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的纸有不少瑕疵,但已经算是造出了纸张。以后就需要在实践中慢慢总结经验改良,要想造出更高质量的纸张,就要在工艺、原料、辅料、时间掌控等方面慢慢摸索调整。得鼓励多尝试多挑战,如能造出高质量的纸张来,就给吴家父子进行嘉奖。
吴兴义知道萧郎君能干,他会用石头烧石灰,没想到还会造纸,果然是人中龙凤。尤其他心地善良,不求回报地收留他们全家,给大郎治病,还给他们找了活计,授予他们造纸之术,萧郎君还说会给他们工钱。
他们全家受萧郎君如此恩情,愿意给他一辈子当牛做马,怎么还能要他的工钱呢。
孟洪得知萧彧造出了纸张,当即就跑到他们家来了,看着粗糙的纸张热泪盈眶:“当真是纸,真的是纸,萧郎君真是无所不能。”
之前萧彧人工养珍珠就已经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但那个震撼还及不上这个,毕竟珍珠要数年后才能检验是不是成功了,而纸张就在他眼前,他是读书人出身,自然知道纸张有多宝贵。没想到萧郎君看着文文弱弱,谁知竟如此博学多能。
“萧郎君可否送我两张纸?”孟洪殷切地问,他已经有十几年未触碰过纸了。
“头一批纸没做好,太粗糙了,不能书写,孟大哥若是想要,不妨拿去把玩一番。”萧彧卷了好几张递给他。
孟洪颤抖着手接过纸:“多谢郎君,这太贵重了。”
萧彧说:“我有个想法,待纸造好之后,想教吉海兄妹识字读书,不知道思归是否已经开蒙了?”
孟洪说:“教了一些简单的千字文和算术,条件有限,不便教。若是萧郎君办学,可否让犬子跟郎君一起学习?”
萧彧笑:“我还打算请你来当夫子呢。”
孟洪一惊,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洪多年未曾念书,以前学的都忘得差不多了,怕误了孩子。”
萧彧说:“我与你一同授课。这也不是什么正经蒙学,只是抽空给几个孩子教点简单的知识,以免他们日后成文盲。还望孟大哥不要拒绝。”
孟洪听见他这样说,犹豫片刻,点头答应:“好。”
第15章 办学
第一批纸数量不多,也就是几十张。第一次造纸,经验不足,纸张过于粗糙,且不平整,不能写字,自然也就不能出售。萧彧便将它们裁剪成适中大小,可以揉一揉当厕纸用。
裴凛之知道纸的用途,哑然失笑。纸对读书人来说是无比神圣的东西,却被他的殿下拿来当厕纸,若是给那帮读书人知道了,必定要骂他暴殄天物。不过殿下自己造的纸,想怎么用都行。
裴凛之除了练兵,就是打猎,天越来越冷,他也要给自己和吉海兄妹准备过冬的衣服。天黑之后,是一步也不敢远离萧彧。
时近年关,人们忙着储冬过年,那些山贼海贼也要过年,他们不事生产,靠劫掠为生。裴凛之认为上次那一小股山贼只是试探,年前恐怕还会遭遇一次更大的袭击,加紧练兵是非常有必要的。
自从吴家搬过来之后,萧彧就轻松多了。他一动手要干什么活,就马上有人抢去做了。比如编棕垫与蓑衣,由吴家娘子和吴小妹包揽了,砍树剥树皮是吴兴义父子去做的,地里除草浇水也有吉海兄妹和吴家父子抢着做。
萧彧现在唯一不会被抢走的活就是做菜了,这还是因为鱼儿够不着灶台,没法掌勺。
