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西厥长久以来一直处于弱势,西厥王心中即便有积怨,也不敢真的对北丹做出什么来。
但那颗追随北丹的心, 是真的冷了下来。
戈力被霍远的那一剑刺中要害, 多伦于将他背回营帐时, 营帐又被霍远带人给烧了。
最终流干了血,失血而亡。
北丹在战役中痛失一员猛将,北丹王阿古德怒掷金镶玉杯于地, 直言此仇不报对不起他北丹勇士。
他誓要踏平青玉关来告慰戈力的亡魂。
阿古德沉着脸,气的似要喷出火来, 对身侧的侍从吩咐道。
“叫达达木过来。”
达达木被阿古德的侍从传唤时, 正在帐内喝着马奶酒。
他面前摆放着平日爱吃的骆糜,侍从态度不耐, 并不想等着达达木吃完。
若是以往,他可不敢如此脸色。
达达木在北丹,地位可不低。
不过阿古德的态度,决定了他的态度。这达达木大人, 此次怕是翻不了身了。
达达木早已知晓北丹吃了败仗,而且戈力还在战役中失去了生命。
那可是北丹的七勇士之一,深得大王的喜爱。
大王的贴身侍从又是此般姿态,让达达木更加认清,这次凶多吉少。
他怀着必死的决心进了王帐,如果不是他牵线,让那个大元将军与大王合作,北丹就不会被摆一道。
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达达木右手握拳放于心脏处低头行礼。
阿古德黑着脸问道:“这就是你和本王说的,万无一失?”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拿起手边的玉杯就朝着达达木额头砸去,吼道:“大元的将军是我们能信的吗?他再怎样投诚,那也是诡计多端,狡猾的大元人!”
达达木无从辩解,他让赵公明的军大帐建造图和第一次战役时,赵公明最后公然放水的举动迷昏了头。
不仅是他,整个北丹都信了赵公明的投诚。
尤其是真的按照图纸建造出军大帐时。
当时与他一起蹲守大元军营,见过大元军军帐的布图和巴鲁在军大帐成型后,都直呼与大元军的一样。
他们北丹连毛毡技艺都藏的很深,这种军帐图纸若是他们,不可能交予外族。
更何况,这种大帐,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不得不说,大元人真的很有一套。他们的心机,太深了。
达达木和阿古德不知道的是,和他们合作的那位大元将军,一开始是真的要和他们合作。
不过他最后被半路杀出的霍远绑了,霍远还带着人直接烧了北丹军营,杀了他们的将军。
阿古德见达达木低头不语,一脸愧色,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他的火气降下了不少,又想起多伦于的话来。
戈力的血染透了多伦于,那日多伦于带着一身的血迹,面色灰白,瞳仁无光。
他对阿古德说,与他们对战的,是霍远。那个已经死了几年的霍远,他再次出现在了青玉关。
当时霍远蒙着脸,他没认出。又忙着辅助戈力,更是没心思去想别的。
可后来细想,那剑法,那身影,分明就是当年的活阎王,大元朝的霍将军。
戈力之前没与霍远交锋过,所以即便两人交战,戈力也没认出。
但他多伦于曾与霍远交战过,霍远的剑从他耳侧飞过,剑身擦着耳朵,带出一道血痕。
如果霍远不是为了救人,那把剑便会直直的插入他的脑中,那是他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霍远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如今想起霍远那双平静无波,却处处透露着杀意的眼神,还有剑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依旧会不由自主的打颤。
阿古德咬了咬牙根,如果是霍远的话,北丹此次溃败,倒也说得通了。
他如今虽也想惩治达达木,怪他轻易相信大元人。可说到底,没有他的命令,这大军也不会听达达木的,去进攻大元。
但即便是他做错了决策,王也不会像臣子致歉。阿古德沉声道:“你再去接触一下那个大元将军,若他还想合作,就打开青玉关的城门。最后还能留他一条性命。
若是不愿,那就别怪我北丹的铁骑踩碎他的骨头。”
达达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次竟然还能绝处逢生。
他连高声应道:“谨听王命!”
