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两三点。
正是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的最好时机。
锦无端想到之前才来过的锦暖烟,不敢大意,忙回身喊醒床上的思年让他穿衣服,又去叫醒刘东阳。
三楼到一楼除了一部电梯外,还有一条楼梯以备不时之需,平时不怎么用。
锦无端出门拉下电闸让电梯停运的空档,就听右侧楼梯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多层的安全防盗门在这个时候就起了关键的作用。
锦无端这辈子虽只想当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和思年相守一生,但上辈子积累下来的安全防患意思还是潜移默化的影响了现在的他。
早在当初装修这小酒馆的时候,锦无端就设想过这样的处境。
他听着被一扇扇轻轻推开的防盗门,暗道一声糟糕,一边想着这些人怕不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来踩过点,一边后退到屋里。
只剩客厅里的最后一层防盗门。
苏东阳和思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看着锦无端跑到客厅的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推着他们道:“去衣柜里,别出声。”
然后就听客厅的防盗门啪的一开。
苏东阳吓的拉紧思年,这下总算是反应过来店里进来人了,小声道:“报警!快点报警!”
锦无端听着门外静止的脚步声和隐隐的上膛声,知道他们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然后拿枪扫射。
所以他也没犹豫,拉开衣柜门将不知所措的两人一把推进去后,果然听到门被一踹。
隔着小客厅还有一扇门,锦无端这中间已经拉开了衣柜里半米长的暗格,简单道了句:“抱头。”
然后就将挤在一处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人扔了下去。
卧室房门被踹开的一瞬间,锦无端也跳了下去,顺便伸手按下手边的电源键。
厚重的钢板贴着墙壁快速闭合,锦无端听着头顶传来的消音枪响,微微松了一口气。
暗道修在衣柜的底部,和酒馆一二层的墙壁相连。
过道大概只有半米宽,行走间只能侧身通过。
思年和苏东阳都被摔得不轻,黑暗里锦无端看不到两人的伤势,只能牵着思年微微发颤的手在前面带路。
苏东阳的喘息声在这种逼仄的空间里越传越大,锦无端怕他撑不住,道:“马上就到了,在坚持一下。”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三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
是在车库的下面。
锦无端松开思年手的同时,就感觉手里的人一软,忙又将人扶在怀里,开了灯,才发现这一老一少真是摔的不轻。
思年的鼻尖擦破,苏东阳的脸部青肿,因着晚上都只穿着一件薄睡衣,两人的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受伤到是小事,最主要的是这一老一少都被吓的够呛,无论锦无端问什么,都是傻愣愣的摇头。
锦无端皱眉骂了一句,拿出毯子给两人围上后,回想了一下当初锦暖烟留下来的那张名片,打过去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道:“有人拿着枪把我家抄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锦暖烟来的时候,先前来小酒馆的人已经尽数撤了出去。
连个毛都没留下。
锦无端抱着怀里还在一个劲发抖的思年哄一声,在看一眼旁边依然缓不过神来的苏东阳,对面前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某人没好气道:“你想图财害命是不是?”
亮白的灯光下,锦暖烟坐在主位上,道:“不是我。”
“那是谁?”
“我会查。”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锦暖烟说着就起了身,道:“要和我回家吗?”
锦无端心神一凛,将怀里的思年抱得更紧了一些,嗤一声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你让我回哪去?”
他剑眉横扫,薄唇轻笑,明明衣不蔽体的狼狈样,偏偏却有种睥睨的高傲姿势。
锦暖烟眸光凉凉,语气没什么起伏的道:“锦家,你真正的家。”
“没听说过。”
“那你现在知道了。”
锦无端摇摇头,道:“因为你的出现,所以才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你得帮我摆平。”
锦暖烟似乎从没遇到过敢这么理直气壮和自己说话的人,眼神微微晦暗道:“这不是求人的语气。”
“我不是求你!”锦无端将怀里人的毯子往上裹了裹,看着面前的锦暖烟道:“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锦暖烟没说话,轻飘飘的看他,带着滚滚而来的威压。
锦无端也眉目含笑的回看过去,手无寸铁又单枪匹马,偏偏就是一点都不怕他。
锦暖烟忽的觉着这个弟弟有些意思,眉峰微挑道:“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锦无端嗤一声道:“虽然你长的怪丑的,但还没丑到让人害怕的地步吧?”