萧彧第一次觉得自己清闲了起来,还挺不习惯,总想找点事做。思来想去,决定再去砍竹子回来编竹席,除了晾晒纸张,还能做坐席和窗帘。
他刚提着柴刀出门,又被吴兴义父子抢去了,砍竹子破竹片都是他们一手包了,甚至连打磨竹片这活都被静养在床的吴大郎揽去了。吴兴义会一点竹木手艺,虽然不太精,但编凉席还是可以的。
萧彧习惯了忙碌,感觉这样被架空了,便跟裴凛之抱怨:“太无聊了,我就想找点事做,怎么都不让我做呢。”
裴凛之含笑道:“改日我去刺史府要点书来给郎君打发时间。”
萧彧心说,刺史府能有多少藏书,就自己那个看书速度,够看几天的,算了,还是做一下老本行,去搜罗一些植物来丰富一下食谱吧,于是便带上吉海和吴家二郎上野外调查采集去了。
在两个本地人的带领下,萧彧找到了不少野菜,但这些野菜在后世也能见到,它们始终没能进入蔬菜名录,想必还是不符合大众口味,萧彧自然也不感兴趣。
倒是给他找到了野生的柠檬和香蕉。柠檬又小又涩,亟需改良,萧彧折了几根柠檬枝条回去。孟洪家有一棵柚子树,结的果实非常酸,孟思归和吉海吃得津津有味,萧彧享受不了那个味道,他打算将柠檬枝条嫁接在柚子树上,他们都同属柑橘属的植物,嫁接极易成活,看能不能改善一下柠檬的涩味。
野生香蕉则都是籽儿,果肉极少,跟后世人类熟悉香蕉完全不同,后世都是经过选育和改良的无籽香蕉,通过无性繁殖进行栽培的。萧彧挖了一棵香蕉幼苗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机缘对香蕉进行改良,再吃上一口软滑香甜的无籽香蕉,种一棵聊以慰藉吧。
他们在山上还挖到不少葛根,萧彧想吃粉条了,没有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高淀粉植物做粉条,用葛根来替代也是不错的。他们挖葛根的时候,无意间找到了一棵野生淮山,萧彧如获至宝,赶紧将块茎刨出来,打算拿回家去栽种,以后菜谱上就能多一道菜了。
此外他们还挖了不少桑树苗回去,其实村里村外也有不少桑树,但萧彧不是想养蚕吗,桑树自然是多多益善。
只是这蚕种是个问题,改天上州城转转,如果找不到,就让裴凛之去问薛钊,要是崖州本地没有养蚕的,对面的广州府肯定有吧,以薛钊的人脉,搞点蚕种来应该不难。
萧彧出去转悠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找点野生水稻,因为杂交水稻的雄性不育母本野败就是在崖州发现的。当然,那只能算是极小概率巧合,萧彧没奢望自己能像袁老那样现在就能攻克那么伟大的课题,所以他寄希望于不同的水稻品种进行杂交,这种水稻的产量也极有可能得到提升。
在没有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高产量作物的时代,在生产力低下,人类与自然力抗争微弱的情况下,高产水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能挽救千千万万的生命。
萧彧在野外奔波了几日,这天吴兴义主动来问,是不是可以做第二批纸了。萧彧才想起来这茬,泡好了当然要做。于是他们开始了造第二批纸。
