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被谁打伤了?”
“我也不知道,没看见脸”,沈白幸声音越来越小,“不碍事,睡一两天就好了。”
院中,一猫一剑,充当守门神蹲立在门口,防止有人进去打扰沈白幸睡觉。
其时,仙盟大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就连阿水都在合光殿,跟单渊隔了两个人的距离看得兴味盎然。
第一轮上场的幻花宗女弟子已经战败三人,正进行第四轮的比试。漫天花瓣看得人眼花缭乱,充斥着整个结界,花在灵力中涌动。
阵阵剑光从花瓣阵法中破出,但招招都扫空了。明明这位女修就站在原地不动,但对阵的人却疯狂攻击另外一个地方。
“单兄”,白常从看台那边过来,见单渊看得有些疑惑,便一手搭上对方肩膀,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随着白常低语一声:“开。”
单渊眼前场面突变,结界中的花瓣通通消失不见,剑光所及之处正好是女修的位置。
“高等级的幻术罢了”,白常说。
这一刻,单渊真切意识到了白常修为的厉害,至少他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幻花宗弟子刚才那一手居然是幻术。
刀光剑影,落花满天,败阵的人垂头丧气,胜的人不骄不躁。无论谁胜谁败,场下都会爆发出惊呼喝彩之声。这些声音飘散在合光殿碧蓝的上空,惊飞路过的仙鹤。
烈炎峰终年不见寒冷,是四峰中最热的地方,比起白雪皑皑到现在还没有峰主的落雪峰不知好了多少倍。
单渊已经热的汗湿透衣裳,而他还在睡觉的师尊却冷的在睡梦中抓紧了被子。
天地苍茫一片,到处都是白色,仿佛世间其他色彩全部消融,沈白幸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在昆仑山的日子了。
昆仑山的雪比落雪峰大数倍,在这遥远的高山之巅,世人不可窥见到达之地,住着修仙界最强的存在。这座漂浮在昆仑山顶,白云深处的殿宇沈白幸住了数百年。
数百年间,他最喜欢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看尽人间生死。
他是一位严苛的神明,至少在修士眼中是这样的。
无论是没有法力的寻常百姓还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只要没有飞身成圣,都逃脱不开死亡,只不过修士死的很晚很晚。沈白幸已经超脱轮回,他理解不了凡人对进鬼门关的恐惧跟害怕,毕竟在他看来,不过是换个壳子再活一遍,他们的灵魂不会消散。
凡人中总有异数,他们往往试图逃离轮回不尊天道,这种人必定修为强大,想生的执念产生心魔。心魔越来越大,人便会作恶,当这种魔聚集到一定程度,修士便会被内心的恶所主导,犯下诸多杀业,由此堕魔。
天道不允许这样的存在,不允许他们入轮回。
传言,昆仑山是神州灵力的起源,里面住着神仙,但从未有人见过,见过神仙的人都死了。由此,世人给神仙居住的地方取了个名——往生天。
凡人看不见往生天,只有大机缘跟被神明认可的人才能找到通向往生天的路。沈白幸还住在哪里的时候,闲得无聊的时候会喊几个修仙界的过来玩。他不爱见那些元婴期化神期大乘期的修士,每次见了自己都唯唯诺诺,没有小孩子好玩。
他在往生天时跟现在不一样,一头白雪般的长发,连衣服都仿佛用雪织成,轻若无物尊贵无边。
前来拜见的人,都会不自觉想下跪行礼,尊一声玉微仙君。
沈白幸梦见自己看到的第一个小孩,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大眼睛滴溜溜一点也不害怕的看着他,奶声奶气的说:“神仙,我看到神仙了。”
沈白幸轻轻一笑,抱起小孩,站在云端指着灵云山,说:“你不怕我,可你师尊很怕我呢?”
小孩道:“为什么?”
