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白江寒与燕渐行有旧仇,燕渐行说不准不仅不信白春生的话,还会以为他是来故意捣乱的。
实在难办。
一路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让燕渐行相信自己,白春生已经随弈舟去往了蓬莱人为他们安置的宅子。
木屋连廊环形成院,内里又划分了好几个区块,是极其大的一处木制宫殿群。建筑用的木材皆是上等的作料,屋檐与雕窗皆技艺精良。
随行的蓬莱人说这是三日前岛上的木心仙子为了安置宾客施法建造的,除却水渊界的诸人暂且住在西南面,巨灵山的几个行者先住下了东南面的位置。翠微宫的仙子也先他们一步,暂住在了西北的位置。
燕家人应该会随太虚宗的人一同前来,但他们现在还没来。
西南面的行宫由紫竹筑成,闻之无味,空气中却自有一股清甜芳香。
几处别院中,都栽种着灼灼其华的桃树。
已来过蓬莱岛一回,白春生对蓬莱岛没有什么追忆的打算,现在回想从前只能越想越难过罢了。
他也没有行李,任由弈舟指挥着奴仆,把他将要住下的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又在地面铺好九尾灵火狐皮毛,摆上能聚拢灵气的宝瓶。弈舟生怕不合白春生的心意,还非要人拿来两盏一经点亮,就照得整个屋子都金光闪闪,宛若水下宫殿的水晶灯。
将龙族平日里骄奢淫逸的生活作风展现得淋漓尽致。
下午申时,薄琰来过白春生这里一趟。
这金龙闲得很,每天都好像没什么事情干。
呸,早晚水渊界会有妖揭竿起义,宰杀了这头穷凶极恶的恶龙。
薄琰背着手来白春生这处的院子转悠了一圈,像是来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来时,白春生本坐在窗边的竹榻上修行的。
弈舟带了宝瓶,此处又是蓬莱仙岛,是修行的好地方。
白春生以为燕一被他害死了,郁结于心的不甘与悔恨,让他这几日修行得很勤快。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早晚会滋生出难以对抗的心魔,白春生不在乎了。
他早瞥见薄琰从外门走进来,可他不想和薄琰说话。立刻手脚麻利的钻上床,蒙上头,假装自己还困着呢。
实则恨不得抢过在门口扫地龙仆手里的扫把,直把薄琰扫地出门,再不见到这坏东西。
薄琰转悠完了一圈,看了会儿缩在床上在心底偷偷骂他的白春生。他也不是呆子,白春生根本没睡这种事,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薄琰假装是在吩咐弈舟,实际上是在和白春生说:“燕家只来了两人,燕渐行身体不行了。”
听到这一句,白春生心头一凉。如何对付薄琰,白春生至今也没想到能够成型的完整计划,唯一一个略有雏形的打算就是想要将薄琰杀死了燕一的这件事告发给燕渐行。
可此次妙言道人的大寿晚宴,燕渐行竟然不来!
没等白春生丧完气,薄琰又道:“再过七月,燕家要办一场葬礼。”
白春生装睡,装不下去了,他一把掀开被子:“葬谁的?”
薄琰面不改色的看着白春生,像是早有预料:“兴许是燕惊秋的吧。”
薄琰也有几分困惑的说:“燕惊秋闭死关的地方正是燕家仙级秘境醉死海,他迷失在了自己的生死境中。醉死海诡异多变,原本就只有合道修为以上的人敢进入。一位渡劫大能的埋骨之地,这仙级秘境也因此变得越发诡变。”
“可时至今日,太虚宗的人竟然都还没找到燕惊秋的尸首,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是自然的,因为燕惊秋根本没死在醉死海。
他死在这个该死的薄琰手上,死在水渊界。
要不是薄琰在,白春生早就“嗷”地一声,倒头扑倒在床上痛哭起来。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白春生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悲伤,他有几分卑微的问:“我能去吗?”