这一次经验明显比上一次足,各方面的准备也更充分,尤其是纸浆要细腻得多,抄出来的纸张经过压纸、烘烤,再一张张揭下来晾在竹席上。
萧彧满怀期待可以收获细腻平整的纸张,结果纸还没干他就发现不对了。竹席编得再平整,依旧也有细小的纹路的,晾晒出来的纸张无一例外都有这样的纹路,萧彧意识到,用竹席是不可能晾晒出平整的纸张的。
萧彧回想一下自己看过的视频,土法晒纸是放在抹得光滑的水泥墙上,可现在也没法达到这个工艺要求,石灰墙再平,粘上去揭下来就是一层白灰。看来造个纸还挺不容易的。
恰好这时约的木匠师傅终于到了,萧彧看着给木头抛光用的刨子,顿时福至心灵,既然竹席不平整,那就做木板,这样够平整了吧。
所以木匠师傅本来打算在萧彧家干三五天活的,最后愣是干了十多天,还是先做晾纸的木板,再做家具。
木板做好后,萧彧终于造出了平整细腻的纸张,虽然离洁白细腻差得有点远,但对当下来说,已经是中等偏上的纸了。构树纸的最大问题就是颜色不好看,接近于牛皮纸的颜色,看来要造出白色纸张还得从原料下手,以后还得多尝试才行。
而且这两批纸张的数量不少,萧彧留下自己需要的外,便让裴凛之拿到城中卖了。
崖州虽然设州郡的历史久远,然而州城设于本岛也才数年时间,州学兴办不久,城内仅有一所州学和一所蒙学,学子也不太多。
学子不多,纸张需求量也就不大,本地无人懂造纸,会造纸的技艺人也不肯来崖州办作坊,所以岛上所需纸张俱是从对岸的广州府运来。
纸张渡海而来,损耗大,到了岛上,价格就翻了倍。裴凛之带上自家出产的纸去了城内唯一一家纸笔铺子——趣笔斋,先是打听了一下价格,接下来便跟掌柜的谈长期合作,真是论张卖的。
萧彧听到纸张的价格,非常高兴,唯一不满意的是市场需求量太少了,也就是说造出来也可能卖不出去。好不容易有个生财之道,怎么还发展不起来呢,难道要一直受穷吗?
萧彧上厕所的时候,看到自己用的草纸,灵机一动,为什么不多做一种规格的纸呢,做一些粗纸,用来裹物、当厕纸都行,做工不那么精细,卖得也便宜些,让百姓都能买得起纸用,这样不就不愁销路了?
萧彧把自己的想法跟裴凛之一说,裴凛之觉得可行:“这样就能直接卖给商铺了,比如医馆、杂食铺,甚至是食肆,都能用得上。”
萧彧没把卖草纸的想法说出来,毕竟纸卖出去了,买家拿去做什么用途全凭他们自己做主:“我让你带的东西都买了吗?”
裴凛之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笔墨砚都买回来了。”
这些东西是给吉海兄妹和孟思归买的,他们已经识字数天了。孟洪教书学,萧彧教算术,现在还在新鲜劲头上,三个孩子学得津津有味,每日用木棍在地上描字,还从未正式用过笔墨。
这日午后,萧彧在厅内给三个孩子上课,教他们简单的加法。突然听见笃笃声响,他抬头去看,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是本该在床上休息的吴家大郎。
萧彧没有理会,继续上课,吴家大郎则扶着门,慢慢在门槛上坐下来,倚在门边听萧彧授课。
下课后,萧彧才去和大郎说话:“大郎今日感觉好些了?”
大郎点头:“好多了,谢郎君关心。郎君每日都要给他们授课,我听着怪有意思,便想来听听。”
萧彧问到:“大郎可曾识字?”
