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
芬克斯原地蹲下,让诺蓝拿着夜明珠,然后用手挪开一颗长满了青苔的大概有船舵那么大的扁平鹅暖石。诺蓝也跟着蹲下去,芬克斯捡了根棍子,用力的在鹅暖石躺着的位置挖起来。
“这底下有什么?”诺蓝也捡了个棍子跟芬克斯一起挖。
“等下你就知道了。”
大概挖了两三分钟,诺蓝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从土里一点一点冒出本来面目。再耐心等一会儿,两只白色的陶瓷大罐子就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他眼前。
“很多年前,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孩,比你还小。”芬克斯一边说一边拔出插在靴子上的匕首尝试撬开罐子的盖儿,“我那时并不在恶魔人号上,我所在的海盗船是黑蝙蝠号,那条海盗船在大西洋上简直臭名昭著……唔,开了。”
“里面是什么?”
诺蓝抬着下巴从一个巴掌大的灌口往里看,芬克斯更直接,直接把罐子倒了个个,里面的金币夹杂着宝石洪水一样的滚落下来。
“这是黑蝙蝠号当时的大副埋下的宝藏,我看着他埋下的。那天我们也是在这岛上做修整,他一个人趁着夜色偷偷跑进丛林,我跟了过去。这么多年,”芬克斯接着开第二个罐子,“我一直没有机会过来,这次……赶巧!”
啵~的一声,第二个罐子也打开了。
芬克斯在手里晃了晃,这个罐子显然比第一个轻。他照样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却不再是金子,而是一本泛黄的用牛皮包裹着的日记。芬克斯翻了翻,只认得几个零星的单词。
“诺蓝,你帮我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芬克斯有点懊恼的把日记递给诺蓝,从前他觉得没文化也没什么,现在却莫名觉得很丢脸。
也许,也许他该去学学。至少要把字认会,才能配得上他的小王子啊。
日记本有一种潮湿古老的味道,有些纸甚至都黏在一起,诺蓝小心的把它们分开,从第一页开始读。
“第一页中间是署名,写的是——罗比尼·席尔瓦。”
直到星星快要淡去的时候,诺蓝才把那本不太厚的日记读完,他合上日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芬克斯,“席尔瓦先生真是一名优秀的探险家,你说是吗?”
“嗯。”芬克斯把日记本从诺蓝手里抽走,再次扔进坛子里埋到刚才的位置。
“芬克斯?”诺蓝轻轻的拉他的衣服,“你怎么了?”
芬克斯埋土的动作顿了顿,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不想要你伤心。”
芬克斯还没来得及对他孩子气的话给出回应就感到背后压上一个暖暖的东西,诺蓝趴到他背上,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背。芬克斯的心一下就软了,刚才还盘踞在那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顷刻间便消散而去。
“好了……你压着我我怎么把这些埋进去啊。天快亮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呢。”
“你不要管诺蓝。”
言下之意是,我趴我的,你埋你的。才不管你是不是方便呢!
背后的呼吸起起伏伏,芬克斯失笑,只好一只手半托着他,另一只手笨拙的慢慢的把刚挖的坑填平,再用石头压上去。
等把这一切弄好,背上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芬克斯看着蒙蒙亮的天,小心的站起来,踩着一地的露水往回走。
天气正在逐渐变冷,诺蓝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用各种方式提醒他。
人鱼是不需要冬眠的,但他们需要找个温暖的地方过冬。像候鸟一样,但却更加聪慧。在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冬天,红色的冒着泡的岩浆会流进古老的埋在黄金熔铸的墙壁中的夹层,整个宫殿便会立刻暖如春日。
十月的挪威海,大量的冷空气从极地奔袭南下。阿尔盖比和芬克斯轮换着每天早晨带着全员练剑,锻炼筋骨又可增强恶魔人号的战斗力。
“他们和好真是太好了,你说是吧?”
