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的凄惨叫声引来了浑身雪白的狮子猫,狮子猫用爪子扒拉出幼鸟,无比嫌弃:“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连鸡都不如,好歹鸡还能飞。”
“啾啾啾……”
“瞧你,吃得这么胖长得这么丑还蠢,小白要是醒了,非得气晕过去。”
“啾啾。”
“凤凰的脸面被你丢尽了。”狮子猫叹气,叼起忘归的幼体,灵巧的在雪地里蹦跶,“家中地位堪忧,如今连猫粮都要省着吃,单渊那小子脾气忒大,喊他买一次粮活要砍了猫,命要紧,吃的放后面。”
白雪皑皑的落雪峰,唯有一处可见山花浪漫。飞花殿矗立在最高处,放眼望去,桃花林灼灼盛放,宛如月下飞雪,全然不似寒冬凛冽。
此景色,若是出在化雨峰,定然寻常。放在落雪峰算是奇景,更何况想要十年如一日花开不败,就算是化雨峰也做不到。
破焱剑被人拔出,单渊坐在台阶上擦拭长剑,眼瞳中猩红的光点闪过。狮子猫蹑手蹑脚的翻窗进屋,唯恐招惹了单渊,将自己大卸八块。
落雪飞花,四周静悄悄,单渊盯着漫山绯色陷入空茫。凌云宗的人都知道,单渊在落雪峰用灵力养了一片桃林,但不知飞花殿内躺着十年不醒的化神期修士。
寒风吹来,窗户没关紧发出哐当声。
单渊吹了一刻钟的冷风,带着满身风霜推开寝殿门,撩开素色的纱帘,骤然将破焱捏得咯咯作响。
但见床榻之上被子掀开,空无一人。
他看向大开的窗户,一只眼睛全是猩红,“师尊,我师尊哪去了?!”
轰——!
元婴期修为释放,落雪峰雪崩,一声剑啸被刚要就寝的纹真捕捉到,他衣服也不脱了,咬牙切齿的朝落雪峰方向走,阴森森道:“姓单的大晚上发病,诚心不让人睡觉,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他。”
第67章 我瞎了
冰天雪地中,一个只着雪白中衣的单薄身影躲在桃林。桃花瓣被四处流窜的灵力从枝头震下,纷纷扬扬盖了人一脑袋。
“好饿。”
低语响起,一只手在地上摩挲,除了雪只剩下花瓣。极度的饥饿之下,那人将桃花瓣塞进嘴里咀嚼,绯色的花瓣甫一入嘴,带着冬日的冷香,身体更冷了。
青丝胡乱的披在身后,眼前漆黑一片,许久不说话,沈白幸断断续续道:“这天……好黑,都没月亮。”
细微的声音被人听见,单渊认定是有人拐了他的师尊,正要提剑去砍人,忽然顿住身形,猩红的眼珠转动,单渊觅声而去。
月夜下,一个人背对着他蹲在树下,肩膀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破焱剑脱手,铛的一声掉在雪地里,单渊仿佛被试了定身咒,他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沈白幸。师尊,他的师尊……终于醒了。
“谁?”沈白幸闻声回头,可惜什么也看不见,浅茶色的眼睛漫无目的转悠。
刚才还沉睡的脸庞此刻鲜活起来,巨大的喜悦夹杂着苦涩在单渊体内横冲直撞,他眼睛蓦然酸涩发红。脚下好似重于千斤,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单渊却觉得过了四季。
眼角湿漉,单渊心想自己一定狼狈至极,被师尊看到又要说教。
千言万语尽数梗在喉头,最后化为嘴边的一声“师尊”。单渊小心翼翼的靠近,双膝跪在雪地,一手摸上沈白幸脸颊。
睡得太久,就是最简单的动作,沈白幸做着都不顺畅,“是谁?”
“师尊,你的眼睛……”单渊张开五指,在沈白幸眼前晃悠,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师尊这个称呼让沈白幸停滞的记忆回笼,他皱着眉头思忖,良久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徒弟啊。”
就在这时,一团雪白从飞花殿中冲出,后面跟着扑闪着翅膀飞得跌跌撞撞的幼鸟。火红的毛球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不一样,兴奋的啾啾啾叫个不停,费劲的朝沈白幸身上窝。
狮子猫全身毛发在风中凌乱,“小白,小白他醒了……猫翻身有望了!”
单渊不喜旁人触碰沈白幸,他打横抱起蹲在地上的沈白幸,朝飞花殿寝宫走。狮子猫跟凤凰坠在身后,随着门砰的一声,被关在外面。
双手搂住徒弟的脖子,沈白幸疑惑道:“天这么黑,你为什么不点灯?”