大郎摇头:“不曾。”
萧彧说:“你想听便过来听吧,我教三个是教,教四个也是教。”难得愿意学,顺带教一教并不费多少事。
大郎喜出望外:“谢过郎君。”
萧彧便吩咐吉海去找张板凳来给大郎,板凳是木匠按照他的意思打的,给大郎这种腿脚不便的人坐再合适不过。
于是他的学生就多了一个。二郎知道兄长能上课,十分羡慕,也想学,但他腿没受伤,是家中的劳力担当,忙着跟他爹砍树造纸,自然是没空来上课。
萧彧有几次发现他干活之余都在门口张望,知道他也想学,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办夜班。反正夜里时间长,入了夜只能睡觉,便在院子里点一堆篝火,数人围着火堆就着火光听孟洪和萧彧上课。
除了教识字和算术,有时候也给他们讲古今历史典故。晚上裴凛之也有空,他也能给大家上课,他最喜欢讲历史,尤其是各种战争。
时至年关,裴凛之担心贼人袭扰村子,便安排操练的子弟轮流守夜巡逻。守夜的子弟巡逻至萧家时,便得知了这里开设夜间课堂,说的故事比卖艺的猴戏人和老人讲古都精彩,听得都挪不动脚跟,在不轮值的时候便过来听课。
慢慢地,村中人都知道萧郎君夜间在家办学授课,不仅教识字算术,还有故事听。这对娱乐方式极度匮乏的村民来说,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哪怕是不学东西,光听听那些帝王将相的故事也觉得津津有味。
于是听课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每晚都有一二十人聚在萧彧家院子里听课。萧彧看着火光中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便在院子里搭建一个土台,台上立一块板子,左右点上松明火把,照亮这一方板子,教人识字、算术。
每晚一堂书学、算术课,再加一堂故事课。
萧彧也没指望大家能学出什么名堂来,能学多少都看各人造化,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值得去做。没想到这群学生中,还挺有几个聪慧好学的。
第16章 过年
午后的暖阳慵懒地铺洒着,萧彧坐在院子里,将右脚踝架在左腿上,胳膊杵在膝盖上,手托着腮,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朝着大门的方向:“高升了,高升了,发财了,发财了。”
裴凛之正往大门上贴两只雄鸡图,嘴里叼着一串荔枝。图是萧彧这个灵魂画手画的,还别说,就寥寥数笔,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报晓雄鸡便跃然纸上。
裴凛之尚未知殿下绘画上还有这等造诣,真是让人时时处处充满惊喜。不过殿下这一通瞎指挥弄得他也糊涂了:“到底是高升还是发财?”
萧彧这个小财迷,说明日是元旦,画个大吉大利图,图个喜庆吉利,贴图这活儿交给个子高的裴凛之来完成,自己来监督,贴高了要说高升了,贴矮了要说发财了,过年要说吉利话。
萧彧哈哈笑:“既高升又发财,刚刚好。”
裴凛之将沾了葛粉糊糊的大吉大利图贴上,回头看着他被暖阳笼罩的殿下,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暖暖的感动,如果岁月能永远这样静好也好,他愿意守护殿下做这样一个单纯无忧的闲散人。
萧彧笑得甚是灿烂,鼓掌:“甚好甚好,总算有了一点过年的气氛。吉海,二郎,再多砍点竹子,晚上咱们燃放爆竹。”
裴凛之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忍不住轻笑摇头,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么多鬼点子,既要贴大吉大利图,又要插桃符,夜间还要燃放爆竹。
其实也不怪萧彧变着花样找过年的氛围,实在是崖州的元旦太没有年的氛围了,天气暖得不像样子,皮袄根本就穿不住,日间只能穿单衣了。
桃花倒是在枝头闹春,家里蛰伏了两个月的蜜蜂又嘤嘤嗡嗡忙碌了起来,待得百花开时,就能收获新鲜的百花蜜了。
萧彧的记忆中,过年是跟雨雪、阴雨、寒冷紧紧捆绑在一起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既然靠天气找不出年味儿,那就自己创造了。
吴家娘子从灶间出来,问:“萧郎君,鱼已经收拾好了,你说那鱼羊鲜该如何做?”
萧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来吧。”今日过年,萧彧邀了吴家一起过年,算是答谢他们这段时间的辛劳,虽然平日里他也没少给他们送肉,但一起过年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而且过年就要人多热闹才有氛围。
年夜饭非常丰盛,有裴凛之猎的山羊,这回没有扒皮,只是刮了毛,送了些给孟家和里正,留了一些晚上烤着吃,剩下的萧彧拿来炖一锅鱼羊鲜;孟家回礼了一只大公鸡,吴家娘子杀了,萧彧打算做成白斩鸡,既然缺香料,那就吃个鲜;还有一条红烧鱼,做鱼的酱不是萧彧自己做的,因为制酱至少需要半年,他的酱还在缸里发酵呢,是去胡记粮油铺买来的;清蒸虾蟹也少不了,红通通的应景;还有蒸扇贝、烧兔肉等等,弄了十全十美十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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