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仗一直打到中午。
身边的曹将渐渐倒下。阮卿横剑挡住对方一剑,身旁一人往他腰间刺来,他将面前那人长剑挑起,反手挡住腰间一剑。
忽然觉得自己腹部疼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只见腹前刺出一柄长剑。
“啊!”阮卿发了狂,不顾腹上长剑,抬臂一剑刺进自己身侧那人心口,然后回身,红着眼眶把剑抵在伤了自己那人脖子上,将他抵到女墙上,手中剑一划,隔断那人气管。
忽的阮卿一顿,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不可置信的抬头,只见远方地平线上荡起尘埃,一队打着旗的骑兵正在狂奔而来,马蹄隆隆,震的大地颤抖。
“回来了!回来了!”阮卿忽的大笑,泪流满面,似疯了般手舞足蹈,高声大喊:“主公回来了!主公回来了!”
城下吕布的军队自后方乱了起来。
城上活着的曹军大声欢呼,死后余生让他们现在无比兴奋,全身感觉不到疲惫,将乱了手脚的吕兵纷纷砍杀。
一直高度集中精神,这时松了一口气的阮卿全身泄了力气,手中剑滑落,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上那些受的伤也纷纷有了感觉。
纵身旁血污,苍天依旧湛蓝,秋高气爽。阮卿眯起眼,有些眩晕。
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阮卿现在只觉得身上既轻松又疲惫,“主公……鄄城,卿给你守下了。”
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阮卿觉得有人在遥遥的喊自己,声音像是赵云。不过现在想好好睡一觉的他才懒得回应。
醒过来时屋里点着油灯,阮卿看了房梁一会儿,外面走进一人。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大夫说你得多休息。”赵云坐到床旁,将手覆在阮卿额头,“好烫……”
“卿想坐起来。”
赵云横抱着阮卿将他放正,盖好被子。
“子龙……”阮卿抓住赵云的手,扯到了伤口,皱眉捂住腹部。
“小心些。”赵云慌了,“你腹部刺了对穿得养好久。”
“你把衣服脱下来。”阮卿抓住赵云的手。
“?”
“把衣服脱下来。”
赵云疑惑的脱下外衫。
“再脱。”
将上衣脱光,赵云露出了精壮的胸膛,虎背狼腰,臂上肌肉隆起。
阮卿将手指放在赵云胸膛上,赵云全身一僵。
“疼么?”
“什么?”
“卿问,你身上的伤,疼么?”阮卿手指摩挲着赵云身上一处疤痕。再武功高强,久经沙场后怎会没有疤痕。
“不疼了。”赵云笑着,眼睛在灯火的浸染下似食草动物般温和。
“卿杀人时,身上每受一次伤便想你一次。你同卿不同,常年习武,天生便是做武将的料子。武将上战场的时候多,自然更容易受伤。敌军退去,晚间卿身上疼时便想这伤口在你身上自然也疼,但是你却从未对卿说过。”
“阿卿……”赵云有些动容:“这次你做的很好。”
“天凉了,将衣服穿上吧。”阮卿开口。
看着赵云穿衣,阮卿道:“主公原本要在徐州屠城你可知道?”
“知道,虽如此说,主公并未屠城。”赵云穿好衣服又坐了下来看着阮卿。
“主公真的动了屠城的心思,卿以死相劝,子龙可知为何?”
“为徐州百姓?”
