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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风雪(玄幻灵异)——月色白如墨

时间:2021-05-22 08:48:52  作者:月色白如墨
  他说着,便想去拉扯白衣人的绳,却手伸在半空,陡然“喝!”了一声——
  “这……”
  农夫话语堵在喉间,大吃一惊:这白衣少年拉扯着的,竟是一个巨大的棺木……!
  棺椁由梓木雕成,外头纹着繁复精美的纹理,刻痕还很新,像是才不久被人亲手雕刻完成的。
  整体呈银白色。
  “你……这……”
  农夫看看白衣人,又看看这银白棺椁,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你这是要背着你战死的亲人返回家乡吗”,还是说“节哀顺变”。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脸上神情变换几番,白衣人的面容始终是麻木漠然的,仿佛对世上万物已经失去了反应。无论外头再发生什么,他都已经不再在乎了。
  “你……你在流血!!”
  稍时,已经颇受到巨大冲击的农夫再次惊声,指着西淮喊道。
  西淮背着棺椁行出了数十里,沿路拖行,肩背手心惧磨出了血痂。
  但是他连一点知觉也没有。
  及至迷梦草发作,咳中带血,也恍若未觉痛楚。
  “待我咽气……”
  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一瞬朝前栽倒时,他望着急急朝自己奔过来的农夫说:“……将我与这棺椁葬在一起。”
  与他同死,便已足够。
  农夫大惊失色,未曾想到自己这一出门随手打个招呼,就打出了一条人命。
  “喂,喂……!”
  他试图摇晃着西淮,却感知到手心一凉——是西淮昏倒前将一枚金铢松开在他手心,大抵是算作埋葬自己与银止川的报酬。
  “你怎么回事……你不要死啊。”
  农夫颤声,俯下身去侧耳听西淮的心跳,又战兢兢试图探西淮的鼻息——
  “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倏然间,他却从西淮怀中瞧见一纸药包。
  农夫愣了一下,阴差阳错的,他迟疑伸手,将药粉从西淮怀中取了出来。
  ——正是西淮从花辞树那里求来的迷梦草解药。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样拙劣恶趣味:
  当你求生的时候,命运不许,叫你咫尺天涯终成阴阳两隔;当你妥协放弃,只愿死后同穴时,它同样不应,只愿你们同渡奈何也成空想。
  西淮在农夫家醒来的时候怔愣、沉默了很久。
  农夫的一家都沉浸在自己竟然随手救活了一个人的喜悦中,欣喜若狂地同西淮说他是怎么随手发现他的怀里有包药粉、又说他是仅抱着一两成的侥幸心理给他服下……没想到,竟真的有用!
  误打误撞将他救活了!
  西淮茫然听着,那一刻,他想到的是银止川曾经说,“即便是来世,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是冥冥之中那人尚有灵识吗?
  真的不愿来世再见到他,也不愿与他这个曾经欺骗过自己的人死后同穴,所以才叫他切莫也故意求死,死后脏了他的地方。
  晶莹泪水一滴滴从白衣人苍白的脸孔滑落,农夫一家惊异地看着他,大惊失色道:
  “哎!小公子,你怎么活过来还哭啦?……”
  ……
  七十年后。
  盛泱与梁成交境边界。
  江州云村。
  “前前朝的时候呢,帝京还不叫帝京,叫星野之都。星野之都内共有十大世家,分别是银、林、赵、朱、秦、李……其中呢,数林和银最为风盛。一个为文官之首,一个是武臣之峰……”
  荫荫大树下,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凑在一块儿,七嘴八舌地讲着:
  “今天我们就演这个!我先选我先选,我要选最最风华绝代的扶安公子楚羡鱼……!”
  “好哇。”
  另一个小孩说,他精神奕奕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比划了一下,笑嘻嘻道:“那我选武官之首的银止川!天下之兵的主人!……”
  “嗯,那我要金陵公子,叶逐颜……”
  第三个小孩开口,细声细气地说着。
  “诶,但是你不是喜欢小姜宁吗?”