艾米莉亚开始大量的制作药剂,以备不时之需。
瑟琳娜没搭话,只是帮她把药草捣碎。
她用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把绿色的药汁溅了一半到外面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快给我住手。”艾米莉亚刚把做好的退烧药装进瓶子里密封好,转眼看到桌上的药汁,几乎立刻捉住了瑟琳娜的手,“瑟琳娜,亲爱的,你还是去外面转转吧,这里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艾米莉亚这话有点伤人,但是没办法,恶魔人号未来或许将在海上飘上个两三个月,这些药可真是救命用的,一滴都浪费不得。
“我很抱歉,艾米,我是真的想要帮你。”瑟琳娜看着自己沾满汁液的手,满脸歉意。
“我知道的,谢谢你亲爱的。”
艾米莉亚忙着擦自己的工作台,瑟琳娜在原地呆站了几秒,推开门走了出去。
“诺蓝,剑不是这样拿的。”芬克斯把自己的佩剑收回,走到诺蓝身边握住他拿剑的手,“首先,你眼中要有一个目标,不然这样的剑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
芬克斯最近在教诺蓝学习剑术,这是一个海盗的必备技能之一,同时也是保命的最佳手段。
“来,像我刚才教你的那样,再试一次。”
芬克斯拔出剑站到他的对面,诺蓝握着剑不为所动,芬克斯只好主动出击。
锋利的铁剑打在一起发出“铮铮”的响声,芬克斯用了五分力气,动作也放缓了不少。诺蓝虽然动作有些生疏笨拙,但并没有太大的漏洞。只不过……芬克斯在两人再次交锋的时候建议道,“诺蓝,试试攻击我。”
他一次也没有主动反击过。
这可不行。
再好的防卫技术也没有攻击来的安全。
“可是如果伤到你怎么办?”诺安眨巴着眼睛,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怎么会?我可是从小抱着剑长大的,你这才学了几天?芬克斯本能的想笑。但细细一想,又温暖的不得了。啊啊,能得到他家小王子的关心可真荣幸!
“放心。”芬克斯把剑插到甲板上,半蹲下帮诺蓝系左脚上调皮的鞋带子。诺蓝把剑藏在背后,以免不小心碰到他。他盯着芬克斯的动作,突然很想把自己的所有所有都献给他。
只要他要,只要他有。
“你永远只会给我带来快乐。只要你这颗心是爱我的,你做什么我都高兴。”
*
阿尔盖比被叫到一层甲板的时候有点得意了,路过芬克斯的时候朝他递了一个莫测的眼神:嘿,你小子不行啊。
芬克斯微笑着耸耸肩,离他三米远,诺蓝举着剑,已经蓄势待发。海风撩起他的衣角,他眼神坚定,露出一丝锋芒。
第21章 想成为他的家人
也许是那场海啸帮了大忙,恶魔人号一路走进北极圈也没遇到几只大西洋海盗船。不过这都算了,一向好斗的维京人没有出来凑热闹,倒是让芬克斯心有不宁。
带着铁帽子的维京海盗之名风靡整个大西洋,没有人愿意跟死脑筋大块头的维京人杠上。
但这确实反常。
“船长,过了前面的冰川拱门就是航海日志上记载的冰霜角了。”
天空飘着小雪,气温已经达到零度以下,红鼻子肯特的鼻子更红了。他哆嗦着用望远镜仔细的在风雪中侦察者前方的状况,站在挂着冰霜的瞭望台上喊道。
冰川拱门,其实就是两座漂浮冰山挤到一起,在中间形成的巨大狭缝。两座漂浮冰山被冰霜角挡住去路,便常年停留在这里,俨然成了冰霜角的天然大门。
越靠近冰霜角,风雪越大的大了起来。破冰船已经行进不下去了,冰霜角的门前是几十米深的冰层。
“没办法,只有下船了吧。”阿尔盖比抬着望远镜,要不是冰川拱门这个显著性标志,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份航海日志的可靠性了。
芬克斯望着广袤的冰原,心中仍然存着犹疑。
几乎被毁的破碎海星号、突然而至的海难、如凭空消失般的维京海盗……这种种看似完全不相关的征兆都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白雪一片接一片的落到他的头顶上,厚厚的羊皮帽上全是积雪。眼睫毛结上冰霜,每眨一下眼睛里都会有冰冰凉凉的感觉。恶魔人号上的每个船员都把目光投向他们的船长,芬克斯缓缓地吸了两口气,目光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北冰洋,”芬克斯站到高处,用力的大声说话。风雪呼呼地刮,脸颊被刮擦的都闻得到血腥味。他平静且沉稳的站在他的船员面前,不惧任何霜寒,“这也是我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风雪。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动摇。我在想,极地冰花到底值不值得我们去冒险?但是,在黑色的骷髅旗下,在马尔科的利剑之下,只有前进!只有冒险!只有一往无前!我们是奇迹庇佑的恶魔人号,我们是大西洋海魂的化身。我的勇士们——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冒险吗?!”
芬克斯振臂一呼,甲板上原本被风雪和寒冷摧残的偃旗息鼓的海盗们顿时跟吸了鸦片似的精神抖擞,甚至热血澎湃。
“愿意!我愿意!”
“芬克斯!芬克斯!芬克斯!”
