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没有同意永安王求的赐婚,把永安王和白夭的婚事,否了。
“陛下怎么会?”八宝语气中难掩惊讶,陛下那么宠他们家殿下,这些年也一直记挂着殿下的婚事,这好不容易殿下自己想成婚了,怎么就给否了呢。
“子嗣。”
萧淮安用嘲讽的语气留下这两个字,留下八宝,进了暖阁。
一只修长的手抓起了煤球大爪子下按着的毛线球,煤球抬爪,看了看咖色的大肉垫,仰起头冲着萧淮安“嗷?”了一声。
白夭抬头,看着微微弯着腰,英俊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半披的黑发飘在他鼻尖前,一只手前伸托着蓝色毛球的手的萧淮安,他身后是朦胧的黑,他像是走进人间烟火的仙人。
而这个仙人,是属于他的。这么想着,白夭的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激动。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调皮地伸手抓住垂在脸前的黑发,笑的眉眼弯弯,“抓住你啦~珺竹。”
萧淮安眼中划过惊讶,这是白夭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调皮的样子,可爱的让他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萧淮安单膝点地,墨绿色的衣摆铺开,暗绣的金丝若隐若现,流光溢彩,这样谦卑的姿势,由他做起来潇洒的很。
他随手将毛线球抛在地上,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发丝滑出的空空的小手中,带着笑的声音低沉宠溺。
“这才是抓住我了,笨宝宝。”
撩人不成反被撩的白夭,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就像是铺上了层上好的胭脂,粉嫩可爱。
他垂下头,将另一只小手盖上两只大手上,小小的两只手一上一下的包裹住那双完美漂亮的手。
他扬起粉扑扑的小脸,眨着一双亮晶晶的杏核眼,眼眸中像是外面天宇中错落的繁星,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这才是抓住了呀。”
“砰砰!砰砰!”
萧淮安觉得心中的老鹿在四处乱撞,一双繁茂锋利的鹿角都要顶穿胸膛,直奔而出。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翻腾的欲压下,张张嘴,刚要说话,就被突然出现的毛绒绒的黑色大爪子打断了。
打断萧淮安的,是煤球。
被抢去毛球又抢了白夭注意力的煤球顶着黑漆漆的一张毛脸,虎视眈眈地瞪着萧淮安,瞪了半天也不见这俩人关注它一下。
长而软的尾巴不耐烦地拍了拍地毯,黄色大眼睛一转,就见两个两脚兽玩起了搭爪爪,不甘寂寞地也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了上面,积极地表示要参与进来一起玩。
萧淮安黑着脸拎开大黑爪子,酝酿好的情绪都被一只猫破坏殆尽,果然应该早早地把这猫炖汤喝。
暧昧朦胧的甜蜜气氛没了,躲在门后的大满小满也敢进来禀告晚膳好了。
萧淮安反握住白夭的小爪子,将人拉了起来,撇下蹲在地上用后腿蹬耳朵抓痒的煤球,用晚膳去了。
用了晚膳后,萧淮安真诚地邀请白夭一同到书房处理公务,白夭想起了被字帖支配的恐惧,十分感动后表示想先回去沐浴。
听了这话的萧淮安也十分遗憾,也想一起去,但是公文不处理好的话,晚上就没办法一起就寝了,只能放弃共浴,日后再另寻机会了。
小饭厅离卧房很近,白夭没用大满小满两个人陪同,自己拎着一个小灯笼和煤球,一人一猫慢悠悠地往卧室晃。
“煤球,等下你要乖一点睡地毯上哦,再上床的话,珺竹真的会揍你的哦~”白夭揪了把煤球的圆耳朵,耐心地叮嘱道。
昨天晚上煤球先萧淮安一步上了床,把深夜才从宫里回来的萧淮安挤的没有地方睡。
气的萧淮安想扯着猫尾巴把大猫扔出去,但看到大猫怀里睡的香甜的白夭,忍了,自己去书房将就了一夜。
“嗷~吼~”煤球大尾巴卷上白夭的小腿,大脑袋供着白夭的腰,撒着娇地蹭。
“哎呦~不要那么大力气呀。”白夭被拱的趔趄,无奈地揪了揪着煤球的耳朵。
白夭低着头和煤球说话,没注意拐角里突然串出来个人,狠狠地撞上他的肩膀,瘦弱纤细的人直撞地往后退了几大步,身子撞到廊柱上才停下来。
“啊!”
