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任思予在杨有森的陪同下赶到了事发现场——五栋宿舍楼。
五栋这边一连好几栋都是无混宿的全Alpha制宿舍，信息素气息积少成多，这一块地方的Alpha信息素浓度值也异常浓厚，平日里Omega学生根本就不敢往这边走。
如今五栋楼下人群聚集，ABO什么性别的都有，三三五五地围成一个小半圆，仰着脑袋看热闹。
向上一望，闹自杀的那名Alpha男新生正坐在九层楼高的宿舍阳台上，撕心裂肺地朝楼下大喊。
“滚！都给我滚！我今天一定要从这里跳下去！碎尸万段一死了之！”
男生随时都可能会跳下来的凶恶模样，吓了任思予好一大跳。任思予下意识地向后急退了两步，脚上的红绳铃铛发出急促的铃响，杨有森见状赶紧扶住他。
“少爷小心。”
不知是对任思予的铃铛声敏感，还是对这句“少爷”敏感，一直紧盯着楼上男生动作的顾俊泽，在听到声音后居然转头了，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就锁定了任思予的方向和身影，然后皱了皱眉，似是啧了一声。
任思予又怕又气，原地跺了跺脚，不爽投诉：“森森你看到了吗？他啧我！他对我不耐烦！”
“姑爷可能是不想少爷来这种地方吧，毕竟情况这么危急。”杨有森看了看楼上，“闹跳楼的新生，一直在言语中透出对姑爷的针对；如果这个新生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姑爷一定会很难受。”
任思予还没详细地问一句为什么针对，楼上的男生就又喊话了。
“滚远点！尤其是你顾俊泽！要不是因为你，我他妈的今天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你当个屁校会主席、你算个屁的优秀学生！你就是个骗子——下十八层地狱的骗子！”
“你先离开阳台！”顾俊泽并不生气，话里透出的是满满的着急，“如果你恨我，那你应当当面怪怨我责骂我，而不是因为我赔上自己的性命！”
“对啊！”谢如茵也在前排，帮忙喊话劝阻，“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生命了！你跟顾主席有再多恩怨，都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峙！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谢如茵是学心理学的，比顾俊泽要更会拿捏节奏和人的心态，劝起来也更有优势。
顾俊泽看谢如茵暂时还能稳住，也怕喊一晚上了继续喊下去、会激得男新生有更加剧烈的反应。
他赶紧后撤，退到人群之外找到任思予。
“你怎么来了？”
一天没说话，一说话就不是什么好话。任思予哼了哼声，反问。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唉。”顾俊泽看了看周围，拉着任思予又退了几步，叹气道，“我没说你不能来，只是你……我确实不希望你出现——这又不是什么好场面。”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那个男新生对你有这么大的恶意？”
任思予小心翼翼，快速抬头又看了一眼，还好还好，男生还是坐着，没再有其他过激表现。
“现、现在又是怎么个情况？没有警察和老师，只是你们在劝吗？”
“都来了，刚才也都劝过一轮了，没用。”顾俊泽劝说了一晚上，口干舌燥，趁着这空隙赶紧多喝几口水，“他们已经从后门绕道上去撬锁突破了，只要我们前面能拖住时间不让他跳，救下来就不是问题。”
“没云梯和气垫什么的吗？”
“支起来要时间，而且轻生者情绪很激动；舍友说宿舍里有水果刀等利刃，怕刺激他之后他用其他方式寻死。”顾俊泽摁了摁眉心，头疼不已，“难搞啊。”
聊到一半，陈哲文突然出现，手上拿着一台亮度开到最低的超薄笔记本电脑，神色诧异地对顾俊泽道。
“我好像找到这人要轻生的原因了。”陈哲文将电脑屏幕转过来，“我试着用黑客技术查了一下他的移动支付流水，你仔细看，这些可都金额不小啊。”
任思予和顾俊泽一起凑前去看。
任思予一眼扫过去只看到十万二十万的金额，手头一贯宽裕的小少爷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但对于之前一直在当穷学生的顾俊泽来说，这其中的漏洞可谓一目了然。
“起伏这么大？三四块的交易有、七千八千的转账也有？”
“是啊，我拉了个表格统计了一下，就这星期、开学才三四天，他账上已经走了快十万了；这只是查到的，没查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陈哲文啧啧两声，“我爸一个月都不可能给我这么多钱，他家境似乎也不算特别富裕，你说怎么做到的？”
