他的后背衣服,难掩羞耻地开口:“这样真的能治好他吗?”
秋阑表现出难得的顺从,易归雪阴鸷的眸子终于和缓几分,腾出几分耐心解释:“他因神力不容而沉睡,我们融合神力后导入他体内,他便能醒。”
一听到易铮很快就能醒,秋阑眼角眉梢都泛上喜色,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慢慢放下。
然而秋阑很快就认识到自己想的太过简单,在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浑浑噩噩睡了几觉醒来,身体都变得不像自己的,窗外传来的光线似乎明过又暗,暗过又明不知几转,他抬不起软成面条般的胳膊,用气音求饶:“我好累,归雪哥哥。”
易归雪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像恶狼饿狼一样狠狠摄住他,不见一丝倦意,反而写满兴奋和狠厉,冷冰冰道:“你不想治好他了吗?”
秋阑像被捏住命脉般,又卸力瘫下去,已经有些麻木了,喃喃回答:“想。”
易铮是他的儿子,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亏欠了易铮太多,为了救易铮,即使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他能感受到属于雪神的神力慢慢探入自己体内,他毫不犹豫地敞开胸怀迎接,只要让他们的神力融合,就能治好他的儿子。
两股神力通过这特殊的治疗方式在两人体内交换流转,又经由易归雪指引慢慢引入易铮体内,秋阑侧头去看易铮沉静的睡脸,嘴角艰难地勾起很小的弧度,那弧度在一半时就凝固住了。
秋阑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子力气,一把抽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又喜又怕地看着易铮。
易归雪被他的动作打扰,被迫停下,皱眉将秋阑的头扭回来,哑着嗓子命令:“看我。”
秋阑瑟瑟缩在被子里,小声急促道:“我看到他的眼睛动了。”他急得快哭了,这么长久的治疗摧残了他的理智,让他几欲崩溃,只会下意识向易归雪求助,“归雪哥哥,你看他是不是好了,是不是要醒了?”
易归雪被他的声音磨出了火,偏偏没处发,终于舍得松开秋阑,握住易铮细瘦的手腕探了探,他一怔,目光有些沉地看了眼易铮,嗓音低哑地要命:“是要醒了。”
说罢,易归雪率先起身站在地上,一头银发凌乱地披散开,他无视脚下秋阑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捡起他自己的白色外衫,不由分将缩在被窝不愿出来的秋阑浑身裹起来,弯腰将人拦腰抱起。
秋阑目光还黏在易铮身上,迟钝地窝在易归雪结实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雪松香,等到易归雪一脚踏出明光殿,带着雪花的冷风飘过来,打在他脸上,他才像刚回魂似的,猛地将头垂下藏进易归雪紧实的臂膀。
他听到整齐划一跪下行礼的声音,那声音他很熟悉,曾经他身为飞雪宫的下人,入宫第一件事,训练过几百遍的礼仪,首要一件就是向雪族王族行礼的礼仪。
明知道侍卫侍女们应当不敢乱看,可他还是觉得周围传来无数窥探的视线,让他内心不安,让他恐慌,易归雪如此高调地抱着他出现,雪族人们会怎样想?他是一个人族,一个男人,他甚至觉得自己会被唾沫淹死,更是将头死死埋着,眼前一片黑暗,不露出一点空隙。
易归雪怀里抱着一个人,脚步却丝毫不受影响,沉稳地走过两旁伏地侍女的正中,深黑色的瞳孔像无尽的海域,写满无法读懂的情绪,他突然抬头,雪族总是在下雪,雪天时月亮被乌云挡住,他只能看到天上朦朦胧胧的月光,便无法抓住月亮,无法让月亮永远乖乖呆在他的视线里。
何况,他的月亮害怕他,他的月亮不爱他。
秋阑依赖似的小动作让他内心的戾气逐渐散开,伸手将人抱得更紧,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他的月亮,不爱他又如何?这一次,他会好好地看住,不再让月亮消失。
*
秋阑翻了个身,悠悠转醒,脑子很迟钝地将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阿衍,易铮,治疗……
对了,易铮醒了吗?
