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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风雪(玄幻灵异)——月色白如墨

时间:2021-05-22 08:48:52  作者:月色白如墨
  青年的动作干净利落,出手快得几乎看不清。且说到做到,他话音刚落,离银止川稍近的一名黑衣刺客就被逼得连连后退,甚至挨中了一下——
  沉得胸口发痛。
  “快走……!”
  为首者却再次催促,“不要纠缠。”
  但不是他们想纠缠,而是想走走不了……!
  见同伴应付得吃力,另一名刺客跃来想帮忙。却不料银止川腰间一弯,以一种根本无法想象的弧度和韧性巧妙避开,还顺手给了他一记重击。
  “……”
  刺客闷哼。
  “怎么样,这镇国公府出去不如进来容易罢?”
  银止川微微一笑,轻谑道。
  这里的动静已经很大了,方才因为祠堂位偏,一直没有惊动巡逻的护院。
  现在家丁们眼看就要往这里赶,刺客们不由变得有些急切。
  一急切,就容易露出破绽——
  “你是小姑娘吗?”
  银止川捉住其中一个缠上来的此刻手腕,往下一折,笑道:“这样花拳绣腿的功夫,赴云楼的女子在床上咬我的力道都比你大。”
  他完全是游刃有余的轻松之态,猫耍耗子似的与他们交手。
  然而,倏然间,银止川“咦”了一声,觉得有些不对。
  这群黑衣刺客的动作诡异得很,好像有什么在藏着掖着,不敢放开了手脚跟他打,才显得这样局促。
  而且他们每个人身形都不同,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和正常人不同。
  像某种动物,笨拙,滞涩,移动不便。
  一些部位银止川拍上去,硬邦邦的,犹如钢铁,一开始银止川以为是带着护甲,但后来才发现不是——
  那些硬物就和他们的身体是一体的……!
  “你们是什么东西!”
  银止川皱眉,见着空隙,登时捉住一个刺客的面具,狠狠往外一抓——
  那人想躲,银止川却扣着他:
  “躲什么躲。就算是天灵盖你银七将军今天也给你掀开了——”
  然而话未说完,银止川的声音却倏然顿住了,这个人的脸……!
  黑衣刺客抓起面具,重新扣回了脸上,银止川却仍在震惊之中,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击了银止川一招,银止川匆忙去挡,却感觉背后倏然一阵劲风袭来,有一把极重的力道敲在他的背上。
  银止川往前扑倒,翻身一躲,总算勉强避开。
  然而就在这一瞬的空档里,如鬼魅般造访的不明来客,迅速地跃身而去,如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猫一样消失在了夜色里。
  “公子……!”
  家丁们持火柄与刀剑赶到,银止川跌在廊檐下的一面墙壁上。
  他杵着剑,闷哼一声。想站起来,却喉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公子……!!”
  众人惊声,银止川将嘴角的血迹抹了一把。
  他看着手上的鲜血,目光慢慢转到那群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摇头道:
  “没事。”
  ……
  “这是极其霸道的重物击打出的伤。”
  隔日,姬无恨站在榻边,皱着眉,慎重地一字一句地道。
  这位从来神龙不见首尾的江湖游侠听闻好友受伤,当夜赶了过来。
  从前银止川见他,都是镇国公府新起了地窖里的佳酿,他赶过来熨着秋色豪饮一壶。
  “不留神放进来的刺客。”
  银止川道。
  他背上一层血痂,衣袍推到腰间,趴在床上,刚敷了伤药。即便这样,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放荡模样,浑不在意似的,说:
  “未注意,栽了一把。”
  然而话是这么说,姬无恨看着银止川的伤,依然眉头紧皱,一副不容大意的模样。
  “怎么?”
  银止川笑问:“你不要一副我就快要死了的表情好么?看着好像多么严重,我就要时日无多了似的。”
  姬无恨摇摇头:“确实十分严重。”
  他说着,手指在银止川背上轻轻一点——
  那是一片紫红的圆形瘀伤,半径大概有一根筷子那么长,印在银止川的背部,皮下很明显地出血了。
  姬无恨只这么轻轻一碰,趴着的青年就登时皱眉,“嘶——”的一声。
  “这样的伤,恐怕只有千钧重的铅锤才砸得出来。”
  姬无恨叹息:“对手是个不一般的人啊。”
  “是。”
  银止川笑说:“但可怕的不是他们用千钧锤,而是我根本看不到他们的收鞘。”
  “收鞘?”