“这不过一句话,卿又未见过他们。卿更多的是因为子龙。”
阮卿笑了笑,“子龙以前说过,唯愿一生所行忠义事,问心无愧。若主公真的屠城,你心中会如何想?还好主公未行此惨事。”
“阿卿,你忘了主公是云自己选的。主公品行如何,云自开始便清楚。”
“那你为何……”
“吁……”赵云伸手手指抵在自己唇边,嘴角含笑,“云自然相信阿卿的眼光,你今日所说云也已明白。日后不管主公如何,阿卿若在,云自当相随。”
“若开始你便因为卿才拜于主公麾下,完全不必如此。卿虽想让你来,可更想让你心里舒坦。”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赵云眼中是对阮卿时一成不变的温驯。
“阿云……”阮卿眸中有亮光闪烁,他突然有些明白孙策周瑜之间的总角之谊了,“你……待卿真好。”
赵云笑而不语,伸手揉了揉阮卿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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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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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是一个很重口腹之欲的人。行军打仗没多好的条件,他一般都不吃,只有开庆功宴的时候才吃两口。
被赵云喂完药的他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吐舌头翻白眼。
“就这么难喝?”赵云被阮卿逗乐了,抬手将药碗递给一旁的亲卫。亲卫拿了碗下去了。
“不难喝都给你。”阮卿回了句。
“那药云尝过,还好,谁都和你一样只吃好东西。”赵云笑着给阮卿掖了掖被角,“主公与吕布之间还有场大战,云昨晚在你这待了一晚,现在得回营里准备去了。你这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云将一个亲卫留下。”
“那你小心些。”阮卿拍拍赵云的手。
“安心,晚间回来看你。”赵云起身嘱咐,“药苦也得喝,你烧着呢。给你身上换药的时候疼也要换,云回来听亲卫告你的状你等着。”
“大侄子你要翻天呐。”阮卿笑着。
“云走了。”
赵云走了,阮卿无事做,身上又疼又烫。快要睡着时觉得自己额头上覆上一个温凉的东西,努力睁眼便看见曹操的面容。
“主公……”阮卿唤了声。
“吵醒你了。”曹操收回手,皱眉,“怎么还烫的厉害?来人……”
阮卿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曹操的衣袖,“刚喝了药,不必再叫大夫。”
“身上可疼?”
阮卿笑着摇头。
“撒谎。”曹操正脸,“身上多了几个口子如何不疼。”
“主公既来,想必吕布退回濮阳了吧。”阮卿问。
“操回来这事你便不用操心了,安心养伤便是。”曹操沉声道。
“天塌了有高个顶着,主公这位置可真不是普通人当的。”阮卿感叹了一句。
“文若说劝退郭贡,保全鄄城皆你之功。”曹操说这话是眼中难得染上柔和。
“这话卿可当不起,稳定后方是文若的功劳,守住城门是子孝的功劳,卿……”阮卿好笑道:“卿就一个凑热闹的。”
“你跟了操这些年,等你好了,操想让你任别部司马一职。”曹操与阮卿商量。
“带兵的那种?”
“正是。”
“嘿。”阮卿乐了一声摇头,“卿不行,卿不干。”
“你跟在操身边多时,而今将至弱冠,能力众将皆有目共睹。”
“主公。”阮卿挣扎着坐起来。
“小心。”曹操在一旁护着。
斜坐好,手臂搭在枕头上,阮卿正色,“主公让卿带兵,情多于理。”
“这是操考虑了一夜后想出的。”
“那也是情居多,主公说过唯才是举。卿跟主公多年是个什么性情主公如何不知?义不管财,慈不掌兵。主公还要三思才好。”
“那便任从事一职?”
“主公……”阮卿好笑道:“主公非要把卿赶出去么?”
曹操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也罢,那就继续任主簿一职吧。”
“谢主公。”
“这处头发留起来吧。”
曹操伸手撩了撩阮卿的刘海,“再过些日子你也该束发加冠了。”
“还得等一年半载……”阮卿正要辩解,忽见曹操眼睛眯起,忙改口,“诺。”
曹操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阮卿目光扫了曹操的面容,忽的一笑,“主公想必又许久未休息吧,眼下都有淤青了。”
摸了摸自己脸,曹操笑道:“果真操一忙起来便瞒不过慕尔。”
“主公打算何时去征吕布?”
“操不是说过此事慕尔不必操心了么。”曹操皱眉。
“总要告诉卿主公何日出兵吧。”阮卿眯着眼笑着,隐约有了郭嘉的模样。
“三日后,城中稳定时。”
“卿怕是无法随主公去了。”
“汝只安心修养便是,若操回来汝还是不好,可是要罚的。”
“那还是现在罚吧。”阮卿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咧嘴一笑,“吕布匹夫,主公心思缜密,良计频出,想必不出三日便打的吕布小儿抱头痛哭。”
“哈。”曹操乐了,“慕尔这是在说操奸诈?”