任思予眨巴眨巴眼睛，看这两Alpha打哑谜似的，他自己是实在没猜出个什么来。
顾俊泽冷哼：“网贷？”
“多半是了，不然一个学生哪来这么多钱？这样大金额的交易还是上星期才开始的——正好是你当选校会主席之后。”
楼上突然发生异动，引得楼下围观的学生一阵尖叫。顾俊泽和陈哲文两人抬头看了一眼后，火速钻进楼道口里往楼上跑。
“拦住了！”
这俩Alpha的反应速度倒是快。等懵懵懂懂的小少爷回过神后，两人都徒步上到三楼了。
“……”
任思予无语，看了看九层楼的高度，再看了看楼梯。
“好高。为什么Daddy不能在每栋宿舍楼都装电梯？”
“因为这几栋楼比较旧，电力条件不太允许。”杨有森伸了只手，“少爷不想自己走吗？森森可以背您。”
任思予看了看杨有森，略显嫌弃地撇了撇嘴。
“为什么要你背，我自己是没有脚不会走路吗？起开，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杨有森职业微笑：“好的少爷。”
九楼一片混乱，任思予和杨有森两人上去时，许多被堵在楼梯间不让上楼的学生们，正站在封锁线外，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寻热闹。
穿过封锁线进到事发的916宿舍里，老师和警察们在死死地拽着那名闹轻生的学生，语重心长地反复劝导。
“想想你的家人啊、朋友啊，还有你刚要开始的大学生活啊。这才刚开学几天啊，以后的好日子好事情还长着多着呢，咱别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弃生命，好吗王同学？”
闹轻生的新生名叫王仁杰。从刚才被警察和消防员合力救下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轻生的想法；眼看窗户被暂时封住了，室内的尖锐刀器都被收了起来，自己也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他干脆嚎啕大哭、语无伦次地胡乱辱骂。
“我想想他们？我就是想到他们了才想自杀的啊！
“我想他们了，谁来想一想我？要不是你们、要不是顾俊泽，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到底原因是什么？”
顾俊泽一直沉默不说话，等着王同学发泄情绪，眼看王同学绷不住了，他也有话直说了。
“王同学，你借了网贷是吧？是因为还不上钱了所以才想要跳楼轻生的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老师和同学们都震惊了。几个站在一边紧张等待地舍友更加惊讶，目瞪口呆道：“真、真的吗？仁杰，你昨天才说你花了很多钱，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王仁杰没想到顾俊泽已经查到了这一层，被说穿真相后非常恼羞成怒，骂得更凶。
“你、你别污蔑人！你他妈有什么证据说我借了网贷？我、我的钱都是我自己的，都是我自己的！”
“抱歉王同学，我们调查了一下你的消费流水。”警察拿着陈哲文搜寻到的资料，面色严肃，“如果你遭遇网络诈骗了，请及时告诉我们，我们警察会为你提供援助！”
“我没有、我没有被骗！”王仁杰愤愤地瞪着顾俊泽，“就算有，那也是他！是他顾俊泽的责任！
“是他顾俊泽，默许学生会的干事出来招摇撞骗！借着招纳新干事的名义接近我，在我卸下防备时又怂恿我借钱欠钱！”
“学生会的干事？”顾俊泽听得云里雾里，眉间皱得更重，“怎么可能？这周才新生开学，学生会的干事纳新还没开始，你都是从哪里加到的所谓‘干事’？”
“你不承认是吗？你还想甩锅是吗？”顾俊泽疑惑的模样，让王仁杰更加愤怒，“有个女生从新生群里主动加的我！她说她是浅京大学学生会外交部的干事，问我开学之后要不要加入校会！
“她说，加入校会就能有很多福利！他们外交部光是拉赞助，一学期下来就能赚到不少钱！
“前几天开学不是刚有人说，你给别人送了一个三万块的包吗？那女生告诉我，你就是靠学生会变得这么有钱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顾俊泽听得太阳穴突突疼，“这可能吗？一个大学生社团，有可能有这么多的油水抽吗？”
警察轻叹了口气：“这是一种常见的网络诈骗套路，借一个组织的名字、或是一个有点名气的人，接近目标者让目标者放松警惕。”
“套路？”王仁杰怪笑了两声，然后哇的一声哭了，“都是套路的话，那我怎么办？我借的那十几万块，又该怎么办？”
“几万？”
