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终于拥有爱人,无师自通从妈妈那里继承到厨艺,也学着在家里亮起一盏灯,闻到严玦身上的酒味,他一晚上不安的心终于落地。他想终于有机会向他展示自己爱人的能力,他等了好久才等到这样一个时刻,所以他“庆幸”,庆幸严玦今天喝了酒,他不一定要喝到大醉,但薛覃会永远坐在沙发上等他,也会永远端来一碗汤。
严玦也随他走到厨房,他倚在门框看薛覃的背影,昏黄灯光下,他挽起衣袖,从砂锅里一勺一勺的舀出汤盛在碗里再递给他。他接过碗,小口小口的喝,两个人就站在狭窄的厨房里也不出去。
本来严玦觉得今天其实也是普通的一天,除了晚上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意外以外。他是不打算告诉薛覃的,但现在他和薛覃站在一起,喝着薛覃替他熬的汤,或许是汤太暖,氛围太好,他心里想,就是现在了,他似乎回到了童年时候,在外受了委屈回到家寻求一个安慰。
人生中大概是需要这么几个时刻的,提醒你是被爱着的,你可以全无负担。
他几口喝完汤,抱住薛覃,开口:“薛覃,好累啊。”
薛覃的头仰在他肩膀,拍了拍严玦的后背安抚他,问:“怎么了,你今天好晚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回家的时候车差点被刮了,被交警拦下来了呢,现在需要充电。”他把头靠在薛覃肩膀上,像是真的在汲取能量的样子。
灯光氤氲在他们的头顶,落在地板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薛覃以为他出意外了,一下从他怀里挣出来,托着他的脸左右检查。严玦把脸放在薛覃的手心,任凭他翻来翻去,薛覃问:“严玦,你哪里受伤了吗?”
严玦本来喝了酒,脑子就昏昏沉沉,喝了一碗热汤更困了,他迷迷糊糊说:“没有啊...我好累哦,宝宝。”
他每次一叫薛覃“宝宝”,薛覃就拿他没辙,他再三检查严玦身上没有皮外伤,这才放了一半的心。
薛覃学车的念头就是这时候突然冒出来的。
虽然后来他了解了前因后果,交警拦下严玦的车也是正常工作,但要去学车的想法反而越来越坚定。严玦知道薛覃想考驾照后,大概猜到是为什么,解释道上次那种事只是小概率事件,薛覃却第一次拒绝了严玦。
“反正我上班时间比较灵活,以后我也可以来接你呀,很方便。”薛覃认真考虑过,他学得快的话两个月就可以学下来。严玦说得对,遇到不靠谱代驾少之又少,但他不愿自己再变成面对危险时束手无策的样子了,况且之前他们高中同学聚会,严玦还因为喝醉酒被送去医院,他每次想到这都后怕。
严玦反省自己在厨房的多嘴,有人为他疲惫到家抬头时亮起一盏灯,深夜端来一碗热汤,如今还要踏出舒适区去学车,他太低估薛覃的爱。
严玦劝不住薛覃,心里骂自己言多必失,就是这时候开始生起了自己的闷气。
薛覃考科一之前,每天在家端着手机刷理论知识,吃饭前看,睡觉前也看,严玦就陪着他一起看,薛覃有时候会忘记交警指挥手势代表什么意思,严玦就被迫示范一遍给他看,严玦开玩笑说要是自己驾照分扣光再去考一遍科一,肯定是满分,薛覃叫他赶紧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话。
薛覃学到科二的时候,他开始要去训练场练车,他给前辈请假,说下午请两个小时的假,有什么事随时手机联系他。
有一次薛覃给严玦发消息,不小心打错字,本来是打严玦,奈何那段时间他请假次数多,输入法一打yan,自动联想出来燕哥,他手一滑就发了出去。
严玦:燕哥?