“屋里……没蜡烛了,弟子明天去买。”
将人安置在床上,沈白幸抓住单渊的衣角,小声道:“我饿了。”
单渊曾想过沈白幸醒过来的第一幕情形,他在秘境中对人不轨遭师尊嫌弃,无论是死在师尊的剑下还是逐出师门,单渊都不意外。可他没有想到,沈白幸虽然清醒但瞎掉了双眼,更遑论这双眼睛是因他而瞎。
愧疚自责将单渊拖入无尽的海底,房间内烛火无风自动,单渊身体上赫然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诡异的腔调发出,就像是有两个人在说话,只是一个轻微许多,“弟子马上去做。”
脑子混乱的沈白幸没有发现徒弟的异常,安安静静靠在枕褥上等饭吃。
飞花殿外,纹真一袭藏青色衣袍,身后跟着白常和阿水。他望着单渊从冰寒的台阶拾下,双手覆在身后,仔细打量对方的状况,道:“发病好了?”
单渊冷眼横来,在瞧见阿水那张色若春花的脸时,五指不自觉的握上剑柄,破焱剑铮的一声滑出稍许。
毫不掩饰的杀意让阿水躲在纹真背后。
“你别胡来。”纹真瞥向单渊握剑的手,波澜不惊道:“你虽至元婴期,但凌云宗中尚有我跟师弟,要杀人之前先动动脑子。”
单渊眼瞳中的赤红渐渐消失,身上的虚影也安分守己的缩回去,他一声不吭的朝厨房走。
洗菜切菜烧火起锅,单渊做的得心应手。跟过来的三人闻到食物天然的香味,纹真不受引诱,白常面无表情,只有阿水在吞口水。
“三更半夜,你做饭给谁吃?”
言罢,仿佛意识到什么。纹真捋胡子的动作一顿,白常踟蹰开口,“你早已辟谷,这十年来更是不食一粒米粟,莫非是做给……”
尚未说完,一阵风从白常身旁刮起。
黄色的身影从厨房闪出,直奔寝殿。阿水动作快,但单渊比他动作更快,只见破焱剑闪着寒光当空而下,贴着阿水脚尖死死插入地板,硬生生阻拦对方。
月夜下,黄衫女子无半点退意,目光炯炯的盯着单渊,带着质问:“先生是不是醒了?”
“不关你事。”
“这么说,先生当真是醒了,你已经霸占他十年,起开让我见一面。”
单渊将破焱剑从地面拔出,背后倏然窜出虚影,两只眼睛俱都染上赤红。黑薄的雾中掺杂红色,单渊勾起唇角,破焱剑上符咒升空,成三角之势将阿水围起来。他就像一头被惹怒的野兽,正蓄势待发思索从哪里咬死敌人。
“不好,单兄受刺激要发狂,阿水退下!”
雷霆一斩,带着足以将阿水毙命当场的力量挥下。
轰——
千钧一发之际,纹真挡在阿水前面,隔空接住破焱剑势。凌云宗的掌教食指一弹,带着山崩之力将头顶的长剑打掉,他看着单渊后退几步,面有怒色,道:“当真以为我跟师弟人会顾着那人的面子,一而再而三的容忍,不敢杀你?”
“师尊息怒,单兄变成这样全赖魔族,当务之急还是看看沈修士怎么样了?”
砰!
屋内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单渊豁然清醒,虚影尽收。他猛扎进寝殿,抱起从床上摔倒地面的沈白幸,像哄孩子似的说:“饭菜还没做出来,师尊先吃点补气血的丹药。”
黑乎乎的丹药被递到沈白幸嘴边,“甜吗?”
“甜的。”
沈白幸这才张嘴将丹药吞进去,他一边吃一边问:“刚才我听到外面有争执声,是有人来了吗?”
“没……”
“先生!”
“沈修士。”
“仙君醒了,身体可有不适?若有不适一定要及时说出,我跟师弟必定倾力相助。”
以纹真为首,三人飞快的钻进飞花殿,待看到沈白幸睁着眼睛瞧他们的时候,都松了口气。
阿水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喜色,要不是白常拉着,想必会不顾被单渊砍死的危险冲过去。她哽咽道:“十年了,先生终于醒了,要是再不醒阿水都成老姑娘,到时候就不能嫁给先生了。”
单渊:“师尊是我的,一点不稀罕你,滚远点。”
白常:“……师妹慎言。”
纹真咳嗽出声,“你师尊平素醉心炼丹,没时间管教你。我既是你师伯,也不能平白担了称呼,你触犯本派门规,从明日起关禁闭七日。”
“阿水不服,门规中没有说我不能同先生示爱。”
纹真一巴掌拍在桌上,“放肆!谁跟你说这个,你不穿宗门校服还有理了!顶撞师伯,再加七日禁闭。白常,带你师妹滚回化雨峰,日夜严加看守,免得她跑出来。”
“是。”
单渊看着阿水被白常押走,冷淡道:“你在帮她。”
“何出此言?”