锦暖烟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口舌之争上,他转身,留下一句:“下次见面,我会带你回家。”
那声音冰冷无情,端的是一副下最后通牒的冷血铁腕姿态。
第45章 45、软肋
锦暖烟第三次来的时候适逢中秋。
兄弟两的几次见面都是晚上,如今明明是花好月圆的团圆夜,偏偏有的人身不由已,前路未知。
锦无端看着桌上的那盘月饼,神色晦暗不明。
从锦暖烟找上门来的第一次,锦无端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要与锦家毫无瓜葛的心,注定要成空。
上辈子他穷困潦倒,锦暖烟带着金山银山捕获他,带他回锦家,回到无尽深渊。
他踏着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肉不断往上爬,滚滚红尘利禄数十年,他有权有势,但陪在身边的,只有一个思年。
他不要,也不懂的珍惜。
如今重生一次,他只想当个小小的奸商,锦暖烟又带着杀伐生机找上他,依然要带他回锦家,回那个已经困过他一辈子的深渊。
他厌烦拒绝,只想牢牢抓住身边的思年,但现实不容他这么做。
杀机已现,锦无端不得不好好思虑一番,自己是否要低头。
沉默的时间已经够长,锦暖烟将面前的几份文件推到锦无端的面前,道:“签了。”
他声音淡淡,带着不容拒绝的客气和疏离。
锦无端没动,好半天,才道:“这些是什么?”
“你应得的东西,还有……”锦暖烟眸光淡淡,转着无名指上那个小小的素圈戒指,道:“不属于的你东西。”
锦无端眉峰微动,长睫微阖下,高挺的鼻梁下落上一层密集的阴影。
他明知故问道:“你既然怕我抢了你的东西,为什么还接我回去?”
“锦家的孩子,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锦暖烟这是实话。
锦无端一笑,道:“你可以装不知道,让我继续流落下去。”
“但是已经有人知道了,不是吗?”
锦暖烟看一眼装修雅致的小套间,目光落在锦无端的身上:“你以为侥幸一次,就能侥幸一辈子吗?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那位给你一席容身之地的老人家,和你单方面认定的……妻子。”
“不是单方面认定!”锦无端语调凉凉的纠正他,道:“思年是我老婆,这是我们双方、也是大家都公认的事。”
锦暖烟点点头,然后也表明立场:“锦家不会认。”
“不需要你们认!”锦无端这半天焦躁的不行,他嘴硬,但心里其实已经认同了锦暖烟的话。
他不为自己考虑,也总得为那一老一少考虑。
要杀他的人是谁,锦无端心里门清,锦暖烟肯定也知道,如今这锦家他是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谁让他有软肋呢?
他不怕死可以不要这条命,但软肋是万万不能伤的。
锦家是深渊没错,但如今这深渊,也是他的保护伞。
只要他回了锦家,将身份摆到明面,就不会再有人敢动他。
最起码之前那种敢明目张胆拿着枪跑上门来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锦家的兄弟可以相杀相斗,但不能下死手,这是父亲大人给他们立的规矩。
上辈子的锦无端破了这个规矩,所以他死了。
死在了立规矩的人手上。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那人不让他们兄弟相残,偏偏自己以父杀子的时候……
一点都不手软。
想来也是因为自己动到了他的命根子了吧?
锦无端看一眼对面的锦暖烟,锦家最宝贝的人,认命般的在那一摞文件上签了字。
拿自己应得的,放弃不属于自己的。
其实关于锦家的一切,他什么都不想要,但现在真是不要白不要。
锦无端签了字,立马就摆正了态度,道:“哥你吃月饼不?我媳妇亲手做的,很好吃。”
说着就探身往锦暖烟的手边推了推装月饼的盘子,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那个戒指时,心里一叹。
本来还想着好好嘲笑他被人绿了的事,现在真是可惜了。
锦无端这辈子不想在争来争去,以后只想靠锦暖烟罩着,可不敢随意惹他。
他前后态度变化太大,饶是一向不动声色的锦暖烟也不得不挑挑眉,道:“你倒是懂得察言观色。”
“没办法啊!以后还得靠你嘛!”