阿古德脸色缓和了些,对达达木说道:“事若成了,春捺钵的头鱼宴,有你吃鱼的位置。
若不成,便自己去见兽神吧。”
达达木喜不自胜的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
春捺钵的头鱼宴,那是他每年最期待的。那大鱼更是深的北丹人喜爱,达达木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吃不到了。
既然如今还有机会能吃到,那他就要好好的抓住。
达达木行礼推下后,便要准备前去青玉关,想办法见到那大元将军。
侍从见达达木全须全尾的从帐中走了出来,吓得嘴巴张得老大。
随后立即低头见礼,怕的不行。哪里还能找到半点之前嚣张的模样。
…
赵公明,这几日被霍远搓磨的一个头两个大。
“你那小相好的走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回景阳去?还在这青玉关待着做什么?”这句话,已经是赵公明对霍远说的不知道第几遍了。
霍远的回答也很简单,便是沉默。
实在问烦了,就施舍给赵公明四个字。
怕你不行。
气得赵公明碗盏都不知摔碎了几个,可他又拿霍远没有办法。
打吧,又打不过。骂吧,又骂不了。这人就是个闷葫芦,他骂破了天去,对方也能充耳不闻。
打小就这臭德行,他最烦霍远这样。
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什么事也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高高在上的如神明般俯视着一切,而他赵公明就是这凡间的蝼蚁,都没资格被霍远俯视。
好不容易霍远死了,他终于觉得自己熬到了头,看到了点希望。
结果这玩意又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活的还有滋有味。
多年来与霍远的积怨与这些日子里压在心底的事情,让赵公明忍无可忍,对着霍远发火道:“你能不能赶紧滚出青玉关?不然我立刻就和你爹说你还活着!”
霍远还以为这人发了狠,起码要说宰了他,结果就这?
“你想说便说,还能威胁的了我不成。”霍远毫不在意,他不想让霍遇风知道,只是为了在暗处查明霍嫣然的死因。
知道了,会有打草惊蛇的可能,但要是他老爹演技好,知道不知道的都无妨。
赵公明见霍远不在意,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
硬的不来只能来软的,他硬邦邦的问霍远,到底要他怎样才肯罢休。
霍远单手撑着下巴,食指轻点着太阳穴,整个人姿态放松,他说道:“你背后的人,是不是谢相?”
赵公明实在是被霍远磨得没有办法,他放弃了坚持,不再守口如瓶。
赌气似的点头,叫嚷道:“是是是,这下你满意了吧,可以滚了吗?”
“刺伤我爹,也是谢相指使你这么做的?”霍远问道。
赵公明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
他不屑一顾的说道:“霍远,你在想什么?
你是在替我找开脱的借口吗?刺伤霍遇风不是谢相指使,是我自己要怎么做的。”
赵公明越想越觉得霍远实在有趣,他看着霍远,脸上的笑意无限放大,玩味的很,“你也用脑子想想,他若是好好的,那定会来青玉关支援。
那让北丹攻入青玉关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嘛?我前面所有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力气?”
霍远面无表情地纠正赵公明道:“这个计划已经失败了。”
赵公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能失败?
怕是这会儿谢相都带着人前来青玉关与北丹签订和平条款的路上了。
我也早该收拾收拾东西回凤阳去做我的禁军统领,而不是现在还呆在这个鬼地方,还要受着你的气。”
赵公明所有的怨气与郁结,仿佛都在与禁军统领扯着关系。
霍远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赵公明从以前到现在,都如此执着于这个位置。
他看向赵公明,神色认真的问道:“你为何对禁军统领如此执着?”
赵公明先是楞了一楞,随后不屑的勾唇轻笑,表现得毫不在意。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想过,就乐意刀口舔血?”
赵公明的解释并没能说服霍远,但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答案与否,对霍远而言并不重要。
赵公明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
“上次北丹准备充足偷袭青玉关,确实与我有关。
想必北丹现在都还想不通,明明说了能赢,为何还会战败。
他们虽会怀恨在心,觉得我出尔反尔。但也不会敢轻举妄动。
即便你回了景阳,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大乱。更何况我已被你抓了个现行,你以为我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赵公明苦口婆心的劝霍远赶紧消失在他的面前,可霍远明显不信任他。
最终赵公明没办法,只好慢悠悠地说:“小皇帝要来边关了,你走还是不走?”
霍远一想,怪不得这些日子边关警戒森严了许多。
他想出去,都没办法出去。
“这时候他来边关做什么?”