“吼!”煤球上前一步挡住白夭,龇着一口锋利的獠牙凶狠地瞪着疾步离开的黑衣人。
白夭嘶着气,抬手想揉一揉被撞疼的肩膀,却在下一瞬,停了下来。只见手心中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他赶忙抬起头四处找刚刚撞他的人。
但是,挂着宫灯的回廊中,只有他和煤球,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在。
一阵冷风吹过,宫灯摇曳,橘黄的灯光忽明忽暗,鬼影魅魅。
白夭打了一个寒颤,直觉这个东西不会是什么让他愉快的好东西。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揣进怀中,努力稳住声音不让声音抖的厉害。
“没事了没事了。”白夭眉宇间多了些恍惚,他拍了拍戒备的煤球的头,“煤球,我们回去了。”
“嗷~”煤球大脑袋拱着细嫩的手心蹭了蹭,黄色眼睛里满满的担心。
白夭几乎是小跑的回到了卧房,在煤球进来后,把小脑袋探出去四处看了看,确认屋外没有可疑的人,才迅速地关上房门。
他绕过绘着水墨山水的翡翠座的屏风,坐到里间的桌子旁坐下来,瞪着装着夜明珠的绘着翠竹样的宫灯出神。
一颗心忐忑不安,眉越拧越紧,终于鼓起勇气把手伸进怀中,把纸包拿出来。
只是,拿出来后他又犹豫了,纸包放在紫檀木的桌子上,白中带着黑影,不仅仅是一封信这样简单。
白夭用力地咬着下唇,感受不到疼一般,直将下唇咬的青白没有血色,才狠狠点了下头,把冰凉的手伸向了桌子上的纸包。
两只手缓慢而小心翼翼地顺着折纸的痕迹拆开,里面包着一束用红线绑着的黑发和一个折叠整齐的纸条。
白夭不解地看着那束黑发,没明白这是谁的头发,是谁给的,有什么用?
他选择先拆开纸条,上面看不出笔迹工整的楷书写着一段话,一段让他寒意顺着脚底爬上全身的话,一段让他心肝俱裂的话。
他抖着手去拿那束发,颤抖的指尖怎么也抓不住那束黑发。
“该死!”白夭狠狠低咒一句,用左手死死抓住右手的手腕,克制着手的颤抖,慢慢地珍惜的拿起了那束发丝。
他将捧在手心的发放在鼻尖轻轻地嗅,淡淡的香气钻进鼻子中,就是这个女孩子常用的香气,一下子瓦解了白夭的情绪。
“啊啊啊啊啊啊—”
白夭头抵在桌沿上,低声地嘶吼着,攥紧拳头,修剪整齐圆滑的指甲陷在手心中,刺痛丝丝拉拉地顺着神经传遍全身,死死地握住那束发丝抵在胸口。
【作者有话说:来个小预警,就快要洒玻璃渣啦哦~嘿嘿嘿~】
第六十五章 噩梦
萧淮安回到卧房的时候,屋内一片静悄悄的,外间亮着几盏宫灯。他目光落到里间,心想着这么早就睡了吗?果然是回程太赶,累到了。这么想着,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
他以为会在床上看见睡着的白夭,目光先一步落在床上,却见床上锦被整齐,没有见到要找的人影。
目光一转,就看到垂着头失魂落魄坐在桌子边的白夭,和脚边仰躺着露着肚皮睡觉的煤球。
不对劲。萧淮安在心中画了个问号,到白夭的身边坐下,白夭连给他个眼神都没有。
他看到小家伙身上干干爽爽,头发都没湿,哪里有一点沐浴后的影子,回来的这一个多时辰就这么呆坐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
“夭夭?”萧淮安把疑惑放在心里,温柔地轻声唤道。
愣神的白夭被这一声突然的声响吓的一个激灵,手下意识地就往怀里摸,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的是萧淮安的卧房,除了萧淮安别人根本不敢进来。
小手转了个圈放在衣服的带子上,玩着细细的带子。在萧淮安看来这个动作很有欲盖弥彰的意味,他黑眸在白夭的怀里转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连爷坐到你身边都不知道。”
白夭被问的一慌,他能说在想纸条上写的东西吗?必须不能啊!好不容易才能和萧淮安在一起,这时候暴露了身份,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目光游移,不敢对上萧淮安温柔的目光,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在想…嗯,在想,对!在想爵位的事情。怎么就封了嘉文侯呢?”