甲板上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黑色的骷髅旗在风雪中仍然高高飘扬着,最后他们都齐声高喊起芬克斯的名字。
阿尔盖比捋了一把胡子,很满意目前的状态。芬克斯·沃伦背后总有一支打了鸡血似的战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如此会激励这些大西洋海盗。
“考虑到续航问题和实际情况,现在,我们采取自愿制,愿意跟我一起去冰霜角的人站到我的左手边,剩下的人留在床上守好恶魔人号,保护好我们的退路。两者同样重要,如果没有人守船,万一恶魔人号出了什么事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而取得极地冰花,是为了我们的共同荣誉。”
诺蓝穿着厚厚的羊皮袄,戴了一顶暖融融的兔绒帽子,脖子上还围着艾米莉亚给他打的浅蓝色的围巾。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蓝绿色的纯净双眼。甲板上的人开始做出自己的选择,水手们交叉移动着,诺蓝转身小跑着回到屋内,抱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冷剑站到了芬克斯的左边。
芬克斯一直在瞪他,诺蓝晃晃脑袋,就当没看见。
他现在可懂他了,一个眼神就懂。
可是,才不要呢。
诺蓝想跟芬克斯一起去,不管去哪里都在一起。
选择去冰霜角的大多都是青壮年,年纪偏小的和已经有些年纪的水手自动的选择留在船上,芬克斯非常满意现在的结果,唯独诺蓝让他为难。
这家伙,是看不懂他的眼神暗示吗?
芬克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明着把诺蓝留在船上,他靠近阿尔盖比,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阿尔盖比朝诺蓝那边看了一点,沉默的点了点头。
温度持续走低,必须速战速决。芬克斯在走之前说了几条规矩,一是集体行动,二是不管怎样,天黑必须撤离,他们没有条件能够在零下几十度的地方挨过漫长的夜晚。
“诺蓝。”芬克斯打头阵,阿尔盖比殿后,他拉住正打算顺着悬梯下船的人鱼,“诺蓝,不要去,芬克斯希望你留在船上等我们回来。”
“不要。”诺蓝摇头,“芬克斯明明说自愿,诺蓝就要跟你们一起去冰霜角。”
“听话,别去。前面很危险,再说你又怕冷,就更不能任性胡来了。”
阿尔盖比私下心里也是不希望诺蓝跟上去的,一是怕他受不了,二是怕芬克斯会因为他分心。这次的情况跟往常都不同,比起北冰洋的冰冷粗犷,大西洋海域都算得上温柔了。极地冰花又是个只存在于一本三百年前的航海日志上的东西,不稳定性让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他也没有几分信心。
“难道芬克斯又要说话不算话吗?他明明说过不再骗我的!”诺蓝想,越危险他越应该陪他一起去啊,芬克斯要是害怕,他还可以在一旁给他加油打气呢。
再说,他可以照顾自己的。
虽然他的确很怕冷。
“奥姆,帮我看着他。在我们回来之前,不许他下这条船!”去冰霜角的人已经全部都下船了,阿尔盖比把诺蓝退给奥姆,手脚麻利的挡着悬梯落到厚实的冰面上。
奥姆接住被阿尔盖比粗鲁的扔过来的小人鱼,他的帽子在推搡中从头上掉落,一头及腰的长卷发在风雪中打了个转儿,全都落到他怀里。奥姆有几分心跳加速,人鱼似乎有些发懵,他抱着人鱼被冬衣大袄塞得臃肿的腰,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脸上跑。
诺蓝没想到阿尔盖比竟然这么卑鄙的推他,他抵着奥姆的胸口站直,然后用力的把他推开。
诺蓝提着剑怒气冲冲的去追,背后的奥姆却拉住他的手臂不放。冰层上的海盗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眼见着他们的背影都要被风雪埋没,诺蓝回头,冷冷的盯着奥姆,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冽,“放手!”
浅蓝色的围巾从他的脸上滑下来,诺蓝的眼睛微吊着,脸上的因为愤怒而起的红晕像是开在白雪中的花。奥姆看的一阵心动,他知道人鱼好看,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之美。从前是单纯无知,现在……却更多了一份让人移不开眼的红尘艳丽。
他不再只有淡薄的情绪,他喜欢芬克斯,在单纯的喜乐里慢慢加上很多东西。
他那双深海一样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海水,还住进了一个人。明明海洋如此的辽阔,他却自私的只为那一个人留。
他把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芬克斯,另一种是其他人。
奥姆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开心了,就对他笑,不开心了,就视而不见。诺蓝肯定不知道自己很残忍,他就是单纯到什么都不知道,才这么残忍。
奥姆凄凉的勾起一边唇角,拽着诺蓝的手腕把他拖进房间。
“看好脚下,注意裂缝。”芬克斯在前面探路,风雪更加的大了。头顶上的冰川拱门犹如通往苦寒地狱的入口,他在那里顿了一会儿,又坚定的朝里走去。
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芬克斯举着航海日志上的地图,以冰川拱门为坐标,寻找三百年前极地冰花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那是整个冰霜角的至高点,那名葡萄牙航海家给它命名为,白月山。那山不高,只是上面有一块天然的巨大陨石,形似初一初二的月牙,伫立在山巅。经过长年累月的白雪覆盖,黑色的陨石表面上已经如霜雪般,故而得名,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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