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尴尬的目光之中,墨远游颇有些尴尬地耸耸肩,示意大家做自己的事儿,半晌才敲开了鹿柴的门。
墨远游进门不久,房内便传来鹿柴嚎啕的哭声。
——这孩子看上去似乎早就对此释怀了,但事实上,他只是把疼痛都埋了起来,一旦疤痕被掀开曝光,带来的苦痛将会是从前的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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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无人驾驶下往第二战时指挥部进发。
夏星河虽然被撤去了陆军机械化步兵团团长的职位,但他依旧是本次行动的直接负责人,所以出了房门后,齐路遥就看着他一个劲儿地忙前忙后,半秒钟都不搭理自己。
齐路遥:“夏……”
夏星河:“麻烦各位老师把信息确认表填一下,三小时之后我们会进行一个人员的交接。”
齐路遥:“星星……”
夏星河:“各位自己记一下时间,等生理活动指数恢复正常后就可以进食了。”
齐路遥:“崽啊……”
夏星河:“赵一鸣老师,麻烦您跟我来一趟,有些问题想问您。”
齐路遥看着夏星河跟别的Omega高调地消失在了自己的事业中,内心表示理解——
毕竟事情刚结束,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忙,所以没空和自己聊天,正常正常。
因此,心大如齐路遥便开始拿起零食好吃好喝起来,辣条的香味瞬间勾得周围人怨声载道。
“不可以。”齐路遥扫试了一圈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转过身子背朝他们,“我要尽最大限度避免你们的‘再进食综合征’[注1]和急性胃扩张。在你们的电解质和胃肠功能稳定下来之前,不允许进食。”
虽然这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大家还是觉得在这种密闭空间下吃这种香喷喷的东西,多少还是有点主动讨打的成分存在。
但齐路遥可不是一个会站在别人角度考虑问题的人,交代完之后又开始狂吃小饼干。
他其实对这种小饼干没有多少喜欢,甚至觉得有些甜得发腻,但他就是发了疯一般不停地进食。
——自从他发现自己被困在末日之后,在自制力上便越来越差。
无论是对于口腹之欲的满足,亦或是生理上的其他需求,一旦抱着“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的心态来想,一切的克制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齐路遥之所以看起来活得没什么负担,就是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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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车厢内,夏星河的鼻腔里还残余着挥之不去的墨兰香气——这气味让他很难集中精力。
“夏上校?”赵一鸣看着夏星河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您还好吗?从刚出来就发现你状态不太对。”
夏星河摇摇头:“没事。”
但这人心里却不对味得很——这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都能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齐路遥居然还在外面优哉游哉地吃起了辣条,真就是没良心呗?
夏星河现在才发现,自己从认识齐路遥的那天开始,就根本没猜透过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许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
短暂混沌了一会儿,夏星河才按着太阳穴问他:
“之前你们提到,去年复活节的那一天,因为太阳风观测数据突然出现异常,所以你们集体赶过来开会了,是这样吗?”
赵一鸣点点头:“没错,因为从去年冬天开始,太阳活动就进入了新的周期,所以我们加大了对这一块的观测力度。”
夏星河:“那这个月,你们有观测到地磁暴活动吗?”
夏星河指的是他们从指挥部转移时的那次丧尸潮,当天的情况完全符合地磁暴的各种现象,包括卫星导航受损、短波通讯中断、磁场受扰、电网损毁……
一致被困在小房间里的赵一鸣文言,低头打开自己道德随身电脑查询后台数据,接着果断摇头:“没有。”
“我们观测到的数据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异常,观测机器有单独的电网通路,在我们被困期间接收信号都保持正常状态。”赵一鸣笃定道,“按照的精度来说,可以肯定没有发生传统意义上的地磁暴。”
赵一鸣说话十分严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并没有完全否定夏星河的猜测。
夏星河点头,扯开了话题:“关于你们整个研究所的电路控制,权限不在你们手上,是吗?”