薛覃: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薛覃:打错啦。
严玦:[ok]
看到屏幕上陌生的“燕哥”二字,严玦心里怪怪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吃醋,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小气,他其实想问燕哥是谁,又忍住了。
科二一过,薛覃马不停蹄报了科三, 严玦本来想叫薛覃歇段时间再考,薛覃最近学车,皮肤晒得通红,严玦晚上趴床上给他擦药的时候心疼不已,而且薛覃还瘦了不少,他不想薛覃这么拼,便说:“宝宝,等天气凉快一点再去学吧。”
“没事的,我看了下天气预报,最近都会降温,而且我可以戴帽子,躲树下遮荫,不会再像这次一样的。”
严玦没再继续说,他知道如果再反对薛覃,无异于拒绝薛覃的爱。他一方面心疼薛覃,一方面又反复自责那一晚的坦白,再加上最近和薛覃独处的时间也变少,别扭的情绪在这个夏天逐渐发酵。
相反,薛覃一点都没察觉严玦的情绪,他准备科三时非常投入,本来想让严玦带自己去马路上练车找感觉,但那段时间严玦特别忙,他回家都是晚上了,薛覃累得在沙发上等他都等睡着了,两个人一天都见不了几次面。
但薛覃真的很认真,他从科一到科四都是第一把就过了,考完科四那天出考场他第一时间就告诉严玦了,严玦在电话里恭喜他,说晚上会早点回来。
当天薛覃刚好要去公司一趟,他就顺便坐车去了公司,和前辈聊了聊工作上的事,快下班时,前辈说送他回去。
前辈说反正也顺路,他和薛覃的家都在一个方向,薛覃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路上,前辈问他最近学车怎么样,他说今天刚考完最后一科,驾照就快到手了。到小区门口,薛覃道过谢打算下车,前辈问他有没有兴趣开一把过过瘾,刚拿到驾照新鲜劲肯定还没过。
他一语中的,薛覃现在就处在兴奋状态,他不怎么接触新鲜事物,学车算是他这些年难得迈出去的一件事。他想以后反正也要开车,有机会练车是好事。他也没多想,就说可以试试。
前辈下车,和他换位置,短短十分钟,他围着小区跑了一圈,又回到刚刚的位置。薛覃下车时脸上还带着笑,眼角眉梢都是兴奋的影子,他难得这么开心过。
严玦是在这时候看到薛覃的。
他今天接到薛覃电话说拿到驾照了,薛覃电话里的开心把他最近这段时间的疲惫冲散,于是他说会早点回来。他买了菜,准备庆祝一下。
他当然知道薛覃不会做让他误会的事,相反是自己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连陪薛覃练车的时间都没有。严玦近乎愤怒的埋怨起自己来,拎在手里的食材变得有千斤重,严玦趁他没发现自己的时候,提前上了楼。
薛覃进门时,严玦正在厨房处理食材,薛覃意外发现严玦居然早早回家,他冲进厨房,很惊讶也很开心,问:“严玦,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呀!不好意思喔,我刚到家,我今天太忙了,考完试就去公司了,还蹭了燕哥的车回来,对了,他还让我开他的车体验了一下,我绕着我们小区开了一圈,我好害怕把他的车刮坏呀,但是还是挺开心的。”他边说边换上围裙,自然的和严玦靠在一起处理食材,像只兴奋的小鸟,在厨房叽叽喳喳说话。
薛覃今天难得多话,严玦边听边在心里想,原来他就是燕哥。手里剥的洋葱进了眼睛,他被呛出眼泪,他笑自己好酸,可是情绪一层又一层叠上来,他幼稚的拿一个只听过名字见过一次面的人做比较,薛覃拿到驾照第一次开的车居然不是他的车,他此前从未察觉自己占有欲这么强。
薛覃看他一直擦眼泪,就叫他先出去,自己来弄,严玦却转身抱住他,手里还残留着洋葱的刺鼻气味他也不要管了,薛覃歪着头靠在他怀里,他手上脏,只好张着手臂让严玦抱着他。
他以为严玦是最近太累了,便任他抱住自己在厨房黏黏糊糊了一会儿。
薛覃撞破严玦的情绪,是一星期后。
那次也是快十点了,严玦还没到家,本来严玦一般都会提前打电话告诉他今晚大概几点到家,这样他好方便做菜。
他害怕严玦在忙,中途不方便接电话,便忍住没有打电话过去。
快十一点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接起来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咦,没错啊,是严玦的电话....喂?你是嫂子吗?方便过来接他一下吗?他喝醉了,我把定位发给你?”
薛覃在电话这头:??
他举着电话手忙脚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啊...啊?我...我不是嫂子...”
电话那边说:“那你是谁啊,严玦的电话响了我看上面的备注写的'老婆'啊...”
薛覃脸红到快爆炸,他打岔:“我...我是他朋友,你把你们的定位发给我吧,我现在过来接他。”
对方很快就发来定位,薛覃来不及想那么多,抓起外套匆匆出门,打车到达地址。
门口站了几个人,薛覃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严玦,他被一个男生扶着,看起来很难受。
薛覃跑过去,对他们说:“你们好,我是严玦的朋友,谢谢你们照顾他,接下来交给我吧。”
那个扶着严玦的同学不放心,问他:“我们怎么确定你是他朋友啊,有没有什么证据啊?”
薛覃急得不知道怎么证明,严玦似乎听到薛覃的声音,他喊一句:“薛覃?”
薛覃连忙应声,说:“我在,严玦我在这。”
那个同学见状这才放心,他把严玦交给薛覃,说:“他的车就在这边,我帮你开过来。对了,你会开车吗?”
薛覃扶着严玦,用力的点点头,说会开车。
身边还有几个在路边等车的同学,在旁边八卦,问薛覃:“你好,请问你就是电话里的,老婆?”