锦无端倒了茶双手递过去,笑的很是讨好道:“接了这杯茶,我们就是亲兄弟,以后你不能欺负我,得罩着我!”
“你和之前好似判若两人。”锦暖烟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那杯上,黑色泪痣在茶水菡萏下柔和了肃杀,只剩一片妖异。
锦无端一笑,拉了一把椅子在锦暖烟身边坐下,膝盖故意碰他一下道:“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锦暖烟。”
“多大了?结婚没?家中还有别的兄弟姐妹没有?”
锦暖烟避开身边人的碰触,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相亲的架势,略过前面两个,道:“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妹妹,也是你的哥哥和妹妹。”
“所以我排老三?”
“嗯。”
“那我那个未曾见面的二哥为人怎么样啊?他不会知道我要回去和他争家产,所以要先下手为强,想……”
“慎言!”锦暖烟打断锦无端的话,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警告。
锦无端心里嗤一声,心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还有什么好装的?面上却是换了委屈的模样,道:“哥,你好凶啊!我好怕啊!”
他眉眼风流倜傥,年轻的脸上尽是落阔不羁的模样,与自家的父亲大人几乎是八成的像。
锦暖烟眉头一抽,不想将两人联系到一起,起身道:“好了,和我回家。”
“现在?”锦无端一惊。
锦暖烟看他:“你想什么时候?”
“我想等过了年再说。”锦无端带了点恳求。
锦暖烟不说话,就那么看他。
锦无端心里咒骂一声,道:“那最起码得把这个中秋过了吧?我总得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在说。”
说完做一个双手抱拳的求人动作:“哥!我求求你了!好哥哥!”说着就要给他拜。
“给你三天。”
锦暖烟转身下楼,看到了楼梯口一脸紧张的思年和苏东阳。
他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尤其身后跟着的西装男个个高大挺拔,思年本能的往苏东阳身后躲了躲。
锦暖烟的视线只投落了一瞬,就被锦无端一挡。
满满的回护。
锦暖烟对此不置可否,被锦无端送上车走人。
苏东阳和思年看着门前远走的车,听锦无端道:“事情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家里人来找我了,我过几天得回去一趟,也不知道要多久,你们就照往常过就行,之前我哥留在这里的人也不会撤走,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说完就上了楼,留苏东阳和思年站在原地发呆。
苏东阳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思年同样。
早些时候锦无端就说过,如果有去处才不会赖着他,如今这人找到了家人,这是有去处了?
气氛一时有点悲伤。
老头看着店门外那颗被圆月笼罩住的百年古树,一时感叹人情冷暖,掉了两滴泪。
思年心里也是酸涩的厉害,上楼见锦无端长腿屈膝靠在临窗的榻上,修长白净的手指搭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
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想着什么。
思年想过去,又听窗前的人道:“别过来。”
锦无端侧着脸,只能看到半张轮廓鲜明的完美容颜。
俊美,冷清……又凉薄。
和窗外悬挂的明月,融成一张泛着淡淡冷意的秋凉剪影。
思年脚步一顿,看他,听他又道:“出去,把门带上。”
疏离、淡漠,不容拒绝,
房门被轻轻一带,隔开心有所思的两个人。
一个垂了眉,一个红了眼。
第46章 46、凭什么
锦无端被锦家接走的那天,苏东阳红着眼睛问他:“小子,你还回来吗?”
锦无端一笑,道:“当然回来了,你们在这,我能去哪去?”
他说完就对一旁抠着手指垂首站着的思年道:“过来。”
四周站立的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
锦无端穿着一身西装,没系领带,外套在小臂处挂着,好好的正装,硬是被他穿出了风流浪荡的感觉。
他倚着车门,将面前有些拘谨的人抱在怀里,低声附唇到思年的耳边道:“这几天我心情不好,冷落了你,生气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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