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手哆哆嗦嗦的指向身后不远处的祠堂,“就,就在祠堂里面啊,我没敢细瞧,但肯定是个死人,那血啊,哎呦,作孽啊,怎么让我这老不死的看到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着。
男人们互相对视几眼,眉头紧皱,“张婶子,我们这就去瞧瞧,要是真死了人,我们便赶紧报官去。”
众人来到祠堂,也是看见了昏睡不醒的李海,他们没敢上去探气,只立刻有人往官府跑去了。
大半夜的,官府也歇了,但听有人拍门叫喊,实在不明白这么个小镇能有啥事,等他们知道有死人,才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衙役们腰间跨刀,提着大红灯笼,被人领着往祠堂赶去,也看见了昏睡不醒的李海。
有衙役上前猫着腰用指尖横在李海鼻下探气,过了一会,才发现此人并没有死。
就算这不是个死人,但看这人穿着打扮,满身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也肯定不是个寻常百姓,说不准啊,就是个逃窜在外的凶犯。
衙役们不敢掉以轻心,便把昏睡的李海弄回了衙门,也遣散了那些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让他们回家睡觉去。
府中知县早已歇下,大半夜被手下人送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知县和主薄两人一同站在堂上,看着面前昏睡的李海。
知县白须一颤,不知要不要先把人弄醒再说,毕竟这地界太平的过分,大晚上突然来这么一桩,他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主薄倒是个老手了,上前翻查李海身上的伤口,半晌,他转头道:“大人……卑职瞧这人来历应是不寻常,这身上可都是刀剑伤,寻常百哪来这般多的伤。”
知县手搭在椅柄上面,面色肃正,“此人的确要彻查。”
又过了一会,主薄神色一凝,眉头皱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人,您可还记得先前从上头发来的密函,密函之上不是说有一匪首顺淮江逃窜,让我们这江下的地界须得万般留意,大人,可会就是这人。”
知县惊的站起身来,要不是主薄提醒,他还想不起这个事来,“确有此事,密函之上附了画像,快让人讨来看看。”
有小厮从府中书房取来密函,知县匆匆打开。
虽然这画像是用毛笔所画,但画者画工精湛,将那匪首的神情面目都绘了出来。
知县和主薄拿画像对着李海比了又比,他们都认为这画像上之人与这来历不明之人很是相似,十有八九便是那——匪首!
知县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是那匪首势大,自成一家,把他手底下的人练成了兵,从州北领兵起义,朝中将其列为重要凶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匪首如今便在他手里。
主薄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很多主意都是他们拿不了的。
没有犹疑,知县立刻快马加鞭给上头送去加急文书特告知此事。
不过第二天清晨,主要负责州北匪乱的抚台便得到了消息。
这位新任抚台就是当年曾经长华殿中程绽设宴邀请过的世家子弟,是从汴京来的,此人不仅见过蒋弥,还精于军事谋略,家里是武官出身,本事不小。
此次来这剿匪便是授程绽的旨意。
他把那知县送来的文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心里已有了底。
那匪首逃窜至那地界上,还被人包扎了伤口,安放在祠堂之中,若说没有同党一起在那,他绝是不信,此匪首定有同党一起也藏身那里。
抚台合上文书,现在不易打草惊蛇,只迅速带兵赶过去,等捉拿了匪首,再挨家挨户摸排清楚,一个窝藏的乱匪都不能让他跑了。
第65章 《宫女为妃》重逢
蒋弥半夜捞完了鱼,提着装满鱼的木桶先回到了小院儿里,接着重新来到了湖水之中。
他红棕色的长发在幽深的湖中散开,现已是子时,许是这几日连绵大雨的缘故,天上黑云翻滚,将明媚的月色给遮了个严实。
周围的人家也早歇下了,除了几声寥寥的虫鸣鸟叫,远处寂静的非常。
蒋弥竖直的碧色瞳孔透过泛着微微涟漪的水面,向外看了一眼,附近没有丝毫的人声气息,蒋弥探查的很清楚。
身下的幽蓝色鱼尾一摆,蒋弥向岸边迅速游了过去,他双爪撑在岸上,带出湿漉漉的水印来,一个用力反身坐在了满是杂草的岸边。
蒋弥翘起尾鳍,眸光很是认真,用爪子的尖端搓弄尾鳍纹路里面嵌着的些许淤泥,飘渺的鲛纱此时耷拉起来,垂在一旁。
鱼尾巴如果长时间不洗的话就会沾染泥垢,所以蒋弥时不时的就会洗一次尾巴。