“禁足阿水不让她跑到我跟前,是不是为了防止我宰了她?”
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最是难缠,纹真处理宗门事务已是分身乏术,他能替阿水做的也就这些了,“明日我让澹风来诊脉。”
“多谢。”
“难得听你道一声谢。”走之前,纹真本想说好好照顾沈白幸。但转念一想,沈白幸昏睡的这十年,单渊跟丢了魂似的,孤身住在落雪峰不同人打交道,自然会一心一意为沈白幸着想,他还是不要废话多说。
月下桃林静谧无声,素白的大雪铺天盖地。窗户没有关好,几朵雪花从缝隙间钻进,带着几片绯红融化在寝殿内。
待人声走远,沈白幸掀开被子,他摸索着穿好鞋子,顺着风的方向慢悠悠走到窗棂边。手指推开窗户,风雪瞬间扑来,青丝衣角飞扬。
桃花随风拂到脸上,沈白幸将手伸出窗外接住白雪桃瓣,眼眸中隐含笑意,只是这笑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
“师尊,外面冷。”单渊端着饭菜疾步而来,将窗户彻底关上,他轻车熟路的抱起沈白幸回床榻。
灵力顺着脊背涌进沈白幸身体,将他冰凉的手脚焐热。盛在琉璃碗中的鸡丝桃花粥温度正好,被单渊喂到沈白幸嘴边。
嘴唇将花瓣和肉粥一同抿进喉咙,睫毛在灯火通明的室内颤了颤,沈白幸扭过头避开道嘴边的勺子。
“师尊,怎么了?”
“屋里点灯了,只是为师看不见,是不是?”
“……是。”
蜡烛的爆花声中,沈白幸轻叹:“为师瞎了,连吃饭都要徒弟你喂。”
单渊哪看得了师尊露出一丁点的落寞,他连忙放下粥碗,双臂搂上师尊身体将人揉在怀里。师尊身上的香味让单渊心神安定稍许,“没事的,弟子会治好你。”
沈白幸一笑置之,反手拍徒弟后背,“好了,再抱下去粥都要冷了。”十年前的记忆虽然没有马上全部想起,但只觉告诉他这双瞎掉的眼睛不会轻而易举治好。
大病初愈的人身体很不好,喝完粥后,沈白幸将单渊轰出去独自入眠。
后半夜,飞花殿外厉风更甚,仿佛鬼哭狼嚎。单渊坐在寝殿台阶上,身上落满白雪,一双眼睛精光湛湛。他随手朝着天空轻挥,透明屏障便罩住宫殿,阻绝一切杂音。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拍落衣服上白雪,推开殿门。
被褥被大手掀开,单渊从后面抱住睡着的沈白幸,他用嘴唇摩挲着对方的耳背后颈,呼吸逐渐粗重。
旖旎的低语从窗户门缝溜出,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第68章 春华秋实
翌日,天际泛出藏青色,金黄的晨曦从鱼肚白中缓缓升起,光芒撒上雪山,伴着经年茂盛的桃花美轮美奂。
沈白幸轻唔着从被窝里翻身,他将睡得绯红的脸蛋钻出来,单手撩开床幔。不需要四处找衣服,就有人扶着他的背坐起,将袖子套上胳膊。
“是徒弟吗?”
“是弟子。”
说话间扯到了嘴皮,沈白幸满脸不解,道:“好奇怪,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嘴角怎么痛?”
仗着师尊看不见,单渊视线在对方被咬破的嘴唇上放肆打量,偏生语气如常,“夜里干燥,可能是皮肤裂开了。”
沈白幸懵懵懂懂的点头,忽而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大早上何人造访?”
“是澹风,见师尊没醒在外面候着。”
稍稍整理,沈白幸让澹风进来,他将手腕递过去。
澹风指尖冒出灵光,顺着奇经八脉勘探沈白幸病症何在。室内落针可闻,澹风翻箱倒柜找银针的响声格外刺耳,沈白幸忍不住道:“你到底行不行?”
“行,”澹风豁然抬头,两指捏着手指长的银针,“质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质疑我的医术。”
“那你诊出什么来了?”
澹风一针刺进沈白幸虎口,双眼亮晶晶,“仙君有何感觉?”
“麻麻的。”
澹风又忘沈白幸扎一针,“这次呢?”
“有点痛。”
“不该啊,我昨天刚研究出来的法子。”澹风抓耳挠腮,自言自语,“难道扎错了?”
铮的一声嗡鸣,破焱瞬间出鞘,单渊指着澹风,阴森森道:“你敢拿师尊做试验?!”
“哎呀!”澹风一拍大腿,“我忘记扎脑袋了。”说着全然不顾单渊的剑刃,唰唰亮出三根银针,直接朝沈白幸头顶伺候。
单渊被激怒,举起剑就砍,“竟敢伤害师尊,不可饶恕。”
51/87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