他猛地坐起身,抬头张望,屋内极其冷淡沉闷的摆设格外熟悉,是大政殿的后殿,易归雪的寝宫,他后知后觉地垂头看自己,一身白色里衣整整齐齐地穿着。
这才恍惚想起来,他因为太累,在易归雪的怀里半路上就睡着了。
“嗒。”
窗户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秋阑正下床的腿一顿,拐了个弯走向窗户,他停在窗户后面,抿着唇,表情严肃而认真,像是要拆开一份极其珍重的礼物,心里有一群蝴蝶在胡乱飞舞,他慢慢推开窗户,生怕惊动什么似的,然后目光与外面小个子溜圆的漂亮眼睛对上。
易铮像是没料到他会开窗户,只怔了一瞬转身就跑,细碎的银发扎成一个斜斜软软的马尾,似曾相识的发型,通过转身的动作甩到秋阑的脸上。
秋阑鞋都没来得及穿,慌里慌张地从窗户爬出去追,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没跑几步浑身软得跟团面似的酸痛,大口喘着气,眼看着前面易铮的背影越来越远,秋阑心里急,不顾腿上的酸软强行发力。
脚下突然绊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不协调的四肢不允许他及时躲避开,秋阑整个人面朝地面,双手趴地摔在了软软的土地上,两手撑着地面,有些丧气。
他凭什么去要求易铮原谅自己?明明自己做的那么差,是一个很差劲的父亲。
眼前的光影突然被黑影挡住,秋阑心里一跳,慢慢抬起头,易铮冰着张好看的小脸蛋,站在他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秋阑一时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笨拙地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土,一身狼狈地笑,轮到喊人时却迟疑了一瞬,才喊出:“殿下。”
他不知道易归雪有没有告诉易铮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易铮愿不愿意接受自己这样一个父亲,不……应该说是母亲,一个人族男人,他怕易铮嫌弃自己,还是没有鼓起勇气。
他的话音刚落,易铮一动不动,表情不变,但眼角肉眼可见地慢慢变红,水汽逐渐氤氲弥漫,将小家伙那双灵动的黑眸洗成一片烟雨迷蒙,让秋阑想起水城般的家乡。
秋阑慌了,手足无措地抬手想给易铮擦眼泪:“殿下,别哭了,这是怎么了?”
手却“啪”的一声被易铮凶神恶煞地打开来。
秋阑更不知如何是好,迟疑地问:“殿下是不是气我不告而别?是我不对,殿下别生气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离开殿下,殿下原谅我好不好?”
易铮自己很粗鲁地擦了把眼泪,双眼通红,恶狠狠的语气:“你居然还想骗我,你以为我稀罕你做我的母亲?”
此话一出,秋阑整个人都被愧疚和难过淹没,眼睛也有些发红,他没想到易铮居然已经知道了,满腔的情感促使他忽然蹲下,眼睛与易铮平视,看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杏眼,秋阑终于没忍住,一把伸手将易铮抱进怀里,手微微颤抖。
易铮吸了吸鼻子,别扭地挣扎着,堂堂雪族王子,却半天挣扎不出一个柔弱人族的怀抱,他头贴着秋阑的肩膀,眼泪全打在秋阑的里衣上,狠狠打了个哭嗝。
秋阑说:“对不起,我不想骗你,只是怕你不愿意认我,毕竟……我只是个人族。”
易铮没说话,眼睛睁得圆圆的,鼻尖悄悄嗅着特属于母亲的香气,他自己的母亲的,温暖的怀抱的香气,比他羡慕地看着的琳琅的母亲的怀抱更温暖,更好闻,他居然有些忘了自己发过的要再也不理沈玉承的誓言。
秋阑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声音轻柔得让易铮想就躺在这里入睡,易铮努力清醒起来,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清醒小孩那样问:“你是不是不想要我?”