“因为神仙也杀人,杀起人来眼也不眨。”
“那是因为人犯了错,神仙才会降下惩罚。”
沈白幸笑着捏小孩的脸:“年纪不大倒挺聪明。”
小孩说:“都是师尊告诉我的,说神仙是在保护我们”
怀中的男孩抓住沈白幸的手指,放进嘴里啃。
食指全是牙印跟口水,沈白幸一点也不生气,把人送回去之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灵清,我叫灵清。”
作者有话说:
俺已经很注意措辞了,没干啥但还是被屏蔽,小修一下下
第23章 摸脑袋
修真界无人知晓玉微仙君真正的名字,哪怕是后来被召唤过三次的灵清。沈白幸觉得灵清这小家伙真是越长大越不讨喜。奶乎乎的时候抱他大腿老是神仙神仙的喊,等到了金丹期,再见的时候异常老成,毕恭毕敬对他行礼,好生无趣。
即使是梦中,沈白幸所记忆的地方也不过往生天一处,再多的便是在昆仑山山脚跟灵兽成精的仙草玩成一片。
他脱掉鞋子,披着月光般的头发,涉过饱含灵力的溪水,踩在青绿的草地上。流落到修真界便能引人哄抢的仙草挥舞着细长的叶片,在他肩膀上左跳右跳。
昆仑山灵力充沛到连石头都容易成精的地步,沈白幸对它们来说有着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无论是鲜花草木,还是流水河石,亦或是麋鹿鸟雀,每当沈白幸从往生天跑下去的时候,他们都会迫切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梦里的昆仑山山脚是快乐的,他沐浴在阳光中,白发散落,将裤腿挽起,脚掌搁在清澈的溪水中。那股暖洋洋的触感吹散了往生天的凉意,万物生灵不像人一样,对他畏惧。
朝阳下,一只雪狐从半山腰跑下来,它跑到沈白幸身边,亲吻那双曾经斩杀过大乘后期修士的手。
沈白幸头一次知道,吻是这样的感觉,即使这来自一只刚开灵智的雪狐。
后来这只雪狐被抱上了往生天,再后来,雪狐修成了人形。漫长的岁月中,沈白幸日复一日的踏遍往生天每个角落,雪狐的陪伴不过弹指一挥,最后连沈白幸自己都不记得这只雪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孤独吗?如果一个人就是孤独,那沈白幸想自己是的,但他习惯了这种孤独。每天坐在摇光殿前的树枝上,看尽春华秋实,人间百态,慢慢的就不孤独了。
摇光殿中的藏书阁堆满了书籍,那是每次来拜见的修士从凡间搜罗送给沈白幸的。书中对于他,也就是玉微仙君的描写微乎其微,内容无非是哪个修士又死在了玉微手中。
也许,作为这世间唯一的神,享受无边尊崇跟法力的同时,情感只不过是付出的代价之一。
梦的最后,神明为了保护他庇佑的子民消失了。
有人说神死了,不知道多少年才会诞生出一位新的神明,入驻往生天,庇佑万民。
五百年间,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往生天,只有沈白幸知道它的旧主人还没死,怎会迎来新的主人。
时间毕竟过的太久了,梦中回忆起的往事只是大概,大约随着法力的削弱,脑子也开始不好使了。
沈白幸虽然做梦,但内容不恐怖,所以睡得比较安稳。他的身体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并不饿。
夕阳下沉,旭日东升,昼夜交替。
合光殿的结界在比试结束的那一刻撤下,等第二日开始便会自动打开。兴奋活动了一天的各派修士纷纷前往烈炎峰的伙房,这些都是还没有修炼到辟谷境界的修士,虽然可以买辟谷丹吃,但是一枚辟谷丹十块灵石,对于普通修士来说,稍有小贵。最重要的是辟谷丹没有味道,两者相较之下,当然是香喷喷的饭菜吸引人。
单渊午时给他师尊送了一道传音,提醒吃饭。当时没有收到沈白幸的回信,单渊还有点担心,师尊会不会睡过头忘记吃饭,本想回去一趟看看,但白常跟宋流烟拉着他去伙房。
对于这两位,单渊是不好拒绝的。
下午比试的时候,单渊提前上场,赢了两场,第三场的时候被人打下来了。他连身上被剑光擦出来的伤口都没有来得及处理,便火烧屁股的赶往小院。
他比试的时候,沈白幸没有来。单渊清清楚楚的记得,师尊走的时候,答应过自己,一定会来看他的。结合中午那道没有回应的传音,单渊心中很难不焦急,即使他师尊法力很高,但他就是怕,怕沈白幸出事。
从合光殿御剑飞到住所,几个眨眼的功夫。
单渊刚收起破焱,阿水的声音就从院中传来,冷肃异常:“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先生?”
狮子猫说:“小白在睡觉。”
“我不信,除非让我见到先生。”
“爱信不信。”
“你”,阿水被狮子猫气得眼睛泛红,手指神经质的捏住腰间悬挂的黑瓶子。狮子猫一见阿水这幅样子,就想起那句“扒皮”,全身毛抖一抖,非常没出息的躲在忘归这把剑后面。
而能够阻挡阿水脚步的,正是忘归。
金黄的剑气横空扫出,削金断玉,贴着阿水的鞋尖将地面豁开一人粗的口子。
石砖断裂整齐,阿水被忘归吓得后退两步。
狮子猫猫仗剑势的往前跨三步,伸出猫头一看,猫眼惊讶,“剑啊剑啊,你把人家的地刨这么深,咱得赔钱。”
忘归剑尖的嘚瑟顿时止住,它浑身光溜溜锋利利的,可没有钱赔,最值钱的就是自己了。忘归暗戳戳的想,自己是主人的,没有主人的命令,它不能出卖剑换钱,那么这钱肯定是主人替它赔。
这么一想,忘归觉得自己聪明极了,以至于看见单渊火烧眉毛的冲进院中的时候,欢天喜地的扑过去。
它对主人的徒弟很有好感,傻傻的一看就好欺负。
剑柄贴上手臂,单渊接受了师尊这把佩剑的“撒娇”,忽视阿水,问狮子猫道:“师尊怎么了?”