  旁侧一个头戴妖怪面具的男孩睁大眼,问道:“你选叶逐颜,但是西淮公子最后并没有和银七公子在一起呀。”
  “……”
  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孩涨红了脸,低低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道:“可是……可是银少将军喜欢金陵公子。”
  “嚯,那你不如和他一起换成秦歌和歌姬照月好啦。”
  戴妖怪面具的小孩说道——他扮演的原是贪狼言晋。从戴面具这一点来说,倒是将言晋面覆铁面具的习性模仿了个十成十。
  小孩说道:“他们俩在一起了。但是银七将军和金陵公子是仇人,他恨他,他也恨他。他骗了他,他连死都没有再见他一面哩……!”
  “……”
  “谁说仇人就不能在一起啦。”
  第一个选“扶安公子楚渊”的小童说话了,他敲了一记自己的“徒弟”言晋,说道:“‘我’与‘你’也是仇人呀。但是朝暮皇帝就很喜欢他的师尊扶安公子,他们的故事,整个中陆都知道呢!”
  “那、那么不一样……”
  小“言晋”说道,他声音闷闷的:“朝暮皇帝喜欢他的师父,但是他的师父并不喜欢他呀。最后扶安公子……”
  “好了,不要吵了!”
  最像个小大人的那名孩子打断所有人的话,说:“那这样吧。你们选御史台林枕风和御殿大都统李斯年好啦。他们俩没有仇没有恨,还是青梅竹马哩……!”
  “可林御史最后死了呀。”
  蹲在一旁的“银止川”小声逼逼道:“还是凌迟呢。御殿大都统也在最后的混战中下落不明,据说他们俩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呢。”
  “……”
  “这……这。”
  小孩们哑口无言,闷了许久,憋出一句:“那他们都没有在一起呀?”
  说书人家的儿子点点头:“他们最后都没有在一起。”
  史书落幕的时候,他们四下离散,都与自己最爱的人阴阳两隔。
  就像那句酸诗里所说,“人心方寸间,山海几千里”。
  这世上最爱彼此的人,总是隔着最远的距离。
  小孩们怅然地看着围在中间的那处空地,忽然有些明白了“历史总是最残酷的东西”这种体悟。
  戏本子里唱得辗转回肠的故事,尘埃落定时,竟就只是“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彼此。也没有在一起。”
  “小丁果——回家吃饭了——”
  稍时,一声悠长的叫喊从村头传来,孩子们一怔,这才发现已经到日暮西山、回家吃饭的时间了。
  炊烟袅袅地从各家升起,盘旋着飘向天空。
  小孩们各自扯下头戴的妖怪面具、荒庙里捡来的假濯银之枪,伸伸懒腰,四下散去。临别之前,或又互相约定着,待会儿吃过了饭,初入夜不久时,再来一起约着玩闹。
  这是星野之都战役结束的第七十年。
  中陆上已经没有“盛泱”这个国家。但亡国之君沉宴过后,却并不是燕启的帝王拿下了盛泱的疆土。而是被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继承了王位——
  楚渊曾经的小弟子、满门遭斩的离相遗腹子,言晋。
  他是远超于中陆五国所有残忍君主的绝对暴君,当他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旁人甚至会想,温柔悲悯的扶安公子,怎会教导出如此狠戾偏激的徒弟。
  他离经叛道,罪孽深重,连对自己的师尊,都犯下决不可饶恕的重罪。
  在其死后百年,楼里坊间,都还流传着他与楚渊纠葛交缠,绮丽难言的各式戏本。
  说其虔诚、说其低卑,说其眷恋而不可得。
  世人称其,“朝暮皇帝”。
  但是,这一切也都是后话了。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君在野撑着乌骨伞,头戴金色小冠,轻声哼着小曲儿走入弄巷。
  这里虽小,但终究地属江南,有着江南的水乡风貌。
  黛瓦白墙不说,每一户人家,都种着碧荫荫的爬墙草,直爬过墙头,垂到院外。
  “谁知道繁华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注1]
  君在野一路轻声哼哼着,拐过小巷,走过桥头,直停在一座单门独院的小木屋前。
  那小木屋坐落在湖边,不是很大,但是极其安静。