不论如何,他想把燕惊秋就是燕一的这个消息告诉燕渐行,薄琰实力就算在大乘修士中也是相当的不俗,要等白春生自力更生,恐怕至少要好几千年过去了。
白春生等不及了,他现在就想看到薄琰死。
“去什么?又不是什么喜事……”燕惊秋的葬礼,晦气,真晦气。
薄琰正要拒绝白春生的请求,他瞧见白春生落寞的神情,一联想到白春生心里至今都还有燕惊秋,薄琰就再次怒火中烧。
薄琰恶劣极了:“你要是觉得这是件喜事,我就让你去。”
“什么喜事?”白春生有几分茫然。
薄琰笑着说:“自然是燕惊秋死了的这件事。”
换作是一年前的白春生,他早就欣喜不已的赞同了薄琰的说法,甚至还会将薄琰视作难得能看破燕惊秋虚假面具的人生知己。可现在的白春生对这句话,根本说不出口。
薄琰看着白春生沉默了会儿,见白春生还是满脸纠结与难过,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这样为难他。
薄琰:“算了。”
“你想去就去,我随你心意。”
薄琰自讨没趣,又被白春生的不开窍再度气到,于是干脆的走了。
寿宴从傍晚开始,蓬莱岛四季如春,因此天黑得也要迟些。酉时时分,天边也晕着粉红的夕阳。
白春生换好衣服,听见远边的天上传来隆隆的声音,天空放起烟火,他就知道妙言真人的寿辰要开始了。
这种宴会大多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不过走个流程而已。
这次晚宴,薄琰坐于白春生的身侧,少见的换了一张半面的面具。
白春生同他一样,也带上了面具,这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及的。他不想要别人知道自己现在被水渊界的恶龙软禁起来了,尽管谁都猜的到他现在的处境。
从前白春生在外人面前向来喜欢维持着自己端正的姿态,就喜欢别人夸他不愧是白凤一族的嫡系血脉。
可惜现在他气质沮丧,虽然有心想要维持自己端正的坐姿,但神态这种东西,就算白春生尽力维持了,也没什么用。所幸放弃掉一些,好在外头的这些人认不出他来,白春生懒懒地坐着,甚至是趴在桌上。
薄琰不说他,视线偶尔的游离在白春生的身上。
白春生觉得薄琰这人当真很奇怪,这人的身姿笔挺,嘴唇生得薄又颜色极淡,不需要见到他的整张脸,就知道这人肯定薄情而冷漠。他总觉得薄琰很熟悉。
可时至今日,白春生才恍然大悟薄琰的熟悉感从何处来。
他坐得笔直,宛若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到让人不得不退避三舍。
白春生没和旁的的剑修接触过,勉强算作最熟的只燕惊秋一人,从前见燕惊秋这样笔挺的坐着,端正的走路,总觉得他做作。
现在想来这兴许是剑修的秉性吧,不过,他可没听过薄琰这头龙也善用剑啊?
白春生问薄琰:“你是不是擅长用剑?”
薄琰谦虚道:“尔尔。”
白春生了然:“想也是的,必定不如燕惊秋。”
薄琰:“……”
这次去的宗门,细细数来竟然比三百年前的宴席还要多出了一倍。除去几位掌权人物被安排在内殿,其余一众几大宗门世家的杰出青年才俊,大多都被安排在外殿。
以白春生的听力,他可以清楚的听清这些人的对话。
修仙界其实也很无聊,他们闲着无事就开始说起燕惊秋生前的八卦,例如翠微宫心慕燕惊秋有多么的多,再从翠微宫的红桃仙子提起万妖宗的一屁股烂事,再提起白春生这个根骨奇佳的草包美人。
换做是从前,白春生早就要冲上去揍人了。可他现在寄人篱下,实在有心无力,只好装作自己是个聋子,一心一意地盯着送上来的汤羹瞧。
可惜有些话,就算是装成了聋子,也会不经意地漏进耳朵。
这些人的话题拐了个弯,绕到桃花源的主人、神光殿的圣子……最后则是燕一。
好像还没有人知道燕一与燕惊秋长得一模一样的事情。
燕一当年在古木灵界的事情已经是好几月过去了,无数大能推算,无数人追杀,燕一还是一身神秘。
毕竟燕一的前身是燕惊秋,这些泛泛之辈谁能越级算出渡劫大能的跟脚。
更何况自湛碧江一遇,燕一就一改自己往日横行霸道的风格,护着白春生四处东躲西藏的。这些人先前算不出燕一的来历,等燕一有心想要隐瞒,就更加算不出了。
白春生顺着这些往事,想起那时古木灵界一战,除去燕一惊世绝艳的天才之名,伴随着燕一这个名字如影随形的,还有“弑杀”二字。
事实上,不仅是燕一,就连燕惊秋,本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会用五感封闭这等禁忌之术,作为自己的入道之法的疯子,自然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话题都哪儿到哪儿了,所有人纷纷叹息道:“燕惊秋就是皓皓高阳,无人能与其媲美光芒,等他死了,这些豪杰才敢露出些许莹莹星光。不过可惜,依旧没人比得上燕惊秋。”
薄琰见白春生又出神,问道:“在想什么?”