第56章
秋阑心里一抽,出现在脑海中的是自由之地天焰城灰蒙蒙的天空,阴郁得下不完的雨,和他微微凸起的小腹。
世事怎会如此奇妙,他一个男人,居然能怀上孩子,生出雪神的神嗣,从他的小腹里出来,长成如今粉雕玉琢的小孩儿,惹人怜惜得要命,只扁着嘴就能让他心里抽痛。
他侧脸挨着易铮细软的银发,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没有不想要你,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是属于他的,真真正正的血脉至亲,是从他怀里孕育出的小生命。
易铮听完秋阑那句话脸就红了,半晌没再说话,只细细地抽抽搭搭着,声音像虚弱的猫儿,一点也看不出平日耀武扬威的雪族小王子的样子,他手指悄悄在秋阑背后扭来扭去,扭扭捏捏,小眉头蹙紧,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那你以后不准再离开飞雪宫。”
他决定如果这人答应自己,他就再最后原谅他一次,他是一只追寻天性的雏鸟,母亲只轻轻歪头给他梳理了一下羽毛,他就快乐得要飞起来跳舞。
秋阑听出了易铮话里的意思,喜出望外地捧起易铮的脸看他,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柔和得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易铮再也受不了,猛地像个小牛犊一样整个人撞进秋阑怀里。
秋阑本就被易归雪折腾地身上发软,这一撞让他半歪倒在地,他却笑眯了眼睛,心软得一塌糊涂,轻轻触到易铮的小拇指拉钩:“以后不管去哪,我都带上你好不好?”秋阑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易铮嫌弃他似的,“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他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回自由之地一趟替弟弟报仇。
易铮闻言迷惘了一瞬,等明白秋阑的意思,他先是暗暗撅了撅嘴,才赖在秋阑怀里软乎乎地撒娇:“好啊,娘亲。”
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让秋阑整个人呆滞住了,他早已接受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怀孕生子的事实,却下意识躲避自己是孩子他娘的事实,事到临头很是别扭,又不想再惹好不容易不哭的易铮不高兴,只能应下来。
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是没力气抱起易铮了,只拉着易铮的手,像个骗小孩的人贩子似的哄他:“跟我一起去玩,我给你讲故事,教你画画。”
易铮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紧紧贴着秋阑乖巧点头,跟只紧紧依偎在老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仔似的,这做派若是让飞雪宫的侍女侍从们看到怕是要瞪瞎双眼。
秋阑如愿以偿地将易铮带回了大政殿自己醒来的地方,自欺欺人地不去想易归雪去了哪,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儿子,也顾不得想易归雪,一大一小坐在一起,头对着头拿着笔画画。
宣纸上勾勒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花猫,秋阑一手支着头笑吟吟地点了点,道:“铮儿看这只猫眼熟吗?”
易铮蹬了蹬脚,他是从不喜欢这些柔弱的小动物的,不过看样子他娘亲喜欢,他很违心地自己用笔在纸上画出粗糙的线条,摇头说:“不眼熟。”
秋阑把手指着花猫脸上的黑色线条,假装疑惑:“这不是跟铮儿哭鼻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吗?”
易铮开始噘嘴,秋阑忙歪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边厢久别重逢的父子两有说不完的话笑闹,飞雪宫西宫里,易归雪独自坐在廊前台阶上,整个人显得状态有些懒散,他手边静静躺着不知雪,不世神兵就这样随意扔着,他从听到秋阑说无论他去哪都要带着易铮时就开始坐在这里了。
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的阿阑去哪里还记得要带着他儿子,他倒成了个外人,那一大一小心有灵犀地不提他。
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阿阑要嫁给自己,要同自己成婚这件事情沾上几分不真实的色彩,像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场景似的。
易归雪的带着剑茧的手心拿起不知雪,细细摩挲着,思绪却不在这里——
要跑啊……
他只知道要抓住月亮,却不懂要怎样才能让月亮心甘情愿永远停留在他怀里,如果月亮无论如何都要回天上去,他要怎么办?
即使他们有了孩子,有了血脉相连的纽带,也不能留住他吗?
*
秋阑哄睡了易铮,才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犹豫了一会,大政殿里针落可闻,除了他和易铮没有任何人,也没有给他准备的衣服,只能顺手拿起易归雪剩下的外衫披上,试探着走出大殿。
刚走出去,目光撞上恭敬站在大政殿殿前的几个侍女,侍女们也是愣了一瞬,随即突然整齐划一地跪下行礼,是向王族行礼的标准礼仪。
秋阑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寻找易归雪的身影,却发现自己身周空空荡荡,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而面前所有的侍女跪拜的方向都是自己。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侍女们齐声道:“拜见王后。”
秋阑:“?”
他满头雾水地退后一步,又突然想起易归雪当时说过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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