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领命皆散去。阮卿跪在地上卷着地图。
“你可真是孤的福星。”曹操弯腰揉了揉阮卿的脸。
阮卿抱着地图抬头,“其实主公完全不必问程老头用不用添兵。”
“为何?”
“主公您不是要问程昱用不用添兵么,您就写信问他呗。卿就一个近侍。才不插手这些事。”他抱着地图起身往里屋走去,打算把地图收起来。
“你且说说。”曹操挡在阮卿面前。
“主公之所以将卿留在身边,正是因为卿嘴巴严。卿虽是主簿,也是主公近侍,平时与主公走的最近。若要蛊惑主公,随便议论军政大事,只怕那时卿连主簿这个位置都得不到。”
曹操心里有些动容,笑着捏起阮卿下巴,“那阮主簿可是烦了,要问孤换个职位当当。”
“做谋士?卿又没那脑子。做将军?司空自己都清楚卿带不了兵。卿在这就很好,朝中大臣瞧不上卿又如何?卿还懒得和他们打好关系。”
“你倒想的透彻。”曹操拍拍阮卿肩膀。
这就是曹操留下阮卿的原因,虽然习惯阮卿在身边也占了一部分,但曹操向来不是适应困难的人。将阮卿留下,正是因为他忠心,摆的清自己位置。
正说着,忽报跟刘备同走的朱灵,路昭归来见曹操。
“怕徐州有变矣。”阮卿皱眉,立在一旁,也来不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去。
朱灵,路昭见了曹操,说刘备杀了袁术,将兵马留下,让他二人回来报捷的事。
曹操听了大怒,“吾将你二人派去正是为了牵制刘备,你等怎可弃大军独自回来!刘备得大军必如虎添翼,来人,将这二人拉下去斩首示众!”
阮卿瞧了忙将手里的地图丢下,出来跪在曹操面前,“主公三思。调兵之权归刘备,二位将军亦无法奈何。如今袁绍蠢蠢欲动,主公此时实在不该斩自己大将以冷军心。不妨先存下二人性命,以待二人功过相抵。”
曹操眯着眼看了阮卿一会。那二人亦叩首,“司空恕罪。”
“罢了。”曹操道,“既然慕尔替你等求情,便先记下你等性命,以待来日立功。”
“谢司空。”二人出去。
“哼,阮主簿可是深得军心呐。”曹操冷哼一声。
阮卿抿嘴笑着把地图收进屋里,这才转出来同曹操道,“一巴掌给一甜枣,主公这不也用的十分顺手。”
“卿以为徐州之事如何?”曹操问。
“主公若要去征袁绍,刘备需除,这大事还是问文若,郭狐狸他们去吧。”阮卿笑着摇头。
袁绍出兵黎阳前发了一篇檄文,曹操那时发着头风病,听了下人念完吓得一身冷汗,头风也不治而愈。
许都的谋士将士们也越来越忙碌起来。为历史上这一次官渡之战的开战做着准备。
“你将这卷《租调制》交给荀令君,说今年粮食刚打下来,大战在即,兖,豫两地的先征收户调。”
租调制这一改革,是以定额田租代替汉代的定率田租,以户税代替汉代的人头税。
租调制的田租租额较低,而且租额固定,增产不增租;户调以户为单位,增人不增调。征收的粟帛既是现在曹操军中急需,也是耕织结合的小农所产,免去以物易钱交税的中间损失。
历史上记载实行租调制后的效果不错,许多小农返回故里,积极务农,精耕细作,使中原地区的农业生产有所恢复,据说东吴和蜀汉也曾实施过。
曹操常年打仗是真缺粮,这屯田制,租调制一套一套的。
“还有,这两卷,你拿给公达瞧瞧看可有漏洞。若没有,便这么安排下去。”
“这是给程昱的回信,你立马派人送出去。若濮阳有任何情况立马让他来报。”
曹操问程昱用不用往濮阳派兵,毕竟濮阳在作战前线而且兵力也不多。
结果程昱这个平时以揍阮卿为乐的更年期老头在大事上依旧冷静的一批,他说若调兵能调多少,肯定拦不住袁绍,反而还引起对方注意,干脆就不调兵了,袁绍说不准还瞧不上就不来攻了。
事实证明袁绍真的因为濮阳兵少觉得不是重要地方就没去攻打。程昱这老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给毛玠的……”
“给在青州布兵的臧霸的……”
“这是司空给夏侯渊的回信得派人立马送出去。”
叨叨完这些,阮卿终于能歇口气喝口水。
抱着一摞文件正要离开的曹掾正要离开,似想到什么忽然回身,“阮先生,在下方才看见赵将军回来了。”
“哪个赵将军?”
