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云骑上了他的“燕云”马,这是一匹全身红色的骏马,模样好看,也认主,谢景云非常喜欢他。
谢景云看向身侧的季修宁,笑着说到:“季公子,跑上一圈啊!”季修宁看了他一眼,转瞬就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马跑了出去,谢景云愣了一下,立即跟了出去,两个少年就这样御马疾行,只留下一片沙尘,在空中飞扬,迟迟不落。
溪边,谢景云洗了把脸,坐在石头上,看着季修宁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心里开心的很。刚才他们几乎是同时到这里的,如果算上季修宁先跑那一小会,大概是谢景云赢了。
谢景云却不吝啬夸季修宁:“季公子马术精湛,平时竟没看出来。”
季修宁烤着火,打算把刚才打到的兔子烤了,火光映着他的脸,上方竟生出了氤氲之感,只让人觉得他的面孔模模糊糊又超然物外,谢景云只觉得很熟悉,但是这想法只在他脑子中过了一瞬就过去了。
此时季修宁说:“谢小将军才是风采卓绝。”谢景云更高兴了,往季修宁这边蹭了蹭,“这兔子烤得不错,能吃到你做的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
季修宁低着头,若有所思。
两人一起回到了打猎处,季修宁就骑着马看着谢景云和将士们一起狩猎,同将士们打成一片。
少年将军从不自恃身份,经常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但是该严肃的时候绝对严肃,且赏罚分明,所以大家对谢将军又敬又爱又怕。
欢声笑语,热热闹闹。谢景云时不时看看季修宁,像是在炫耀他有多厉害,季修宁笑了笑致意,眼中全是少年将军的风姿,张扬热烈,无所畏惧,才华横溢。
季修宁有时候觉得,或许这就是天意,师傅让他下山,他选择了关阳,做了足够准备后又来了幽州,从此所做之事和谢景云密切相关。
似乎......谢景云或可值得追随之人。
狩猎结束后,头名是徐子良,毕竟徐子良的箭术是谢景云亲手教的,加之头名的赏赐是谢景云的玉佩,他定当全力以赴拔得头筹。
又有其余将士表现很好,纷纷给了赏赐。
而本来兴致冲冲的季语小朋友,因为莫名其妙和徐子良一直在争猎物,而每每被他抢先下手,气的眼睛通红。季言在一旁宽慰着,但是季语就是觉得气,不能再气了!季言无奈地摸摸他的头,季语也极其自然地在他手上蹭了蹭。
张蒙没跟着凑热闹,随表打了点猎物就来寻了景云和季修宁,三个人又聊了聊春耕,并且安排人来缝制将士们来年的冬装,三个人在一块时,大多能迅速定下决策和执行方式,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个眼神便知其所想。
这样大家一起努力的日子真的太美好,好到让人想停下来,但是又怎么能呢?
开春以来,边境一直挺安稳的,本以为冬天不宜作战胡人不会跋涉而来,而春天了他们又会蠢蠢欲动。但实际情况确是如此,虽然这是大家所期盼的,但是谢景云却隐隐觉得不安。
整个春天他都在派将士加固城防,甚至挖了几条地道,存储一些军资和生活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大家安心度日的时候,谢景云接到斥候消息,并州城门破了。原来是幽州军的谢将军太难打,胡人将领觉得费时费力且无战功,便全力集结并州。
并州本来战力是可以的,但是连年作战,朝廷给的粮饷时常不足,兵器也很老旧,所以客观物质上便差了一截。
但是真正致命的是不知从哪来的援军,胡人有一队人马没有走最方便的行军路线,而是从幽州边境绕过去的,这队人马皆是精锐,平素由戎成王子殿下亲自训练,毅力非常人能及。他们潜伏数日,只为在并州军出城迎战时在侧翼给予致命一击。
幽州军听到消息也震惊了,“这怎么可能!?”魏都尉在旁边大声说。此时所有人都在看他,他莫名心虚,小声说:“我前些日子收到消息确实有胡人往幽州边境靠近,但是他们人不多,而且并没有陪以盔甲和兵器,所以没放在心上,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他们不可能在缺粮的情况下潜伏那么久!”
此时蒋小虎气得不行:“混蛋!你为什么不报!?”“既然发现有可疑人马,你为什么不报?”
谢景云此时捂着前额,一双眼睛魄人心魂,“你以为,你以为我们做不到的事胡人的精锐就做不到?你不知道他们最擅长就地取食,最擅长长途跋涉?”
此时魏都尉已经蒙了,他断断续续地重复,这不可能,他不知道。
再讨论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谢景云立刻集结将领,召开会议。
他转身走向议事厅,闭了眼睛,并州已经被破了,城中百姓如何,胡人会不会......他们要的是粮食财物,不会的......