赵公明说:“还能做什么。为了与怀西部通商呗。
怀西那边也要来个大人物,可能是王室成员,也可能是怀西王本人也说不准。
你还是赶紧回景阳,找个地方藏一藏,免得也被抓个现行。”
看样子,确实该走了。
正好齐思明几人也处理好了伤兵,不日便要带着报名学医的将士回景阳。他到时候混入其中,和他们一起走。
“你走了把你养在小山坡那边的棕马留给我,那么好的马,这些日子可没少吃苦。你不心疼,我可心疼。”赵公明一眼就喜欢上了高大俊美的棕马。
霍远冷冷的拒绝道:“做梦更快些。”
齐思明等人收拾的很快,霍远知道定安帝要来边关的第二天,齐思明等人就要回景阳了。
好在霍远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
他临走时对赵公明说:“你想要做禁军统领没有人会拦着,但前提是不要让无辜之人为了你的梦而丧命。
若是没有赵大人在,没有柳副将跑死两匹马取来的蜂蜜。
郭参此次必死无疑。
我爹若不是正好齐大夫来了边关,刀伤难愈,错过时机,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他们如今死里逃生,没有大碍,我不取你性命。
可赵公明,因你一己私念,在这两次战役中害死那么多无辜将士,这债你迟早要偿。
收起你的小技两,早日回头,不要再害他人性命了。”
霍远难得说这么长一段的话,赵公明却置若罔闻。
霍远也没期待赵公明给他回应,有些话说了,就已经够了。
赵公明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帐,对着空气自嘲一笑道:“我的债自己会偿,要你来操心什么…”
此时的景安府外,官道之上。兵卫甲盾前导,引驾千人,车架禁军数百人,辇车百辆,皆由百名兵将随行左右。
再往后,有人骑马,有人坐车。身侧都有数百士兵相护。
锦旗随风飘荡,将士们整齐的步伐,踏出震耳欲聋之声,其中还夹杂着袅袅的丝竹之音。
数万人的队伍,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那是天子的仪仗。
楚文珏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诺大的车内,除了楚文珏外,还有两人。
便是丞相谢玄与太师赵文俞。
作者有话要说: 春捺钵,头鱼宴,借用辽的习俗。
皇帝出行仪仗,参考百度的《大唐开元礼》,大概概括了一下。
第77章 蜜饯
“赵公, 景阳离景安府不算太远。你若是想见一见孙儿,朕也是允的。”
赵文俞得了楚文珏的准话,便拱手行礼写过了圣恩。
赵柯然自小离家, 随老道入深山修道。多年来也不曾下山与家中人相见哪怕一面。
一直到观中小道来信, 言明道长离世。此番崇武帝已经退位, 定安帝也与赵文俞表态, 定会护住他孙儿的性命。
这才将人从山上接了下来。
可惜赵柯然入府后尚未来得及好好的叙旧一番, 便为保命,又送来了这边关。
这次走的, 还有他年幼的小孙儿。
赵家已经注定要深处漩涡之中, 但孩童无辜。
能活一个是一个,两个孩子全都被送来了景阳。
倒是没想到他大孙儿学得了真本事,虽远在边关, 却替赵家解了燃眉之急不说, 还让赵家比往日更加风光。
就连皇室, 都轻易动弹不得。
一别又是两年,他是该见见自己的两个孙儿了。
楚文珏转向谢玄,声音温和, 可这话听到谢玄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个味了。
“谢相, 到了地方后, 你便先负责与怀西部通商事宜。
此番签订的条约,不似之前, 只有简单的粮种。
谢相可得好好的熟悉流程,也算是为此后积攒些经验,不要到了时候只是叶公好龙。”
楚文珏的话说得颇有些阴阳怪气,谢玄又怎么能听不懂。
他是在讽刺自己一直坚持与北丹西厥和解, 不愿在战争。知道了通商签盟约的流程,好为心心念念的北丹西厥积攒经验。
别真到了主和的时候,又言行不一,不敢签了。
谢玄皮笑肉不笑的假意附和。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皇帝怕是要有动作了。
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两方拉锯,内损不比外耗要少。
周景仁早就算着日子,带着人守在景安府城门口等着皇驾仪仗。
城中百姓被府兵拦在两侧,他们在队伍尚未进城之时,勾着脑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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