薛覃觉得他们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根本不知道严玦给他备注的是这个昵称,他也不确定自己如果承认了会不会给严玦带来不好的影响,只好打哈哈,说:“那是他乱起的名字,我们闹着玩的。”
奈何他们压根不信,他们以为薛覃也是学生,说:“学长,你就别骗我们啦,严玦学长的朋友圈背景我们早就看过了,你就是那张照片的当事人吧?”
这时候车也开过来了,薛覃趁此赶紧和他们道别,走前叮嘱说:“我先走了,你们回家路上也注意安全啊,再见。”
他把严玦扶进副驾驶,再回到驾驶座。一路上他开得小心又谨慎,生怕严玦有任何不适。
半小时的路程,薛覃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家,车驶进停车场的时候,严玦醒了过来。
“薛覃?”
薛覃赶紧把水递给严玦,严玦捧着矿泉水喝了半瓶,缓了一会儿接着问:“你去接我了吗?”
薛覃说:“嗯,你喝醉了。”
严玦把半瓶水放在掌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倒来倒去,瓶声发出来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停车场像是放大了音量。
“我最近好不开心。”严玦突然开口。
“什么?”薛覃没反应过来,刚熄火的车停止引擎工作,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最近都没怎么陪你了。”严玦靠在窗户上,一字一句的反省自己,薛覃想说什么,被严玦打断,墙壁上的“安全出口”反射出的绿光,隐隐地照在车窗上,“我好害怕。”
薛覃松开安全带,转过身来看着严玦,他开口问:“害怕什么呀?”
“害怕你没那么喜欢我了。”他太害怕,害怕薛覃对他的喜欢不过是叶公好龙,薛覃把他想象得太完美,但他也有弱点和缺点,薛覃又听话又温柔,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薛覃听到严玦这句话,说不吃惊是假的,随即心里升起来一股更特别的情绪,他想了想,是生气。如果严玦因为自责自己最近的陪伴变少了就担心薛覃不喜欢他了,那他过去这八年的喜欢算什么?他连严玦没和他在一起时都能心甘情愿的喜欢他,如今在一起了还用怀疑吗?
没错,他的确很生气,严玦如果爱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出门时随手拿了一件在家里画画穿的针织外套,此时他才注意到下摆已经起球,他无意识的开始捏起了衣服上的小球,越抓越多放在手心。然后他开口:“严玦,你可以怀疑任何东西,可是你不可以怀疑我不喜欢你。”
他难受极了,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对严玦说话,他试图捏住掌心的线团,它们又小又轻,即使拢在手里也留有空隙,薛覃升起一股无力感。
严玦仿佛幡然醒悟般,把头从窗户边转过来,薛覃低着头,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发抖,连着肩膀一起。
严玦这才注意到,薛覃哭了。连薛覃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快速松开安全带,转过去把薛覃搂过来,空间狭窄,他别别扭扭歪着身体,把自己上半身送过去一些让薛覃好靠一点。
冰凉的液体落在他肩膀上越打越湿,他好像酒醒了一般,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蠢话,有多伤薛覃。如果薛覃不爱他,怎么可能为了他顶着大太阳去学车?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电话大半夜跑去接他,他光是想薛覃一个新手在马路上小心翼翼驾驶又害怕吵醒他的样子都觉得难受。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声混蛋,然后开口:“宝宝,我错了,我是混蛋,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他边说边亲薛覃落在他脸颊的头发,薛覃的头发又长长了,他抬手一下又一下的顺他的头发。
薛覃在严玦怀里无声地哭了很久,久到严玦以为他睡着了,结果他的肩膀又是一湿。严玦把他从怀里托起来,他想打开车里的照明灯,看看薛覃眼睛是不是哭肿了,薛覃哑着嗓子,说:“不要。”严玦就住了手。
“好,不开灯,你想骂我也要先不哭了才行,好不好?”
薛覃点了点头,不知道是答应严玦哪句话,总之他乖得不得了,严玦一哄他他就把什么都忘在脑后了。严玦接着把刚刚心里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全世界薛覃最喜欢严玦,严玦也最喜欢薛覃。是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少了,我患得患失害怕你感觉孤单,我很自责,如果那天我没有告诉你差点被车刮了的事情,你就不会去学车,这几个月你瘦了好多,我很心疼你。”
薛覃抬起头来,一双哭过的眼在黑夜里亮晶晶,他看着严玦的脸,却说:“比以前幸福多了...”比以前一个人喜欢你的时候幸福多了,那时候的他无望的喜欢着一个遥远的人,那时候的孤单才是无法想象的,薛覃想。
严玦猜到薛覃话里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他说:“那我就努力,让你比以前,比现在还要幸福。”
薛覃觉得严玦又要把他弄哭了,就别扭的转头望着另外一个方向,重重点头,说:“嗯。”
结果严玦强行把他的脑袋掰回来,他靠过去轻轻吻在他的嘴角。薛覃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吻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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