此时徐子良来到他身边,徐子良向他告罪,说自己没有看好魏都尉,才有了如今的祸事。
徐子良确实有疏忽之罪,但是确实情有可原,于是只罚了军饷了事,而魏都尉,被他军杖杖责了六十,受罚后已然起不来了,被抬下去的。
徐子良走后,他就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他气,为什么并州军这么轻敌,为什么朝廷这么无为,为什么连老天都在帮别人!
谢景云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对着手下说道:“你拿着这封信去季宅找季公子,让他速来军营议事。”
季宅
季修宁也听说并州兵败了,但是他并不知道魏都尉的事,只是不明白他们怎么绕过幽州边境的斥候探子,去往并州了。
并州被攻破,幽州则危矣,因为幽州即将面临的不是一面的攻城门之战这种易守难攻的战役,而是双面夹击,敌人可以攻城门的同时,从并州与幽州接壤处廖城进攻。
正当季修宁计划如何御敌之时,收到了谢景云的信,谢景云请他担任军中谋士,辅他破敌,保卫幽州百姓。
季修宁此前正想着如果自己过分插手军中的事儿,会不会让有心之人觉得越权擅权,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布衣。
既然谢小将军如此看重自己,又深明大义,那他便愿意辅佐他谢景云,保幽州平安。
他披上白色外氅,去了军营。此时已经快入夏了,偶尔下一些小雨,外面还湿漉漉的,季修宁望着街边的小贩,他们纷纷讨论并州城破,幽州又该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担忧,为了性命殚精竭虑并不可耻,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利,所以他们的心才向着幽州,而幽州军更是如此,只有守住了,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家人的性命,保住这座城的生机。
不久后,季修宁到了议事厅,此时除了他人已经全了。
谢景云亲手接下他的外氅,看了一眼,脑中仿佛闪过什么,又一晃而过,他对季修宁说:“谢谢你能来,我替所有人谢谢你,季参谋。”
此时大家已然接受了季修宁的新身份,并未有人异议,季修宁点了点头,谢景云便开始了议事。
☆、退敌策
很快,谢景云同众人就商议出对策。
大家纷纷认为胡人无外乎两种选择:一是掠夺城中财物珠宝,毁了城中可与其余州通消息的渠道,然后派一部分人留守此处。二是借并州之势,攻取幽州,同时城外胡人的人马同时攻城,一共攻陷幽州。
屋子里很热,大家都心浮气躁,虽然对并州兵败很气愤,但是对幽州的实力却很自信,所以虽然烦躁但是却不是特别担忧。
然而此时季修宁说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还有第三种选择。”
清冷的声音显得有点突兀,同时让将领们感到迷惑。
众人纷纷看向他,他看着谢景云说:“可通过观天涧入黄石城,黄石城在里州与幽州两州的边界,而观天涧因易守难攻且并无外敌侵扰,常年以来兵力稀少...”
听着季修宁的话,所有人都神情肃穆,幽州城北面是北海,东面青城门,多次与胡人交战,西面是与并州接壤的廖城,而黄石城在南面。
一旦他们拿下了黄石城,我军就有了另一突破口,可谓是东南西三面迎敌......
季修宁打开地图指着黄石城,“黄石城又因地势问题基本与里州其余两城分隔开,所以里州的兵力很可能不能及时赶到黄石...”
下面的话季修宁没有说,更何况老皇帝真的会派人来救小小的黄石吗?消息传到洛阳,皇帝商讨些时间,再返回里州,黄石早就破了......
但是季修宁看向谢景云,他知道他懂自己要说什么。
大家皱着眉毛,问:“里州不会提前派人去黄石准备吗?”
季修宁笑了,然后问话的那将领脸色发红,有点窘迫...
谢景云呵了一声:“你要是里州的将军你觉得胡人攻城之后会怎样?”
那将领低头,明白了。所有人都觉得胡人要么抢掠驻守,要么转战幽州,毕竟在幽州损失了这么多人,怎能不报此仇?
既然是要攻打幽州,里州又为何去以“易守难攻”闻名的黄石城呢?
此时又有将领问:“不知季参谋有何良策?”
季修宁又笑了,这回大家纷纷看向问话的人,那人更是不知所以,茫然望着季修宁......
季修宁红唇轻启:“徐州。”
仅仅两个字,谢景云好像一下子懂了,顿时没了压抑的情绪。
季修宁继续说:“徐州和黄石城也接壤,幽州的南面也不止黄石城。”
徐州也在幽州的南面,与幽州接壤,黄石城只是一个小小的突破口,要是徐州可提前驻守到幽州边境和黄石城边境,一旦胡人开始进攻黄石城,徐州便有了出师之名,借道退敌,加之黄石城本身优势,胡人便很难攻下,即便攻下了,也会被驻守边境的徐州大军尽数剿灭,胡人得不偿失。
谢景云解释完其中关窍后,看着季修宁说:“关键是徐州如何想得到这些而提前布置兵力。”
季修宁白了谢景云一眼,心想,你是故意的吧,你不知徐州可是我的地界?