在他人沉默的时刻，顾俊泽毫不犹豫地追问。
“到底欠了多少钱？我帮你还！”
在一片诧异而又惊叹的目光之中，任思予轻声一笑。
——这人，主动帮给钱的样子倒是挺帅的。
☆、第 34 章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顾俊泽也陪老师和警察处理得很晚，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安顿好所有事务。
说好的晚餐当然是吃不成了，只能改日再约；任思予在九点钟的时候打道回府了，没陪顾俊泽在学校里一直耗下去。
走在安静且冷清的校道上，顾俊泽心情低落，既是为今晚的事情感到沮丧，又是为耽误了任氏父子的烛光晚餐而抱歉。
正当顾俊泽低着头、耷拉着脸朝前走时，前方突然有车灯亮了起来，闪了闪：“小顾先生。”
顾俊泽应声抬头，就见任老狐狸的助理梁海文先生站在正门门口，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轿车。
“梁先生……？”惊异之中，顾俊泽多少有些惊喜，“这是在等我？”
“是的。”梁海文为顾俊泽拉开后座的车门，“董事长和少爷担心您忙得太晚回家不便，就命我带司机在校门等候。”
“这样啊，那辛苦你了，等到这么晚。”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顾俊泽摸了摸微微发烫的心口，拎着书包往车里钻。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梁海文在副驾座上坐下，给司机打了个发动的手势，“董事长还交代了，让您回家之后找他一趟，他有事要和您交代。”
……有事？
顾俊泽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是跟钱有关。
今晚事发突然，他想也没想地就用手头剩余的钱替王仁杰还债了。
因为最后核算出的金额远远不止王仁杰说的十八万四——而是三十一万，所以顾俊泽还以个人的名义跟杨有森借了十来万。
说来杨有森也是有钱啊，十多万的借款说借就借……顾俊泽甚至怀疑杨有森划拉的不是私人的账，而是任思予的账。
回到皇家帝苑，以衔接左右两套复式别墅楼的挑空圆厅为分界，右手边属于任思予活动的区域已经黑灯熄火了，只留下几盏廊灯开着、供警卫巡夜。
左边供任老狐狸办公的区域倒是灯火通明，几个西装革面精英模样的人拿着文件，蹑手蹑脚地进进出出。
“董事长。”办公室内忙活得根本不像是晚上，顾俊泽轻敲了敲敞开的门，喊了句，“您说要找我谈话的，我回来了。”
“来了啊。”任绍华抬头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笔摘下老花镜，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出去，“我和小顾单独说几句，你们等会再进来。”
想想也是，这么大一个超级财团的幕后首脑，怎么可能抽得出完完整整的两天时间、不顾任何工作只陪宝贝儿子玩？
顶多是将白天的时间排开，再趁着任思予晚上睡觉的时候抓紧工作罢了。
顾俊泽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任老狐狸真的用心良苦，为了儿子什么都能做。
“今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用我给你的那笔钱帮忙还了债，是吧？”
“嗯。”顾俊泽诚实点头，“那种情况下，我没考虑太多，不知这算不算您说的‘花得有价值’。”
“当然算。”任老狐狸转着轮椅的轮子，从办公桌间转了出来，“你这等于是花钱救下了一条人命——这可以说是花得非常有价值、非常有意义了。”
“谢谢董事长。”顾俊泽轻叹了口气，“只是……我还是没太明白，您之前说的，‘要将钱变作可以利用的东西’。”
在接受了任绍华给予他的二十万之后，他时常在想，这个“可利用的东西”具体指什么？
在爸爸医药费已经不用再愁的前提下，这么一大笔钱被他拿在手上，能干什么？
或许之前他都只是浅浅那么一想，没有更加深入地去分析去体会——但今晚这个为债跳楼的事情，却突然给了他一个暴击。
“今晚那个学生，虽然本质上是因为贪欲、因为私心，才在他人的引诱下去借钱进行网络赌博的，事后对我的怨恨和辱骂不过也是现状无能为力的一种发泄，但是……
“但是今晚那个情况，一不小心，是真的会有一条鲜活生命从这世上离开。”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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