正洗着,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
蒋弥听得清楚,那马蹄声离自己很远,只是他不太明白这小镇上为何半夜有人这般急促的架马。
没做他想,蒋弥洗好了鱼尾,将身子慢慢浸入湖水之中休息。
可蒋弥不知道的是那夜半骑马之人便是知县派的手下,特去告知抚台,疑是捉住了匪首李海。
——
一直到了第二日。
越良先行回到了蒋蔓所住的小院儿里面。
昨夜的越良不知在哪过的此时她神色松散,如丝的媚眼里面含着泪,纤纤玉指半掩住红唇,哈欠连天,纱制的长裙沾染着刺鼻的酒气。
蒋蔓似乎习惯越良这副醉生梦死的模样了,没做表态,轻车熟路的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醒酒汤来,递到越良面前。
“前辈,喝汤。”
越良冲她妩媚一笑,双目像小钩子一般直戳戳的看过去,“还是你贴我的心。”
蒋蔓双臂搭在桌上,眸子微微睁大似是不解,“前辈,我一直忘了问你,妖也会喝醉吗。”
越良喝了一口醒酒汤,身子没骨头似的歪斜着,“自是不会醉的,过个味道罢了。”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
接着,蒋蔓像想起来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手指向角落处的大水缸,“对了,前辈,昨夜阿弥把鱼送来了,但人现在还没回来。。”
越良甩甩手,神情无谓,说话间又喝了一口醒酒汤,“没事没事,这天底下的人都有事了,我们妖却不会有事,你且放心吧……”
话还没有说完,越良神色凝滞一瞬,动作顿住,她立时放下了手中的瓷碗。
碧蓝双瞳若隐若现,越良迅速瞥向了院门的方向。
这是条巷子,平日里人来人往,是寻常的事情。
可此时,从巷口处传来阵阵的脚步声,还有些许刀鞘碰撞的声响。
越良散漫的神色敛起,她转头看向了蒋蔓。
“嗯……可能有不少人过来了,应不是来找我们的,无事。”
蒋蔓愣住,“有人来了?”
越良以为她害怕,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可是妖呢,没我摆不平的事情。”
过了一会,就有稀疏的脚步声传来,直至蒋蔓的小院门前。
紧接着,门便被叩响了。
蒋蔓反应过来之后,起身就要过去开门。
越良垂眸用手拦住了她,“我去,你在这里别动。”
蒋蔓柳眉微蹙,明白可能是件麻烦的事情,她坐在椅子上就没再起来了,她目光带着些许不安看向越良离开的背影,双手揪紧襦布裙子。
越良双眸泛凉的拨弄垂落肩头处的长发,院门却被越叩越响,力道也越来越大,可见敲门人的不耐。
越良脚步轻挪,依然不慌不忙,上前慢悠悠的拉开了院门。
开门便见到两个身穿袍服,脚蹬皂靴的腰间跨刀的官兵。
两个官兵满脸不耐,浓眉皱起,张嘴便想呵斥几句,但等看见越良之后,就又忽然愣住。
越良嘴角下压,半垂下头,露出纤细苍白的脖颈来,她声音低弱,“不知两位官爷来此,民女怠慢了。”
那两人张嘴瞠目结舌几句,接着其中一个像是反应过来,用手呼噜了一把脸,咳嗽两声。
“咳……也是我们叨扰了,我们奉命行事搜查匪党,还请见谅,敢问姑娘家中几口,可有牙牌。”
越良敛起眸间凉意,抬起了头,眸子怯生生的瞥向一旁,“民女家有三口,都是兄弟姐妹,牙牌在屋里,民女这就取来,可能行?”
官兵搔搔头,憨笑道:“还麻烦姑娘了。”
越良又冲他们浅浅一笑,转身往屋内走去。
蒋蔓此时正抬高了头,焦急往外面望着,见越良回来了,她赶忙迎了上去。
“前辈,你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越良朝她安抚的笑笑,“无事,是来捉匪的,和我们无关,只过来瞧瞧我们的牙牌。”
蒋蔓心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牙牌我收在屋里面了,我这就过去取来。”
说完,蒋蔓小跑着拎起襦裙,往内间走去,从木头柜子里匆忙找出了三人的牙牌。
越良笑了一声接过来,“好了,我这就送过去给他们看看。”
越良回到院门边,轻笑着把手中的三个牙牌递了过去。
官兵不好意思的一笑,接了过来,翻看了一下,这牙牌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是实打实的身份证明,无弄虚作假。
官兵就又把牙牌给还了回去,刚准备就这么走了的时候,旁边的同伴暗地里踹了他一脚。
接着那人看向越良,脸上挂着几分笑,“还麻烦姑娘把你的姐妹兄弟叫出来,我们也好看看,可对的上号,这也是命令,没办法的事情。”
蒋蔓正靠在门边,小心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此时,听见这话,她顿了顿,掀帘走了出来,往越良那边走去。
蒋蔓双手垂在身前,腼腆的笑了笑颔首示意,话语间有几分不知所措的犹疑,“官人,民女便是她的姐妹,民女的弟弟还在外面做工,一时回不来,这……该怎么办?”