“赵云将军。”
他脸上有了喜色,“他在哪?”
“在下看见他时他正要去司空那议事。”
“下去吧。”
阮卿一口将碗里的水闷了,脸上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细微笑意起身整了整衣服,快步往议事厅走去。
彼时赵云已经在曹操那汇报完事宜,正在往回走的路上。
“子龙。”阮卿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阿卿?”赵云先是愣了愣,继而脸上也挂了温和的笑。
一年未见,赵云又较之前又稳重不少,整个人如同未出鞘的宝剑,宁静而内敛,只等剑芒刹现时,一片惊涛骇浪。
“你怎么舍得从东郡回来了?”
“战事在即,司空传信让云回许都随军出征。”
“你……”阮卿张张嘴,顿了一下方才出声,“这一年可安好?”
“谢阿卿挂念,诸事皆顺,一切安好。”
“嗯。”阮卿点点头,不知再说什么。
赵云瞧出阮卿既想同他亲近,又不知改说什么的尴尬,笑着道,“阿卿可有事?若无事可陪愿云出去走走。”
“好。”
经过曹操并麾下多年努力,许都已经称得上十分繁华,街上人声鼎沸。
阮卿与赵云并肩走着感叹道, “战事无常,若是守不住,这多年经营的许都怕是要异主了。”
“袁绍兵力虽多而不整,麾下各谋士不得相容,现在谈胜负还为时尚早。”赵云开口。
“子龙如何这般了解袁绍?”
“阿卿忘了,云曾在袁绍下当过兵。更何况,云所守东郡正在右方战线上,自然要关注的多些。”
“不想子龙如今也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卿还在做小小的主簿。”
阮卿这主簿上不得朝廷,只是司空府的附属官员而已。不过曹操的司空府权力有多大,司空主簿掌管的职权就有多少,一切为司空府服务。而如今朝廷由曹操把持,大多公文要交由司空府处理。
所以阮卿这主簿看着从头坐到尾一成不变,可也是升值最大的。若哪日不开心在曹操耳边说一句,不知多少人要罢官免职。
“云在东郡就听到有人夸赞司空身边的阮主簿敦厚亲和,清正廉洁,有已故戏忠之风,深得司空信赖。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你也知,咱们伺候的这个主公那可是精明无比,比别的主公不知道要强多少。你们这些在外的将军是不懂卿这个在内的难处呦。”阮卿眯眼看向前方。
赵云知道阮卿如今身居要职,再说出累了就歇歇这样的话已经不再可能。他属于话比较少的人,无关痛痒的安慰,他也不会说出口。
而阮卿也知自己只能抱怨一番,并不期望赵云能说出什么劝自己别干的话来。这话赵云不会说,他也不会听。
二人都太过熟悉,又太过谨慎,明明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故人,如今却相对无语。
就这样并肩无语走了半晌,阮卿开口,“若未来无战事,子龙想去做什么?”
赵云一手牵着白马,放眼看向远处湛蓝的天空,“若未来无战事,百姓无倒悬之危,云想解甲归田……”与你一起躬耕田亩,粗茶淡饭,余生安定。
“到那时子龙也必算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阮卿笑道。
赵云亦微笑着摇摇头问道,“到那日,阿卿又想如何?”
“卿……”阮卿敲敲脑袋想了想道,“自然也是重归桃源,安心修道。”说着叹了口气,“希望咱们都能活到那一天吧。”
世事无常,对武将们而言更是如此。赵云只是看着阮卿笑着,目光似潺潺溪水,明亮而透彻。
“今去卿那吃饭吧,司空刚从他府上拨了两个厨子过去,做的饭还不赖。正巧卿也有东西要给你。”
“好。”
“这把剑你拿着。”阮卿从书房兵器架上取了青釭剑递给赵云。
赵云眉头蹙起,“此乃司空所赐,怎可随意转送?”