狮子猫对单渊跟阿水不一样,灵活的闪开身体,说:“小白在睡觉。”
它确实没撒谎,它家小白就是在正儿八经的睡觉。
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单渊跟阿水的脚步声,他们经过放着汝窑白瓷花瓶的博古架,瓶中插着几枝盛开的红莲,对面墙上挂了一副烟雨图。
再进去就是一扇绘了碧色藕荷的屏风,单渊绕过屏风,只见素色的纱帘后躺着沈白幸模糊的人影。
“师尊”,单渊轻轻喊。
无人回答。
他撩开纱帘,露出师尊如画般的脸。单渊觉得不对劲,以往师尊睡觉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被人喊了虽然不会醒,但是会下意识的呓语。
“师尊真的没事吗?”
被单渊这么问,狮子猫还是面不改色,它猜沈白幸是不希望徒弟徒增担心的,“小白就是昨晚没睡好又受凉感冒,多睡点就好,放心吧。”
单渊松了口气,坐在床边握住沈白幸放在外面的手。粗糙的掌心触上白嫩的手背,手下的皮肤凉凉的,单渊把沈白幸的手塞进被子中,淡淡道:“师尊既然感冒了,我去煎药给他喝。”
“那阿水就去给先生准备好吃的”,阿水见单渊走了,也忙着想照顾沈白幸。
阿水先前争着要进屋看沈白幸,那模样要不是有忘归拦着,就狮子猫一个,估计会被阿水生吞活剥了。没想到跟着单渊如愿进来了,两人又争先恐后的出去。
狮子猫跳上床,倒了一粒丹药塞进沈白幸嘴巴,然后趴在旁边。
沈白幸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他睡得酣畅舒心,外边却是着急上火。起初,狮子猫还能安慰单渊说,沈白幸是感冒要多睡觉,但单渊可没见过哪个多睡觉的能连着睡两天两夜,期间不喝水不吃饭。虽然他师尊已经到了辟谷的境界,但是凭单渊对沈白幸的了解,吃饭嘴刁,还要徒弟提醒吃饭,可见吃饭对于对方来说很重要,怎么可能睡得浑然忘记。
除非,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睡觉,沈白幸这状况,让单渊想起了昏迷。
他不顾狮子猫的阻挠,找到白常,在白常的牵线搭桥下,寻了凌云宗一位医修。需知,炼丹制药的修士都会看病,而凌云宗中医术最好的一位,便是化雨峰的峰主澹风。然而,澹风什么地位,除非白常自己生病了,经他师尊纹真掌教委托,澹风才会给这位师侄诊脉。
单渊当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动澹风,但是请到了澹风的弟子。
好巧不巧,单渊前脚把人请过来,后脚沈白幸就悠悠转醒。他从纱帘后把手伸出去,让这位医修诊脉。
“奇怪。”
见对方皱眉,单渊心不禁提起来,“我师尊到底怎么了?”
医修摇摇头:“这位修士并不大碍,只是前些天气血异常,睡一觉已经好了。小修奇怪的是,这位修士灵力运行的方式跟我们好像不太一样。”
单渊没想到看病还能看出这个,“……这话怎讲?”
不等这位医修开口,沈白幸就把手收回去,一本正经的说肯定是因为这两天睡多了,灵力还没顺过来。
医修一听也对,毕竟修仙之人灵力运行的方式都一样,他估计医术不精,给人家诊岔脉了。
送走医修,沈白幸让单渊坐床边跟他说会话。他心中还惦记着徒弟的比试情况,那日被人打伤没能履行跟徒弟的约定,沈白幸觉得这个师尊做的有些不称职。
对于徒弟的落败,沈白幸早有预料,安慰道:“无事,你起步晚,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为师不会责怪你。”
“可弟子第二轮都没有进。”
徒弟微微垂着脑袋,精神奄奄人高马大的坐在床边,沈白幸心中一软,靠着枕头抬手往上摸。
单渊不知道师尊这个动作什么意思,发出了代表疑惑的“嗯”声。
沈白幸:“……过来”,以前咋就没觉得单渊这么高呢?抬手都摸不到人家的脑袋!
“师尊,弟子已经在这了。”
“把头伸过来。”
单渊不明所以照做。
头上一重,沈白幸终于摸到了徒弟的脑袋。因为是斜着往上摸,所以袖子从小臂滑落一段,露出白皙的肌肤。
沈白幸眯了眯眼睛,觉得徒弟的头发没有自己的软。
单渊耳尖一红,觉得师尊的手真软真白,装作一本正经安慰人的样子莫名……可爱?
作者有话说:
单渊你耳红个泡泡茶壶啊
第24章 手好痒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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