赵一鸣:“嗯,原本没有那么多事的,只是气象数据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从去年开始整个被调高了保密级,很多数据连我们都没办法直接经手了。”
夏星河闻言,没再发话,只是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
整个谈话里,夏星河散发的气场都十分低落——或者说,从许可杨死在自己面前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非常低落起来,齐路遥短暂地让他清爽了一下,接着直愣愣地伸出匕首,将他捅向更加稀烂的状态里。
一边,空气弹窗里还在滚动播放着公民对研究所事件的最新讨论。
舆论风向不算特别糟糕,至少还会有一批Omega被夏星河的颜值给吸引到,但是远远没有达到程鹏所期许的效果。
——仔细来看,这些似乎已经不在意视频里的这些人做了些什么了。
评论区里,两派对立着吵得不可开交,溯其根源,不过是一个Alpha骂了句脏话,结果就着“素质”这件事引发了口水大战——与视频内容毫无关系。
现在这样的情况,似乎对于两边的极端人士来说,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罪过。
这样的局面让夏星河越发窒息起来,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受到的非议和排挤,又想到了许可杨无意义的牺牲,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一直以来在“守护”的东西,究竟存不存在。
赵一鸣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并没有多加安慰,只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行动非常感谢你们,尽管外界对政府的一些举措颇有微词。”
“但是至少在我们这里,Alpha是拯救了我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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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气氛,是在第一个小青年惊呼“我数值达标了”之后缓慢回温的。
数值达标意味着可以慢慢吃点东西了,一边年纪稍大的前辈一边欢呼鼓掌,一边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青年仰天长啸:“我要吃肯打鸡!!麦当闹也行!!”
齐路遥冷笑:“只能吃软食流食,根据血磷浓度配合静脉注射,短时间内别想着开荤了。”
一瞬间,车厢内一片哀鸿遍野。
好在虽然心态炸裂,但车厢里的气氛活了过来。已经调整好状态的鹿柴被各位哄着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便端着个热气腾腾的小锅来到了桌前:
“辛苦了各位。”
扑面而来的香气彻底击垮了车里人的防线,瞬间,一车饿散了的魂便聚到了一起。
——这是锅色香味俱全的面,无论是色泽还是香味,都明显经过了相当精妙的修饰加工,让饥饿中的人瞬间丢盔卸甲。
“材料实在不多,泡面吃起来也没什么营养,所以特意调了黑椒酱提鲜,感觉有些单调,就加了一些鸡蛋、番茄和干虾米,不能吃的我也下了清汤面……”
鹿柴说话一如既往地柔声细语,但是这次的目光却有些异常的飘忽。
“能吃能吃!!”这群人显然已经饿昏了头,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此时只有墨远游抬起头,一声不吭地与他对视,鹿柴的呼吸明显凝滞了片刻。
惊慌中,他立刻强迫自己调整好状态,转身又去厨房里端来了一碗,递到他面前。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微弱到似乎随时都会断掉一般:“阿游不吃虾,所以单独做了一碗……”
墨远游抬起头,就这样看着鹿柴已经颤抖到拿不稳碗的手,终于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谢谢小鹿。”
他直视着鹿柴的眼睛,笑道:“不知道小禾和阿姨现在怎么样了,有空的话我们回去看看他们吧。”
鹿禾是鹿柴的弟弟,从父亲出事以来,鹿柴基本每晚都要和他打电话,确认他和妈妈的安全。
这句话似乎让鹿柴瞬间窒息起来,他的眼圈迅速变得通红,接着端着碗的手猛烈而不自然地一颤,满满一碗面连着汤汁泼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下一秒鹿柴便蹲在一地狼藉边,崩溃地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没有人能理解鹿柴为什么突然间就情绪崩塌了,他几乎是瘫软着跪在地上,仿佛泼掉的不是一碗面,而是他的命一般。
在众人惊慌而关注的目光下,鹿柴打开了墨远游伸过来的手,飞快地收拾好地上的残局,然后冲进房间内锁上门。
他像疯了般打开窗子,任由凉风将满脸泪水吹散——做不到。