白春生依旧如实的回答:“燕惊秋。”
薄琰笑了一阵,像是早就被白春生的痴心不改,气得没什么脾气了。
薄琰说:“我不比他差,你不如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 白春生:“呸,真不要脸。”
问:全世界最希望燕惊秋能死干净的人是谁?
答:燕惊秋本人。
薄琰随口就说燕一死了,其实是没想到燕一对白春生这么重要。毕竟他以为自己是燕惊秋的替身嘛,他怕白春生又想拿燕一当替身好继续爱燕惊秋,所以才一气之下的说燕一死了。
这几天小白难过,薄琰还以为是因为白春生不想和他成婚,所以才更生气了。【薄·非要扭那个瓜·琰】【倔强】白春生揣着手手在思考怎么才能弄死薄琰为燕惊秋报仇,但显然,漂亮笨美人就、还是不要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了吧……
谢天谢地,我总算赶完了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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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蓬莱有仙岛(七)
白春生其实是很想回薄琰一个“呸”的,但想到燕一死在了薄琰的手上,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抽走了身上的骨头似的,怏怏地趴在桌子上。
到底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外头盛放的烟火连做一片,几乎要盖住人们交谈的声音。
妙言仙翁本人其实并没有出场这次的晚宴,据说是因为年纪实在是大了,他如今喝不了酒,又忍不住,因此今日的晚宴干脆就不来了,等明日、等明早的早宴他说不定会来。
如今的主位上坐着的是他的一个桃木分|身,白色的道袍上绣着一只仙鹤,头顶插着一支简陋的桃花木簪。发须全白,慈眉善目,无时无刻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见着人来贺寿,就笑眯眯的问好,和白春生三百年前见过的那一会一般无二。
说来奇怪,白春生好似从未见过这妙言仙翁的真身。说他身体不好吧,他硬是又活了这么多年,说他身体好吧,他连一杯酒都喝不了,以至于连自己百年一次的寿辰都不来。
不过这到底和白春生没什么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白春生瞅见外头进来一群穿着鸦青色云纹道袍的修士。一瞧见他们的衣服,白春生就知道他们应当是太虚宗的弟子。
燕渐行果然不来。
晚宴主席之下右侧的第一个位置,就是蓬莱岛为他留的,如今燕渐行不来,这个位子就干脆的空着了。白春生与薄琰如今坐在左侧的第二个位置,正好能瞧见整个厅堂里发生的事情。
太虚宗的小辈送上贺礼后,妙言仙翁的笑着问:“你们老祖身体怎么样了?”
太虚宗为首的并非燕家子弟,而是一个貌美女修,是太虚宗清玄脉的大师姐,她含笑道:“老祖身体抱恙,这次就不来了。”
妙言仙翁的分|身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从前我还笑话他作风乖戾,定要不得好死。袅袅觉得我说得对,如今看来,还是他活得最久。”
袅袅是白江寒的小名,听到妙言仙翁的这一句,白春生一个激灵看向妙言仙翁。不过联系上半句话,他又收回了视线,想必这一定是真的。
是他奶奶的习惯。
清玄脉的大师姐委婉一笑:“您说笑了。”
说完后,她行了个后辈礼就退下了。
水渊界贺礼的是沈玉莹,白春生没心情去关注她,握着一颗小而甜的竹果撕开皮后,小口小口地吃着。入口即化,轻软香甜,这稍微治好了些白春生的难过。
桌上还放着一盏桃花酒,白春生一饮下,就眼前一亮。这酒灵气浓郁,香而不醉,不愧是蓬莱岛酿出来的好酒。白春生给自己又倒了好几杯,一连喝完了为止。
但事实上,这种桃花酒都是给能炼化这股磅礴灵力的大乘修士们饮用的。白春生一只合道期的小妖混在这里,本就很不可思议,他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喝完了一整壶。
这会儿,才没几分钟,白春生眼前的事物就开始晃晃悠悠地转。
有人喝醉会想哭,有人喝醉会想笑,有人喝醉了会呼呼睡上一觉……白春生喝醉了,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不仅觉得自己很厉害,还觉得这酒真好,喝完了一点都不上头。
白春生视线里晃晃悠悠的薄琰推过来一盘烩好的红目虾:“不要挑食。”
真晦气。
这样想着,白春生转过去,不想理他。
心情又差了几分,干脆放下筷子,非常硬脾气地不吃了。他把红目虾又推回去。
薄琰推回来。
“!”白春生非要再推回去。
两个人都幼稚的很,推来推去推个没完。白春生赢不过薄琰,一怒之下把他面前的几盘小果子也一股脑地推到薄琰面前,怒道:“我不和你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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