早在他知晓并州被破之时,就已经安排了人传信徐州,安排好了一切。
谢景云不合时宜的笑了,周边的将领跟看了鬼一样看他,在商讨作战计划时,谢将军从来都是严肃以待,一张脸绷的看起来随时要打人,刚才竟然笑了......
季修宁也没有为他解围的意思,谢景云只好又端庄起来,说:“徐州会配合好我们,攻打黄石山这条路走不通。”
将士们纷纷放下了心,然后又开始愁,三面被围解决了,可是还是要腹背受敌。
季修宁喝了一口水,双目下垂,问了谢景云:“将军觉得西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从成了“季参谋”,季修宁不再调侃谢景云“谢小将军”了,而是直接叫将军。
谢景云看着季修宁,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一扑一扑的,他这时回到:“是个顾念将士和百姓的好将领。”
是了,顾念将士,顾念百姓,但却不是忠于君王忠于朝廷。这么多年来,西北一直看似是谢氏王朝的,实则早已脱离朝廷,祝大将军在西北划地而自治,不问天家要粮要钱,不听皇令,训兵练将,戍守边关,忠于大赵却不是忠于朝廷。
若说大家怎么看待西北王祝戎这人呢?说他是忠臣,但又不是,说他是反贼,但他却没有有害于大赵,常年戍守边疆,击退外族,百姓拥护之,将士又为之赴命,在西北可谓是十分受爱戴。
此时张蒙接着说:“并州的仗也打了几年了,虽然有时候西北凉州自己也要打仗顾不得帮并州,但是在西北停战之时,并未帮并州一兵一卒。”
张蒙抿着嘴,看了一眼季修宁继续说:“一则西北王可能相信并州兵力尚可,不会被破城,二则......”
季修宁接着说:“保存实力。”
两人相视一笑。
谢景云又接着说:“并州在西北凉州东北侧,一旦并州破城,有可能威胁到凉州边界的百姓,他们抢劫掳掠,难保不会出现贪心之人,想去别的地方继续。而西北王不可能不考虑这种情况。”
如果西北王真的是爱护百姓,他一定会增兵到凉州与并州的边界。
张蒙点头,“如若胡人只是在并州境内抢夺财物,凉州或许只会驻守边界,而不会动手。但是一旦他们攻打幽州,我相信,祝戎不会视而不见。”
他已经由于疏忽与心结错失了救援并州的机会,不会再让胡人攻下幽州,让大赵接连失去两州。就如同当初新皇把交州给了南越,他当时的痛心疾首无人能体会。
“所以,就麻烦将军去信一封,将情况说与西北王听,我相信以将军的能力定然能说服西北王。如此,我们的兵力重点在于守城门。”
“况且,如果失去了三面围攻和两面夹击的机会,我料想,胡人并不会强攻。”
谢景云点头,按着他说的做了。
一场议事下来,众人看季修宁的眼光都变了。
这个人想常人之不能想,智计无双,幸亏来了幽州,如果是敌人,该有多可怕......
张蒙看着闪闪发光的季修宁,神情温柔,每次和季修宁接触,都会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而谢景云却在想,知道今天我才觉得老天真是待我不错,派了个宝贝给我。或许,不是今天,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是个宝贝!
徐州这边季修宁全权安排,西北凉州谢景云负责。双管齐下,两人进展不错,把这场危机扼杀于摇篮之中。
众将士都很高兴,然而没过两天,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再次袭来......
胡人的首领因“先攻黄石,再取幽州”和“东西两面夹击幽州”的计划均失败,导致幽州无望,十分气愤,他踢碎了妻子送来的参汤,下发了一道命令......
此时的洛阳皇宫
殿下跪着一人,他战战兢兢地说着战报:“并州被胡人攻破后,本来只是抢掠财物和粮食,把俘虏关押起来。”
接着他又说:“最新来报....报....胡人把俘虏都杀了,还......还把百姓尽数屠杀......”
一时间朝廷上下无不震惊,胡人竟然屠城了!
老皇帝也气得够呛,虽然他不在乎这些百姓和这些受不住城门的废物,但是这简直是对他尊严的挑衅,绝不能忍。
果然,他立刻问到:“众卿家有何建议?”
殿下无人敢答,皇帝暴怒:“平时没事的时候你们吵个不停,没完没了的,我以为你们多能说呢!现在呢?啊?怎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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