  “嗯。”
  银止川道:“那时我与他们交手的时候,只听到背后一阵劲风,下意识朝前躲避。但是背后很快传来一痛之后,回过头,我就已经看不到他们武器的残影了。”
  “……”
  姬无恨略微沉默。
  铁锤重有千钧,轮出和收回都不是容易的事。然而这刺客却能做到伤人之后,令银府的七公子甚至看不到他们收鞘,该是何等诡异的事情?
  那样大的一个铁锤,他们一时之间能够藏到哪里去?
  “怎么样,奇怪吧?”
  银止川唇角勾着一抹笑:“更奇怪的是他们的身形呢。通常练习重锤的人,臂膀肌肉都难以避免变得发达,比旁人看起来更为雄壮。但是这几名刺客,身形纤细缥缈,悄悄摸进府邸的时候,甚至轻盈得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巡逻护院。”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消息,说明敌人奇诡,隐秘,不容小觑。
  但是银少将军依然是那么一副毫不挂心,也没觉有多严重的神态。
  他从床上起身,微微舒展了筋骨,而后一拉衣领,将袍子重新穿好:
  “但总归,这事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他们能为了什么而来?——大抵又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或是盛泱的时局了。”
  姬无恨蹙眉看着他。
  从沧澜的事情之后,他这个朋友就变得对什么都不上心,家国大事都与他无关了似的。
  姬无恨说不出这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人活在这世上,有时候总需要一些盼头。
  “那些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银止川说:“下午一起去秋水阁听曲儿么?我在那里订了席位。”
  姬无恨摇摇头:“我想去看看姬祸。”
  但他随即又一顿,不可置信似的问好友:“你这就又要出去?不是才受了伤。”
  然而银止川一笑,耸肩道:“皮肉小伤,不妨事。”
  “……我得去一趟秋水阁。”他道:“否则我哥下回入梦来,该打我了。”
 
 
第74章 客青衫 20
  星野之都的城郊之外,有一条神女河,洁白如练,清丽无双。
  好似女子白皙婉约的手臂,微微拢合着,捧起一颗繁华富丽的明珠都城。
  在河的两岸,种着许多如云似雾的花树,星野之都最有名的一夕烟棠就栽在河的两岸。
  “一夕烟棠和普通海棠不同,只能开一天。”
  站在一梭摇船上,银止川挑起了船上竹帘,朝外看去,示意人来人往的喧嚣两岸:“它们通常早晨盛开,午夜败落。且颜色不定。”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白裳清瘦的少年,人如寒玉,一双鸦羽般的眼睫,静静地与银止川一同立在船头。
  银止川道:“在栽下去之时,花匠也不知道这粒种子来日会结出什么颜色的花朵。所以花开之时,还有专门的人开关于花色的赌局。”
  皎帛一样的明河上,许多梭船也一同浮在水面上飘摇轻荡。
  它们大多是受雇于星野之都的达官富商,每到暮春初夏之际,这些人间的贵客就都会携家眷一起,好友三两,一起来这神女河赏景。
  他们一面懒洋洋地煮着温酒,一面轻声细语地说些家常。
  个别极有雅兴的,还会在赏看烟棠的同时,吹笛奏萧,和旁侧梭船的主人相合而鸣。
  “人间富贵地。”
  西淮看着这仿佛百世无忧的画面,淡淡地轻声说。
  “是啊。”
  银止川同样微笑道:“谁能想到距离这儿不到三里的地方,就是‘黑巷’,许多人临到饿死都等不到一只馊硬的馒头呢?”
  他们都看着这喧闹繁华的两岸,那里杏黄,生青,露水绿的花朵各自开放。
  身旁有雅士文人挑帘奏乐,遥遥的,还能听见歌姬隐约的低婉的歌声。
  一城之中,同为人臣,天堂云泥,莫过如此。
  “程公子?哎,快快快,往里请。”
  银止川带西淮在河中段靠了岸,踏上腻滑的石阶。
  星野之都仅次名于赴云楼的歌舞楼——秋水阁,就坐落于此。
  这一日,银止川却并没有像他往日那般招摇,只用一个假名订了席坐,甚至还在脸上戴了面具。
  他拉了西淮,坐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静静地点了几盏劣酒,然后就不说话了。
  与赴云楼的开阔坦诚不同,秋水阁以歌舞弹唱为主。
  整个楼阁被切成无数的小单间,一个单间大概能容下十到二十人。
  这些小隔间中央挂一条珠帘,弹唱的歌姬花娘们就在珠帘后,来客坐在靠外的那头。
  小花娘们或抱琵琶,或奏古琴,低低地唱着曲。
  “刘公子赠照月姑娘,秋玫瑰十石——”
  “张公子赠挽秋姑娘,洛水樱桃五十斗——”
  “田公子赠明雪姑娘,琉璃玉兰两升——!”