  外头是桦树林,窗边是碧蓝的湖水。想来每晚睡前,能看到银色的粼粼的月光;早晨醒来,外头是带着雾气的一片稀薄晨色。倘若下雨,还会有淋漓的雨声。在门前,还立有种两棵桃树。春来可打桃子吃,夜深闲敲棋子时,窗台上还会落着一两片桃树的花瓣。
  君在野微微一笑,将伞收起来,折在门前藩篱上,轻轻敲了敲门。
  走近了看,才发现这屋子的院落里还种着绮耳草,窗台上摆有许许多多的小瓷人。或坐或立,十分可爱,却看上去都仿佛有些年头了。
  门前的一只秋千,在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着。
  “不请自来,打扰了。”
  君在野朗声说。
  但是房内依然没有动静,他便也并不客气,推开藩篱,自行走了进去。
  这座小屋极其精致,哪怕已逾半个世纪,其内装饰、雕琢,依然显得独特有加。
  白绵纸糊门窗,没有染过漆的松木做的桌椅……当初银止川将这座坐落在江州的小屋的房契交给西淮时,确实是很费过心思准备的。
  住起来虽处湖边,但是并不受潮气,冬夏都很干爽。
  “唔……你来了。”
  榻上,一白衣人正在浅睡。
  他身上搭着张薄薄小毯,虽然已经年近迟暮,但是却依然能从眉眼中看出曾经少年时的绝代风华,清隽无双。
  听闻动静,略微起了些身。
  “噢?你知道我?”
  君在野脸上稍稍显出些讶异的神采,似笑非笑问道。
  但随即,他又注意到屋内的一处布置着的佛堂和青灯。
  以及别处装饰,也显出一种冷肃和禅意来。
  “我长伴青灯很久了。”
  西淮淡淡说道。他撑着身体,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再起身已经略显得稍有困难,但是一簇一颦中,依然有种说不出的冷郁气质。
  君在野微微含着笑,摆弄佛台上的一支翡翠菩提。
  “噢,那看来你已将尘世参破了……”
  “是啊,所谓红尘,少了某个人之后,也不过如此。很容易参透的。”
  西淮很淡地笑着,他披衣下榻,问:“怎么,你今日来,是终于到我大限之日了吗?”
  “……”君在野停顿了一下:“不错。”
  “难怪。”
  西淮低头,稍稍勾起唇角,注视着窗台上从盛泱带来的小瓷人们,如怅惘一般说道:“方才我做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梦。”
  “什么梦?”
  “梦到初时与银止川在赴云楼遇见时候的事了。”
  西淮淡笑着,说:“还梦到了错身巷,在镇国公府酿花酒,在桥洞底下买瓷人玩。……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我也很久未曾梦到了——他也不是经常愿意入我梦来的。”
  君在野顿了一下,问道:
  “梦到那些……是很伤人的吧?”
  作为与西淮、银止川有过如出一辙的经历的人来讲,对许多事君在野都能够轻易地感同身受。
  “也没有。”
  西淮却笑了一下,垂眼说道:“梦是不会伤人的。伤人的,只有往事而已。”
  年少轻狂时,春光着锦里,惊才绝艳的少年人与放浪形骸的公子哥儿相遇。
  那一刹那的惊鸿,一刹那的风姿。
  逾越百年也未曾褪去。
  但是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惊艳的开端,越显得落幕哀凉。
  沉默中,彼此都未再说话。
  稍时,西淮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怎么?”
  君在野略一挑眉,回过神来:“你还有什么未竟之事吗?”
  “有。也没有。”
  西淮说道:“只是当初答应他,在天之末日,国之尽头时,要与他再好好推一场秋千的。只不过……后来也一直未曾实现。”
  白衣人的目光落在院外,那只寂寞的秋千上。自搭架起,西淮就一直未曾自己坐过它。
  他总好像有一种荒谬的,不切实际的期望——
  仿佛他等待的那个人,总有一天还会归来一样。
  有时候外头有什么动静,或者绮耳草微微摇晃一下,他都会突然站起,看有没有长别已久的故人拜访。
  但其实……他的墓碑,他的棺椁,他的尸身,都是他亲手埋下的啊……
  “还有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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