“难道不是么?”阮卿亦笑道。
“小时候操大声说句话吓的就要哭。现在倒敢笑话操了。你小子要造反。”曹操指着阮卿笑骂。
“还不是主公疼卿,换了旁人卿还不这样。”阮卿道:“主公还是去休息吧。”
“操还得走好远的路,索性就在你这歇了。”曹操起身将外衫脱了。阮卿要往里让让,扯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不必让了,操去里面。”曹操弯腰脱了鞋,爬进床里侧,将阮卿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主公不怕卿将病气过给您么?”
“操自小结实的紧,让操生病还早了点。”曹操扶住阮卿,“你也躺下歇歇吧,操听你那亲兵说你昨天只休息了一会便醒了。”
阮卿缓缓躺下,曹操也躺下帮他掖好被角。
不多时便听到身旁传来轻微的鼾声,阮卿无声叹了口气,帮荀彧管了几个月的鄄城他便受不了了,曹操自二十岁便任洛阳北部令,一直尔虞我诈到现在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三日后曹操带着大军去濮阳干吕布去了,阮卿则躺在床上发毛。值得庆幸的是在曹操走后又一天曹操的家眷被接了回来。
再一次接受慰问的阮卿,“……”好不容易向曹昂证明自己真的没事,看曹昂垂眸又要责备自己没本事,原本还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阮卿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脚将曹昂踹出去。
您可得了吧,赵云,曹操在他面前叨叨他不敢说啥,你一个臭小子还叨叨,能不能让他耳朵歇歇了?
“慕尔?”曹昂呆呆的看着阮卿,有点不明白明明才分别半个多月,自己相好脾气怎么那么差了。
“如果您觉得卿是故意欺负你的,不要怀疑,卿真的是故意的。”
阮卿面带微笑,“不要在这里叨叨叨,卿都躺了好几天了,说点有意思的,要是哭卿请出门右拐,拜拜了您不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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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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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武艺非常,加之得陈宫出谋划策,曹操一时难以取胜。
后曹操在濮阳战败,假称被火烧死,吕布趁机引兵来攻,被伏兵杀的大败,退回濮阳,坚守不出。是年蝗虫大忽起,食尽禾稻。关东一境,每谷一斛,直钱五十贯,人民相食。
曹操因军中粮尽,引兵回鄄城。
“本来今年收成不错,谁料竟降天灾,百姓努力收割,也不过抢救回一小部分粮食,再加上主公近年外出征战,根本没存下什么粮食,这么下去,城中很快断粮了。”
毛玠在一旁皱眉做着汇报。
几个谋士全都沉默。
曹操食指一下下敲着案面,屋里只听到“叩,叩,叩”的声音。
“还有,陶谦死了,把徐州让给了刘备。”郭嘉拿出一封信件递给一旁的阮卿,阮卿接过放在曹操桌上。
曹操打开看了,“砰”的一拍桌子,“我大仇未报,汝却不费吹灰之力坐得徐州,吾必先杀刘备,后戮谦尸,以雪先君之怨!”说着便要传令攻打徐州。
“没粮食,吕布搁屁股后头盯着呢。”阮卿一摊手。
跟荀彧一起守下鄄城,他可对缺粮,吕布这两个词敏感极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曹操瞬间被泼了盆冷水,有些幽怨的看了阮卿一眼。
阮卿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开,看我也没用,我又变不出粮食揍不了吕布……等等,粮食……
开了半天的会议也没法解决,没办法,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粮食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跟打仗不一样,脑子抽象一点就能有解决的办法。
散会了,待众人退去,曹操起身捶了捶腰,神色有些疲惫。
“主公前两天不是给袁绍递信求帮忙了么。”阮卿在一旁开口。
“不错。”曹操看着老神哉哉立着的阮卿,觉得这小子有事瞒自己。
“袁绍回信了。”见曹操要开口,阮卿道:“不过让卿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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