  ……
  若有听得心动的豪客,就会为歌姬们一掷千金。
  达到一定金额,便由隔间前的龟公高声唱喝出来,大声地令整个阁楼上下都能听见。一夜里,歌姬的花名被念的愈多,愈显得这名歌姬备受追捧,身价不菲。
  银止川进场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西淮一开始以为他是在专心的喝酒,但是后来发现他与其说是在喝酒,不如说是在专注地看自己在杯子中的倒影——
  沉默中,他一直在数来客给照月花得银两而已。
  七年过去,照月不再是当初正值碧玉年华的小花娘。
  许多与她同龄的姑娘都找富商嫁了。
  只有这个曾经煊赫一时,却也终究慢慢没落的歌姬,仍然留在秋水阁,固执地唱着曲儿。
  不知在等待什么。
  “你想好要怎么处理这桩事了么?”
  西淮问。
  他已经知道了银止川受朋友之托,帮忙自己四哥曾经喜欢过的女子脱困这事。但是银止川闻声,却微微一怔,半晌才说:
  “……还没有。”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尴尬的处境了。
  银止川想,面对一个差点成了他嫂子的人,受朋友之托来帮忙。
  那他应该怎么做?
  进一步,是亲手将故去兄长的所爱之人推到别人怀里;退一步,是对好友的请托冷眼旁观。
  更何况,纵使他兄长死了,人家姑娘也没有就此终身不嫁的道理。只要她还没有成婚,那么她未来想与任何人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
  银止川叹了口气,想来想去只有静默,良久说道:
  “我再想一想……”
  这种风月之所,从来都是热闹的。
  西淮他们在一个很僻落的角落吃着酒菜,几乎身边没什么人。即便有,也都是卖油郎,行脚商,锻铁匠等一些连雅阁都进不去的三教九流。
  这些手指缝里都还藏着黑垢的男人只能待在一楼的公众席位上,遥遥地听一听姑娘们渺茫的歌声,再借此却揣想那珠帘后的倾城容色。
  龟公们唱念出来的“秋玫瑰”,“洛水樱桃”等缠头,也是他们几个月的辛劳都换不来的巨款。
  若一夜消耗在此,只怕回去要被钗荆裙布的妻子拿扫帚打出门去。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人物来么?”
  西淮坐在下侧,却注意到另一头的隔间被羽帘挡住了。碧绿的比翼鸟的长翎,华贵而不动声色地持立了起来,几个小仆从垂眉耷眼地在外头侍候着,连在周围徘徊的带刀侍卫似乎都比平日里要多一些。
  “嗯?”
  银止川一顿,也朝那边看了过去。
  秋水阁他并不常来,相比较而言,银止川更喜欢赴云楼。
  这里是唱曲儿的地方,多是多愁善感的离愁别绪,银止川并不喜欢。但即便来得少,他也察觉出了今日不同寻常的地方。
  “也许是六部的哪个废物来查案子。”
  银止川道。
  他眯了眯眼,看见那在碧青羽帘外挂着的、象征朝中官员办事的玉牌:“青楼楚馆,总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有时候他国秘闻,奇案求索,外头怎么都找不着头绪,来妓馆逛一圈,倒是能收获不少。盛泱把中陆之内最大的情报之所‘天机阁’,设在与赴云楼的同一座楼中,仅隔着一墙的距离,就是这个道理。”
  西淮未吭声,心中有点警觉。银止川却接着道:“不必管他。”
  “什么三省六部,这帮狗孙子的良心早已被畜生吃光了,挂着公事公办的牌子,却说不定是花着部里的钱借机出来嫖娼罢了。”
  丝竹声还在继续,大厅内嘈杂吵闹,倒是银止川周围的人,在闲聊着话家常。
  “听闻关山郡的灾荒越发严重了。”
  一人说道:“死了好多人哩。里头出了叛军,还招兵买马,说要自立国号,和朝廷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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