“卿又不上战场,这顶尖的宝剑放在这可算美玉蒙尘。卿想着不若送于子龙,说不定用处更大些。”
武将有三好,宝马,盔甲,兵器。这三样可算战场上保命的神器。
赵云身为武将,看见这青釭剑自然十分心动,但还是伸手推回去,“你亦随司空四处出征,这剑还是留在身边防身吧。”
“卿有师傅留的断金桃木剑,青釭剑放这都快生锈了也没什么用。子龙你就别客气了,小时候卿要你东西也没手软过。”
说着,阮卿扯过一段锦缎裹在剑上,笑道,“卿立马派人送到你府上,你若想留便留,若不愿就丢了吧。”
本以为能好好吃顿午饭,结果刚上了菜,阮卿又被曹操那边叫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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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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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领军出动。曹操召开紧急会议,与众谋士商议后调兵遣将,引大军直奔黎阳拒袁绍。
徐州刘备不可不防,曹操又让阮卿挂帅,拜为征南将军,领前军刘岱,后军王忠,引军五万,打司空旗号,去徐州攻刘备。
多年只是一个主簿,默默蹭知识点的阮卿,“……”
我可能刚才耳朵聋了,司空要不您再说一遍?
程昱这老头难得和阮卿心意相通一回,他出列道,“只怕三人不称其使。”
阮卿嘴角抽了抽,程老头你说什么大实话!要问这么直白吗!咱有那么差劲?好歹咱以前也一块拒过吕布,哦那是荀彧。算了,您老头更年期继续说吧。
曹操道,“吾已知非刘备敌手,权且虚张声势。”说罢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阮卿吩咐,“不可轻进。待我破了袁绍再勒兵破刘备。”
“诺。”三人领命。
会议结束,各自散去。阮卿一想到明儿要自己带兵出征,整个人都是飘的,愣愣往前走。
“啧,让你带个兵怎么和没魂儿一样。”耳边传来郭嘉的戏谑声。阮卿淡淡瞥了他一眼,“要玩闹文若去。”
岂料荀彧的声音在另一边耳朵传来,“还没想明白?”
“我想明白啥?”阮卿停下脚步,揣手看着荀彧,面无表情,“明白主公终于想好要把卿当军功送出去了么?还是卿再去求主公就可以不带兵了?”
“你啊。”荀彧无奈的摇头,“司空爱你还来不及,怎会害你。”
“哼,别。”阮卿冷笑两声,一边摇头一边道,“咱司空的宠爱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你啊,真没一点长进。”荀彧叹气一声。
“荀令君,您老就别给我这脑子和胡桃般大的人打哑谜了,我明天就领五万大军出征,现在都快急死了。”
“呵,你啊。”荀彧笑着指了指阮卿,见他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只得开口道,“司空是打算要开始用你了。”
“司空之前也在用卿啊,卿觉得做主簿贼幸福。”说完他咧起嘴角睁大眼睛来表现自己这句话十分有可信度。
“诸君之中你最年幼,深得司空信任。且与司空四位看重的公子交好。”
“然后呢?”阮卿依旧一脸懵。
耳边轻飘飘来了一句郭嘉的声音。,“司空对你有托孤之念。”
觉得自己被雷劈的阮卿愣愣的立着,半晌才道,“卿觉得你是在骗我。”
郭嘉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文若,嘉都说了让这小子自己琢磨去得了,管他干嘛。”
荀彧无奈笑了笑,开口道,“诸君中你与奉孝最小,司空对你二人常有托孤之念。但你这些年只跟在司空身边,打仗之事理论扎实却无锻炼的机会。司空方才都说了,要你们先与刘备对持。因此派你前去正是为了锤炼。”
“卿突然觉得压力更重了,我自己缓缓……”
阮卿捂着自己胸口默默走了。
走之前他给自己家狗子洗了澡,梳了毛,然后思量着应该交给谁代养。
他对这狗的感情不可谓不深,从巴掌大一直养到现在。虽然毛色杂,但体型小,短腿,正适合抱怀里。
去曹操府里的时候也抱着,他坐那处理公务这狗也不乱跑,就趴他旁边傻呆着,听见阮卿换竹简的声就抬头看一眼。搞得曹操对枯荣好奇不已。
好在这狗习惯了曹操的气味,抱它也不咬。
有了这狗,阮卿冬天相当于多了个暖炉,又能暖手又能暖脚。
“你这么凶,看见生人就咬,我把你寄养文若那你会不会把他家给咬个遍?”
阮卿低头看着窝在自己怀里那他手指当磨牙棒啃的毛狗。枯荣下嘴留着力,并不真咬他,只是单纯磨牙,他索性就由着毛狗啃了。
听见阮卿给自己说话,枯荣抬头,滴溜圆黑发光的眼珠子与阮卿目光相对,忽的它摇起尾巴,继续低头啃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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