官兵瞧了瞧蒋蔓,连连摆手,“哎,没事没事,晚间我们还会再来一次,不打紧的。”
蒋蔓像是如释重负的神色缓和下来,她站在越良身边,“还麻烦官人了。”
片刻后,院门重新关上。
蒋蔓和越良重新回到了屋子里面,只等着蒋弥回来。
蒋弥此时已经离开湖里回到岸上,往小院走去,昨夜他在水中睡的久了些,周围的人家慢慢活络热闹起来。
蒋弥为了避人耳目的离开,还是花了一会功夫的。
他迈步刚来到巷子前面,就瞧见了一众官兵在许多人家门前站着,各自说着话。
蒋弥脚步顿住,他也听清了远处官兵说的话。
是在说些什么捉拿匪党,看似应该是与逃窜至此的李海有些关系。
蒋弥心里明白,这些人并不是冲他来的。
他没做犹疑之态,继续平静的往巷子那边走去。
刚行到一半,身后却传来马匹的啼叫声,那些正在挨家挨户排查的官兵立刻转身走了过去。
蒋弥随意的向后瞥了一眼。
只看见远处为首一人骑着匹高头大马,穿着武官的袍服,停在了巷子前面。
是陌生的面孔,未曾见过。
蒋弥刚要收回眸光,却好似忽然与远处骑马的武官对上了视线,也只是一瞬罢了。
他没有多想什么,继续迈步离开。
反观那高头大马之上的人,却面容愕然,很是惊疑的模样,他手勒紧了缰绳,不顾身下的马踢踢踏踏,看着人群中的那个背影,及其一瞬的侧脸。
有随行的官员在身后轻轻唤他,“抚台大人,抚台大人?”
那个被称作抚台大人的年轻男人叫任志泽,便是曾经参加过长华殿宫宴的世家子弟。
那次宴上,他对于蒋弥几乎是记忆尤深,记牢了蒋弥的面容,想着日后若是见了面,也须得对蒋弥礼让三分。
可还没等到日后,这颇受陛下器重的男侍便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陛下身边再无此人,陛下也日渐阴郁,但嗜杀的残暴性子却好了许多。
自几月前,朝中的左相大人忽然锒铛入狱,朝中的风向便霎时改了。
左相一党的人皆被替换,那些替换上去的新官便是由陛下亲自点的。
任志泽的家族本是日益没落,父辈的官职被越架越空,朝中大小事宜再难插话。
但他自己当初却被父亲引荐给了陛下,一直走到了今天,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那位男侍的事情,任志泽也有所耳闻,说是在当初陛下前去井山阜行宫避暑之时,路遇刺杀,那男侍也不见了,有人猜疑,许是乱战中死了罢。
但后来,任志泽又听说,陛下私下还是大派人手,暗自寻人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任志泽便再无刻意留心过了。
可直到今日,他与知县接洽清楚事宜后,也确定了那莫名出现在祠堂之中的受伤男子便是匪首,李海。
任志泽解决完匪首的事情,下一步就准备将李海押送回京,为了瞧瞧手底下人排查搜寻的如何,可有疑似者,任志泽便抽空又过来一趟了。
接着,他便看见了人群里面那个形似失踪男侍之人。
等到身边手下人唤他几声,他才像回过神来,他瞧着在巷子中失去踪迹的男侍,偏头看向身边的官员。
“这片巷子中,所有年轻男人的画像,皆要送到县衙内,与我过目。”
任志泽身边的官员满目怔愣,半晌未曾反应过来,虽然不知此举于捉匪有何益处,但照办就好了,官员接着迅速答道,“下官谨记抚台大人之令,画像明日便呈在抚台大人桌前。”
任志泽点点头,又听着底下人汇报一番,完事之后,他一勒缰绳,返回暂住的县衙里面。
而毫无所知的蒋弥却已经回到了院子里面。
蒋弥已经从蒋蔓的口中听闻了事情的大概,点点头,垂眸思索着,看来……李海逃窜至此的事情果然没有藏住吗?
蒋弥不知道的是,李海此时已经被捉拿归案,正准备押送回京。
蒋弥看向蒋蔓,“那他们晚间是还会过来一趟,清点人数是吗。”
蒋蔓落座在蒋弥对桌,“是的,他们还会再来一趟的,但没有关系,牙牌都也已经被看过了,不碍事。”
越良在一旁继续用手掩唇打着哈欠,“先前我以为我们又要挪地方呢,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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