白夭灵光一闪,给自己想出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借口正好戳了萧淮安的痛点,让萧淮安脸色难看一瞬,只是白夭低着头,没有看到而已。
“本来请的是赐婚的旨,但夭夭好像还没有加冠,就只能先封爵,加冠之后再办婚礼。”
萧淮安也找了个借口,他能说实话吗?说他求了赐婚的旨,都计划好了年后就成婚,结果被他的好父皇否了?必须不能啊,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告诉白夭。
白夭脸一红,这回不是因为害羞红的,而是愧疚自责。
萧淮安一心一意这般对他,而他到现在还有事情瞒着他,甚至还要毒死他,他简直不配为人。
他下意思地捂住胸口的位置,隔着衣服摸着那束发丝,一边是生命受到威胁的妹妹,一边是爱的人,他到底要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明年爷亲自为夭夭加冠可好?”萧淮安摸了摸白夭毛绒绒的发顶,对这个提议来了感兴趣。
这么想着心中也有了个初步的计划,为他的夭夭亲自加冠,亲自取字,然后娶进家门,让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
“好,都听珺竹的。”白夭心不在焉地答。
萧淮安又与白夭说了几句,见人神色恹恹,遂拐了人一起洗了个澡,换了寝衣,裹进怀里,睡下了。
心中藏着事,睡意也不浓,白夭闭着眼睛窝在萧淮安的怀里,过了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却在下一瞬,周遭一黑,身子一轻,他慌忙地四下查看,只见他处在一个黑蒙蒙的地方,安静的可怕,都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在。
这是哪儿?
他赤着脚,踩在黑暗中,试探地向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见前面有一线亮光,紧接着是吵吵嚷嚷的说话的声音,兵器刺入人体的闷响,哀嚎求饶的嘶叫,和火烧断木头的声音。
这些他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声音。
“娘娘懿旨,白御医谋害皇嗣,其罪当诛!全家上下一个不留!”
“冤枉啊!我儿没有做过这些事情,这里面定有隐情啊!”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啊……”
“呜呜,饶命啊,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过啊!”
“快点找,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里还有几个人,过来几个帮忙!”
不要!
白夭发了疯的一样向亮光的地方狂奔,带起的风吹起了宽松的寝衣。
近了,更近了。白夭一脚踩进亮光中,周身的场景一边,穿着侍卫衣服手持刀剑的侍卫举着火把,残杀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人。
地上满是鲜血,血中躺着睁着眼睛的婢女或是老仆。
火光冲天,鲜血横流,厮杀声震天,这是地狱。
白夭四处奔跑,在看到俯趴在地上一头华发的老人时,停了下来,他扑跪到老人身旁,双手颤抖地抱起老人,面容慈祥的老人嘴角流血,紧闭着双眼。
“爷爷,呜呜,爷爷您醒一醒,醒一醒啊。”
白夭将头埋在老人的颈边,呜呜痛苦着,他知道他没法救活爷爷,他谁也救不了。
他放下老人,爬向一旁年轻儒雅的男人身旁,用沾满血的双手摸着男人的脸,“爹爹,爹爹你不要死啊~呜呜,爹爹你看看夭夭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向后院跑去。
后院种着一棵高大的桃树,树下有一架秋千,每到阳光明媚的春日,白夭的娘亲总喜欢抱着白夭在这个秋千上玩,秋千借着风飘荡,淡粉的桃花飘飘洒洒,像下了一场花瓣雨,美得仿佛人间仙境。
现在,全没了。秋千架烧成了一滩灰烬,火影中隐隐约约可见一颗树的形状。
白夭慌忙地推开一扇门,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材的味道,这是白家专门用来存放药材的屋子。
匆匆披了一件外袍,散着长发的女人,手中牵着一个粉妆玉砌的男孩,男孩手上还拉着一个更小的女孩。
女人打开墙壁上一个半人高的暗格,抱起男孩放进暗格中,又抱起懵懂的女孩放进男孩的怀里。
她目光温柔地注视一脸俱意的男孩,摸了摸男孩的头,柔声说道:“夭夭不要怕,这里很安全,他们不会找到你们的。无论等下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娘亲爱你们,以后,带着妹妹好好活下去。”
“娘亲!”稚嫩的哭音和软糯的少年音叠在一起。
白夭记得这个暗格,是专门用来放珍贵的不能见光的药材的格子,他甚至记得里面苦涩的药味。
白夭望着近在咫尺的女人,泣不成声。他看见女人目光坚定地关上了暗格的机关,转身向门外走。
在女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用力地攥住女人的手,想要留住女人,不要出去,出去就会死的。
“不要走,娘亲,求求你,不要出去,会死的,出去就会死的。”白夭死死拽住女人的衣袖,跪在地上痛哭。
女人回过头,目光温柔的看着身后,白夭知道他在看暗格中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白夭没有留住女人,也留不住女人。
长大后的他和小时候的他透过窄窄的缝隙,看着女人被利刃穿透胸膛,鲜血洒了一地,死在了他们最喜欢的桃树下。
紧接着,暗格被发现了,两个小孩被侍卫抓住,刀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安良出现了。
安良看着抱着小女孩哭花了脸的男孩,看了眼仰在地上睁着眼睛的女人,又目光复杂地对上男孩漂亮的大眼睛说道:“这俩孩子送去教坊吧。”
萧淮安睡觉轻,半夜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哽咽声,像是幼崽细软的哭声,他睁开眼睛,看到蜷缩成一个团,瑟瑟发抖的白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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