他掏出口袋里那瓶已经倒空的盐酸普萘洛尔[注2],几乎用上最大的力气,将它扔在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气死了气死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就是在吊着我他XXXX
齐老师:挺好,精神饱满面色红润,他心情应该挺不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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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再进食综合征:也叫再喂养综合征。是指在长期饥饿后提供再喂养所引起的、与代谢异常相关的一组表现,包括严重水电解质失衡、葡萄糖耐受性下降和维生素缺乏等。(来自百度百科)
2.盐酸普萘洛尔:一种降压药,过量服用会导致死亡。
第32章 蒸发03
齐路遥虽然对自家前男友不上心,但是对于他想捕捉的情绪,还是能敏锐地领会到的。
鹿柴被墨远游搂着走出房门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这个Omega身上最后一丝活人气似乎都已经被抽走了。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木木地缩在墨远游的臂弯里,一声不吭地坐着。
车四平八稳地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北城的临时作战指挥部停了下来。
虽然地点陌生、人员不同,但是依旧有种来自第六感的熟悉感爬上了齐路遥的脊梁。
齐路遥插着口袋,跟着队伍走进临时据点的正门——这里庄严整肃,和当初那个被丧尸群淹没的城东据点有着极其相似的氛围。
“各位老师好,我是该据点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帝国陆军机械化步兵团副团长,我叫晏青。”
夏星河被停职,但是晏青依旧在职,那一句句齐路遥完全可以熟背的台词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介绍给各位老师认识一下。”
晏青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一切都在重复,但是除了齐路遥,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这位是接任夏上校职位的新任陆军机械化步兵团团长,也是本次行动的直接负责人李峰,李上校。”
齐路遥躲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这位无数次出现在他轮回中的固定NPC,沉下脸来。
——或许从一开始,时间根本就没有改变,只是额外多走了一条支线,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点。
“各位老师好,我是李峰。”
看到面前接任他的Alpha是个中年人时,夏星河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的。
但他又注意到一边反复偷瞄着李峰的齐路遥——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也太在意了吧?!
毕竟当初在一众追求者里选了自己,夏星河多少还以为齐路遥钟情于自己这种嫩款的,看着面前这个五十岁上下、满脸时间雕刻痕迹的男人,夏星河沉默了。
——这家伙真就是老少不忌,一点都不挑呗?!
正在思想疯狂挣扎的时候,李峰的目光扫向了他:
“麻烦夏上校和我进行一下工作内容的交接。”
毕竟是前辈,夏星河收了收满脸的敌意和杀气,欠了欠身。
跟过去的时候,齐路遥看向李峰的目光更加明目张胆起来,气得夏星河恨不得揪起他的兔子耳朵塞进被窝里去。
认真气了好几秒他才猛然想起——两个人都已经分手了,他似乎没理由去干涉齐路遥的取向。
于是他就更生气了。气到面子上受不住,怒火燎到了李峰的程度:
“小夏啊……我知道你被停职了心里肯定不舒服,不过作为一名军人,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服从安排。”
这时候夏星河才后知后觉——啊原来这个人不仅是自己的情敌,还是自己工作上的竞争对手,还是竞争赢了的那一个。
好气啊。
工作交接的过程还算顺利,此时站在夏星河保持着高冷后辈人设一言不发,知道李峰硬着头皮把材料都收好了之后,夏星河才憋屈地问道:
“李上校,冒昧问一句,请问您认识齐路遥吗?”
李峰露出了中年男子的困惑和戒备,盯着夏星河杀气腾腾的目光,小心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这次转移人员中的一个,具体我还没对上号。”
那就是单箭头。
夏星河点点头,心情好了几分:“好的,今后就要劳烦李上校了,还烦请您替我向您爱人孩子问个好。”
李峰点点头,表情依旧疑惑:“没问题,谢谢你,也替我感谢夏将军的信任。”
漂亮!夏星河套出了他已婚的事实,心情极度愉悦,飞快地鞠了个躬之后便飞出了房门。
只留下李峰站在原地,满脸“现在的年轻人好奇怪好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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